78、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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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到了燕京, 寻着云止,姚千枝是婉转并仔细的打听过韩太后的平生。

十四岁进宫, 转年生子晋淑妃, 如今小皇帝已十三, 她名为太后,实则年纪还未超过三十岁。

但, 如今眼前这位, 姚千枝照脸儿上一瞧, 就能清楚的分辨出, 她的年纪,起码在三十五岁上下。

不管保养的多好, 用了甚样的法子,骨龄摆在那儿呢!面部轮廓和肌肉分部垂度, 在现代精学过骨骼的姚千枝, 仔细是能瞧出来的。

三十五岁上下,南寅提过, 他嫂子就是这个岁数。

所以——那海盗头子说的,竟然是真的了!

“臣泽州总兵姚千枝叩见万爷。”缓缓呼吸着平静心情, 她俯身跪地,给小皇帝磕了个头儿, 随后把目光转向韩太后,“叩见太后娘娘。”

当初,为哄南寅归顺,她是夸过海口的。然而, 就内心而论,她其实并未尽信他所言,半听半不听的,单藏在心里,任谁都没说过。

太后是假的,非韩家贵女,而是二婚农妇,这消息若是真的,但凡往外一漏风声,大晋瞬间就得乱,尤其,更可怕的是韩太后是入宫怀孕,次年生子,虽然没早产,小皇帝足月而生,按理应是先帝子嗣,但流言这玩意儿……好说不好听,谁跟你按理啊?

且,就算小皇帝根正苗红,能证明他是先帝子嗣,然而,韩家贵女的孩子和二婚农妇的孩子待遇天差地别,韩家冒女顶替,欺君妄上,罪名仅次造.反。小皇帝虽然是先帝唯一子嗣,同样得位不正,别的不说,宗室就不能容他!

最起码,韩家肯定完蛋!

韩家一完蛋,小皇帝同样保不住。

或许,在云止眼里,韩载道和韩太后是权奸和妖后,但,不得不说,他们对小皇帝确实是真心实意,做为外戚,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而所谓的保皇党们……

自霍言一死,剩下些什么玩意儿,就是见人见智了。

反正,要真都是那等忠心耿耿,毫无杂念的,云止不至于艰难到如今这程度。

保皇党都如此了,更别说中立派了。

脑海里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姚千枝眼睛跟长了小刀似的,万般不甘心的刀刀刮向韩太后,发现她根本没为此而年轻哪怕一岁,心里那个难受啊,就别提了!

现如今,她一州之地还未曾尽归手,争霸的力量不足,所以,大晋最好还是勉强存在着,别直接亡了,这对她来更好!

亡了好麻烦的!

“起吧~~”上首,丝毫没感觉到姚千枝的百转心思,韩太后微微抬手,颇感兴趣的瞧着她。

燕京跟北地不同,根本没出过女官,姚千枝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韩太后看她新鲜着呢!

“谢太后娘娘~~”姚千枝看了小皇帝一眼,谢恩起身。

一旁,云止同样跪地走了遍流程,起身后向站在小皇帝和韩太后身侧的男人打招呼,“首辅~~”

首辅?韩载道吗?自进慈安宫来,注意力就一直聚集在韩太后身上的姚千枝忙侧目,转向韩载道,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眉头一皱……

他看韩太后那个眼神,仿佛不太对……

南寅所言,他们俩个的关系?

姚千枝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嘴里也没停顿,恭身给韩首辅请了个安,她从怀中掏出乔氏秘折,递了上去。

“微臣此番进京,乃是受州牧大人之令,为继子承爵之事而来……”徐徐点点,她将谦郡王府事俱都交代‘完全’,“……还请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做主。”

“谦郡王府,泽州啊!那里好玩吗?胡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凶?”根本没注意什么过继不过继,小皇帝全程冷漠脸,只在姚千枝提起泽州战乱,请速速立定爵位承继,以安民心时,好奇的开口问,“朕听表哥说,他上回平乱离开时,泽州都闹的不像样子了,现在还那样吗?”

“泽州事……”让姚姑娘慢慢跟你说,万岁爷,你能突然关心国事实在太好了!云止眼前一亮,几乎要泪流满面,刹时开口。

只是,“嚯,问什么打仗啊?粗鲁不堪的,没意思!乖儿,胡人凶的很,你万金之躯莫要多想,有心思琢磨这个,不如瞧瞧姚总兵?”一旁,韩太后柔柔开口,瞬间就把小皇帝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姚总兵?她怎么了?”小皇帝好奇望姚千枝,歪头问母亲。

韩太后便笑道:“你看她年纪轻轻的,还长的这么漂亮,女子身能领一州总兵之职,自然是有经历有能耐的,肯定有很多好玩的故事,让她给你说说……”

“故事?好啊!”有新鲜故事听,小皇帝转瞬忘了泽州,目光期盼向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云止眸光黯然,而韩载道则不耐烦的皱起眉。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姚千枝抿唇笑笑,“说起故事啊,万岁爷,臣这里还真有不少,您知道微臣的来历吗?数年前,就是户部尚书霍言贪污案出时,微臣家中受了连累获罪流放,那一路上啊,真真的……还遇上了土匪……”

综合了现代冒险、悬疑、侦探、言情、催泪……各种各样的题材,她声情并茂的给小皇帝编故事,听的他追问惊呼,两眼放光,就连韩太后都不由自主的认真倾听,很明显被迷住了。

毕竟,上半生做农妇,下半生入深宫,她这辈子都没离开燕京十里外,见识什么的,真心很有限。

小嘴儿不停歇,姚千枝在讲故事的同时,解释了姚家的来历,反正这事儿藏是藏不住的,与其等旁人当个短柄拿捏揭露,到不如她自掀老底儿,掌握波儿节奏。

“……嚯,哀家竟不知边关还有半胡半晋的孩儿,真真可怜极了,不知那位苦刺姑娘最后如何……”听姚千枝提起苦刺母女,韩太后眼角都湿润了。

实在是,似她这般豪贵到极点,还没有什么精神食粮的‘富婆’,各种悲情小故事就是她们的最爱。

“苦刺如今正在泽州府一城中做提督,早将亲娘接到身边伺候,母女俩好着呢。”姚千枝就笑着说。

“哎呦,可怜老人家受苦半辈,临了享享女儿福,到是因果造化。”韩太后长嘘口气,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姚千枝便搭茬儿,“谁说不是呢。”

两个女人,一个刻意讨好,一个闲极无聊,交接上了还说的挺开心,注意到韩太后似乎特别喜欢乡间俗事,姚千枝就抓准了往那儿说,引得韩太后眉开眼笑,原本端着的架子都慢慢放下了。

她俩聊的开心,同殿里,旁人就那这么愉快了。

——小皇帝对家不长里不短的事儿没兴趣,重新恢复冷漠脸。

云止被打击的够呛,还垂着头儿没回过神来。

韩载道是越发的不耐烦,脸都皱成一团了,“太后,姚……提督,此间还有正事要谈,还是暂缓闲话吧。”他开口,态度到挺恭敬,但这话说的就……

以下对上而言,确实是冒犯的。

姚千枝瞧的真真的,韩太后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怒恨,就是奔着韩载道去的。

眉眼微微弯起,她嘴角勾着——这两人,有点意思啊!

“谦郡王府承继之事,关乎王爵,不能等闲视之,需内阁商量,不过,姚提督娇女之身,还是犯官之后,任代理总兵位不过是权宜之事,如今泽州事既已渐平……”拧眉看姚千枝,韩载道一口一个‘提督’,很明显,并不想承认她执掌泽州。

对此,姚千枝早有心理准备,抱拳屈膝,她一脸‘热血沸腾’的模样,“万岁,太后娘娘,泽州战乱久久不平,流民匪乱四起,谦郡王病重昏迷,臣临危得任总兵,不过是不忍百姓流离,为大晋尽忠,为万岁尽力,官职不官职的,臣并不强求。”

这一番话落地,云止激动的满面泪光,一脸找到‘同.志’的表情,到是韩首辅,恶心的一个来一个来的。

这年头当官做政,谁不知道谁呀?俩成了精的狐狸面对面儿,玩哪门子的聊斋,有意思吗?

姚千枝跟云止不是一路人——韩载道见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终归她是云止带来的,不管什么风格,肯定是得压一压。

心里这般想着,韩载道拧眉耐心等待着,果然,就见姚千枝‘大义凛然’过后,话峰一转,“泽州流民甚多,臣为安抚民心,不令其生事,便编流民入册成了兵将,如今已将将十万有余,总兵安一州之地,臣还能勉强维持这个局面,若是不成……”

好好想想,十万来的流民,瞬间解体,朝廷受不受得了?

她一脸为难,‘疑问’目光投向韩载道。

“哎呀,你女子做将,手下居然有这多人?”一时间没听懂姚千枝的意思,韩太后惊呼,“这怎么养活的?”

“为国为民,在是为难,亦只能鞠躬尽瘁。”财路什么的,怎会告诉你?

她这边含糊着,韩载道的脸就皱成了一团。

姚千枝的意思,韩太后没听懂,韩载道是明白的,这位坐拥泽州,手底有人,还不是一万两万,足足十万大兵,能跟加庸关持平,这是一股何等可怕的力量?俱是眼前这女子从零开始,一步步创立,真不给人家官职,她会甘心吗?

如今,这人虽然在眼前,看似能随时擒拿杀死,但,据方才姚千枝所讲‘故事’,他已知这位不过带着几百侍卫进京,大队人马都留在了泽州,他这会儿杀了她,泽州那边儿,怎么办?

会不会乱?甚至,会不会反?

泽州早经过一次战乱,刚刚平息下来。关外有胡人,南方有黄升,大晋——实在经不起风波了。

甚至,如果真的将眼前女子杀死……泽州方面会不会一怒之下反了,截断充州和燕京的通道,令胡人入关……

想到这些,满腔杀气的韩载道深深吸了口气,缓和情绪,赞了一句,“姚大人果然忠君。”

竟是有了丝妥协的意思。

姚千枝就看了他一眼,微微含笑,端是自信。

十万大军,历年经营……这些就是她的底气,哪怕权倾朝野如韩载道,亦不敢等闲动她。

最大的刺头不说话,姚千枝亦没想过攻击他,终归目前还是时机未到,便住了口,从袖中掏出个檀香盒子,里面正是婆娜弯白珍亲手养出的十八颗金珠,“此珠乃泽州海女所采,难得一般大小,金光瑞采,实乃祥瑞,臣不敢私藏,便特带至燕京,献给……”她说着,语气顿了顿,“太后娘娘……”

本来,她是准备送皇帝的,但瞧这珠子拿出来后,小皇帝一眼都不瞧,无精打采的,便转瞬改了主意。

男人——尤其是小男人,对珠宝不感兴趣很正常,到不如给韩太后,这位看见金珠眼睛都不会动了。

“快拿上来哀家瞧瞧。”十八颗华彩温润的金珠,每颗都有龙眼大小,端是价值连城,韩太后声调都有些尖了,身子直往前探。

“诺。”姚千枝便应了声,直接把盒子递了上去。

韩太后伸手接过,欣喜把玩,笑逐颜开的。

一旁,见没人理他,小皇帝撇了撇嘴,不大高兴的模样,韩太后注意力全在金珠上,根本没察觉,到是姚千枝一眼瞧见,“万岁,臣亦准备了见面礼进献于您……”

“给朕?什么啊?”小皇帝闻言抬头。

姚千枝就把腰间布袋取下,解开绳子,从里头掏出个白毛蓝眼的小猫儿来。

约莫一巴掌大小,应是木制,外罩毛皮,两蓝眼睛是宝石内镶的,“是木雕吗?”小皇帝瞧了一眼,不大感兴趣的模样,语气有点失望。

“不是木雕,是玩具。”姚千枝便笑了笑,道:“万岁,这猫儿是会跑的。”

“会跑?”小皇帝一惊,瞪大眼睛,“怎么跑?”

“您瞧瞧就知道了。”姚千枝便蹲身,拽着猫尾巴扭了几圈儿,随后把猫放在地上,那猫四爪微动,竟然真的跑起来了。

动作很僵硬,看着像丧尸猫一样,但它是真动了。

“哎呀,哎呀,好有意思。”小皇帝惊呼一声,起身快步来到猫儿跟前,蹲下身来,目光闪烁着惊奇,“母后,母后你快看,猫儿真的动了!”他转身喊韩太后。

韩太后,“哦,是吗?”注意力全在金珠上,根本没往这边看。

“姚总兵,你这是怎么弄了?猫儿为什么会动,它是活的吗?朕,朕也能让它跑吗?摸摸不会坏吧?”小皇帝一叠连声的问。

姚千枝就笑眯眯的蹲他身边,“回万岁的话,猫儿自然不是活的,您也可以让它跑,臣来教你……”这玩具特别灵活,为了做这东西,她特意让耿思的工坊停了改良手动纺车,变半自动的活计,花了两个月的功夫,做出了一大堆儿玩具!

这个不喜欢不要紧,玩腻了亦无妨,她还带来好多呢!

一大一小,一君一臣,蹲在慈安宫大红地毯上,玩的眉开眼笑,他俩身边,韩太后摸着金珠,爱不释手。

韩载道无声看着眼前一幕,目露厌恶神色。

姚千枝蹲身在地,余地瞧见,若有所思。

一旁,云止满目茫然……

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的忠君爱国吗?怎么突然玩物丧志起来啦?

——

跟韩太后、小皇帝聊挺好,就算没当场御旨总兵之位,好歹没直接给打回来,多多少少的,姚千枝感觉这波儿,应该是稳了。

最起码,小皇帝和韩家应该不成问题。

剩下要对付的,就是朝臣们了。

燕京风气不比徐州那么保守,依然没有女子当权,韩太后坐帘听政都让人喷回来了,她是皇帝生母啊,还有韩载道加持,姚千枝是什么身份?

跟她没得比。

想让朝臣们妥协,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好在姚千枝早有准备,并不着急。

慢慢来嘛,她还好些事儿没办呢。

因为献了金珠,韩太后挺喜欢姚千枝,给了她递牌子进宫的权利,她就不用次次拐带上云止了……几次三番进宫觐见——其实就是陪小皇帝玩耍。姚千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慈安宫,观察了足有半个月的功夫,她把云止约了出来,抓住他就问,“太后宫里那些白净俊秀的小伴当,什么来历?”

慈安宫里,有不少漂亮斯文的孩子,俱都是十五、六岁模样的半大男孩儿……

“自然是小太监,还有教司坊一众歌舞姬,陪万岁爷玩耍解闷。”云止满头雾水。

姚千枝眯了眯眼睛,“太监?呵呵!”什么太监?那些人——那身形,那神态,那动作,那细节……要真被断了子孙根,她就把两眼珠子挖出来当泡儿踩!

“太监……怎么了?”姚千枝笑声诡异,云止一脸迷茫,“没事没事,就是看他们,呵呵,长的怪好看的。”她打了个哈哈。

就云止那份忠君爱国死刻板的劲儿,要真让他知道太后宫里养着群唇红齿白,纠纠‘昂然’的少年,他不得飞起来咬人呐!

几句话打发云止,姚千枝回了宣平候府,安静思索了好几天,这一日,她将霍锦城唤了进来。

“主公寻我何事?”一步迈进门,霍锦城开口问。

姚千枝看他,道:“总兵的事卡住了,想说服朝臣得等机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所以,咱们找你姐姐去吧。”

被当头一砸,霍锦城,“啊?!”一脸怔懵。

——

自进燕京开始,姚千枝和霍锦城就没停止寻找霍家女眷的下落,霍锦城的二姐到是好找,到云止那儿问问便晓得了,这位一直在云止的保护下,虽然苦头吃了不少,好歹性命一直安全,但余者……

霍家那些个一堂三千里的堂姐堂妹堂嫂堂婶们,那真是个——十不存一。

要知道,霍家是大族啊,哪怕遭祸时女眷们自尽了一泼儿,让抓进教司坊的依然不少,算算足有三,四十人,然如今,姚千枝拿着大把银子往海里掏,依然不过救出三人罢了。

并不是教司坊管事‘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实在是,余者都死了而已。

救出的三个霍家女眷,一个旁枝堂婶儿,四十多岁了,进教司坊后就一直做洒扫。一个七岁女童,让裹了小脚儿,还未接客,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相貌平平,却已不良于行。

十根脚趾砍去九根,脚烂的骨头都快没了,她没因感染而亡,在姚千枝看来,就已经是生命的奇迹了。

三个霍家女眷,四十多岁那位都让打折脚背裹了足,霍姐姐自然不例外,据云止言:如今正居在高楼,上下不得。且,因她是霍家嫡脉,曾被韩载道利用坑过云止一回,韩家派人看她看的挺紧,等闲用银子是‘买’不出来的。

必须背地里做些小手段。

而,姚家军此行进京,‘小手段’最厉害的,无人能出姚千枝其右,毕竟是霍锦城的亲姐姐,为了麾下师爷,姚千枝肯定得走这一趟。

燕门楼儿边小净河青玉访,燕京最奢华,面积最大的官方教司坊之一,朝廷经营的那种,如今,霍姐姐就在那里。

云止给安排的,直接花银子养起来,到不用接客。

正是因为如此,霍锦城才能忍耐这么久,没知晓消息就冲进来。

“好好装扮装扮,咱们走。”起身站定,姚千枝转头吩咐。

“是。”霍锦城急急应声,冲到妆台边抓起粉盒,两眼直放光。

此生,从未有过一刻,他这么期盼着‘侨装’。

——

是夜,乌云遮月漆黑的夜,青玉坊里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遍身绫罗的美娇娘儿踮着三寸金莲斜倚小窗,含笑带羞,轻挥香帕。侬乡软曲低喃,轻歌慢舞缓步,古琴幽幽,声声悦耳,琵琶叮咚,玉珠落盘,端是人间富贵烟云梦,仿如仙境玉界中。

不过,是男人的仙境,女人的地狱。

青玉坊,三楼拐道最里间,霍锦绣坐在窗台前,扒着窗缝儿往外看。

透过回廊栏杆,从高处向下俯视,她能瞧见一楼戏台子上,一个扮做尼姑模样的妓.子,描眉抹唇,正唱着‘思凡’。

思凡——小尼姑想男人要还俗,这般的粉儿戏,搁在以往她听音儿都觉得脏耳朵,但如今,在楼里一困四年,她连门都少出,整日在这小小房间打转儿,莫说粉儿戏了,楼下不拘票客闹事,妓.女打架,但凡有点热闹,她都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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