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俊推开包间对外的窗户,选择了一个最佳的位置,目测这里距牌楼位置在一百二十米左右,又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视线没有遮挡物,这才把套在布套中的滑膛燧火枪取出,开始寻找固定依托点按装弹药,万一一枪不中,就准备第二份弹药,到时能快速装上,做这样的事章子俊也是第一次,难免又点紧张。
楼下公上缨已经在分配雇佣来的一群人,分发爆竹,明朝的爆竹品种已经很多了,是用一种很粗糙厚实的草纸卷成一个直筒状,里面塞上黑火药,两头用黄泥密封,一头露出火线,放爆竹时,每人手里一根火捻子,这是用纸卷成,中间夹有木炭跟硫磺混合的桨水晾干而成,这种火捻子还能有驱蚊虫的效果,到时只要用嘴对着吹一下就能着火,用来点爆竹最适合,公上缨正在分发火捻子时,远处码头上王敬的船队也到了,正闹哄哄地上岸。
一个太监出来,带了一百多的护卫,可见现在的宦官有多么地骄横,还有几位地方官作陪,在一边吆喝着,最后两个小太监搀扶着王敬下了船,这一切章子俊是看不到的,现在停在牌楼底下的八抬绿泥大轿已经在等待了,而章子俊的枪口瞄准的就是在进轿时,弯腰钻进去的一刹间扣动枪机,因为此时目标不会走动,会有一个静止画面,只要把准星对准轿子的门帘即可。
公上缨在楼下等着目标站在轿子前,就燃放爆竹,燃放时分为三拨,目标在轿前时一拨,进轿子再放一拨,起轿时最后一拨,这些都是跟相公商量好的,不管打不打中,放第三拨时,就去城外土地庙汇合,途中不要耽搁,因为在土地庙边上有条小河滨,雇佣着一艘小船,可立马走人回到仓头镇。
此时的章子俊正聚精会神对做瞄准状,等待着目标的出现,却听到敲门声,有人在包间外说道:“客官续茶吗?还需要点什么?”章子俊回头对着门外喊道:“现在不需要,一会喊你。”只听门外茶博士应和一声,唱个喏道:“得喽,小店备有侍琴美人伺候,让小的喊来助兴。”
章子俊无奈地起身,打开房门一条缝,把头伸出对着茶博士一瞪眼道:“有事会喊你,没事不要打扰,OK!”
那小二一脸诧异地应和着,诺诺地后退。
章子俊等着茶博士退去,才把们关上飞速地来到窗口一看,只见一班官员簇拥着身着蛟蟒袍子的一位内官,此人就是王敬了,正往绿泥大轿而去,随即就听到楼下爆竹声起,稀稀落落地,明朝的爆竹声响不是很大,可也是“二踢脚”发出二声炸响,虽然声响很沉闷,估计是黑火药有点潮,这声响比章子俊的火枪声不一样,不过只要有响就成。
王敬一行听到爆竹声先是一愣,望向远处“望湖楼”而来,起先还当是当地某位士绅有意迎接自己放的爆竹,所以就骄纵起来。
爆竹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行人注目,有些小孩跑的快,说不定会有饴糖吃就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这样一来场面就有点乱了,为了驱赶杂人,王敬的这些护卫兵丁为了不让这些闲杂人等冲撞,自然围起了一个大圈作警戒状。
此时在楼上章子俊可就皱眉了,因为有兵丁遮挡住了轿子的门帘,口中不觉大骂出声,立马调整枪口,改成在两个卫兵中间的空隙处,等那个死太监走过来就开枪,不过这样一来就要打移动目标了,心中实在是没有把握,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试了,口中还在念念道:“人算不如天算… … 。”
楼下公上缨一看目标已经在轿前了,立马吩咐放第二轮爆竹,随着又一阵稀稀落落的响声后,已经弄的酒楼门口烟雾四起,这下可苦了楼上的章子俊,一阵爆竹炸开的黑火药烟雾把目标给遮住了,这还怎么打?看来今日此法要泡汤了,弄得很是沮丧。行刺最忌这种意外状况,天时、地利不好,强行发动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正准备收枪算了,却出现了转机,随着轿夫一声:“压轿”,只见轿子往前倾斜时,站在边上的护卫兵丁散开归整起来,原本挡住视线的一排兵丁不见了,章子俊一看大喜,此时烟雾也散开了,目极处视线良好,看到王敬在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正在轿门前进轿子了,可是问题又来了,章子俊的角度有点偏角,左面的小太监时不时地档着目标,让章子俊很抓狂,显然章子俊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有点慌乱,作为狙击手首先就是冷静,不到最后决不能慌,时机往往会出现在那么一瞬间,果然那个小太监抢先一小步为王敬打开轿帘时,目标暴露了出来,而且时静止的,此时不扣动扳机还待何时。
楼下的公上缨正在等待着目标钻进轿子后,起轿之时放第三拨爆竹,可是耳边听到了一声脆响,这个响声公上缨太熟悉了,就是相公燧火枪发出的特有响声,拿眼往前面那顶绿泥大轿一看,只见王敬一个踉跄倒进轿中。
公上缨的江湖经验是从小练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相公得手了,连忙喊放爆竹,全部放完。在一阵烟雾爆竹声中,公上缨悄然离去。
这一声有别于爆竹的响声,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也没有引起王敬护卫们的主意,毕竟隔着百米又离的远,随着一声清亮的响声后,就是一阵沉闷的爆竹声,又一次把酒楼笼罩在烟雾里面,隐隐憧憧起来,趁着这个机会章子俊从容地收拾好火枪,用布袋子套住,抱着就下了酒楼,往约定好的地点而去。
太监王敬的遇刺,可谓是捅了马蜂窝,在官场引起了一场“地震”,各地的太监代表着皇权,有人刺杀太监就是在挑战朝廷,可各地的官员却装模作样一番后,内心怎么感觉那么开心,特别是这一次被收刮的府县官员,还偷偷地叫好起来,对布列天下守备分守中官早就不满,利用此事联名上奏,王敬盘剥地方的种种罪状。
太监王敬其实没有被章子俊一枪打死,半月后还活着,只是受伤严重,这一枪打在了王敬左肋骨上,断了四根肋骨,弹丸卡在一根肋骨上,按明朝此时的外科医疗想要取出这颗弹丸恐怕很难,按章子俊的估算,百米之距这把火枪的威力起码洞穿人体,可是在这一次实战中,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厉害,其原因在于当时王敬身穿丝织蛟龙绣服,而且这件绣服很宽大,极大地阻缓了弹丸的穿透力,要不然当场身死,而现在弹丸只是卡在了一根肋骨上,由于强大的动能,直接把边上的几根肋骨震断位移,可即使这样,也要了王敬的小命,最多能撑个几十天。问题是此时经过郎中的救治王敬还没死,这就吸引了东厂、西厂特别关注,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明朝的东、西厂可不是闹着玩的,集中了当今所有刑侦人材,加上密布各行各业锦衣卫密探,把整个含山县辖区及巢湖县给控制起来了,还好没有牵涉到无为。
不管怎么样王敬是被火枪所伤这样的结论,很让人不知所措,什么时候火枪能用来搞刺杀的,此时的火枪有效杀伤都是在三十米内,用明朝的度量来说就是五十步以内,据目击者说,百步内没有持枪者闯入,也没有闲杂人等,而要在百步以外用火枪打就是个笑话,而且打的还要准,根本不可为之,给你一把火枪在三十步内让你打也不一定能击中,全凭运气,这就让人匪夷所思起来。
最后王敬因伤口感染而亡,弹丸没有取出不感染就怪了,光弹丸里面的铅毒成份,要了小命,这就让以往那些宦官在外有所收敛。
另一边以右佥都御史巡刑宥,南京国子祭酒,太常寺卿兼侍读学士吴节等人为主的一大批江南老臣,痛斥在外宦官以进奉为名,糜帑纳贿,动以巨万计,奏请皇上查办。王敬之死就是警讯,是上天为之。
章子俊和公上缨回到仓头镇后,听说那个王敬没死,很是沮丧,就策划在巢州府继续搞一次,后然听说王敬被火枪击中后又被郎中救了,不过伤势很重,随着断断续续商人传来的消息,章子俊分析后也就明白了,就当没有击中要害,王敬不可能前往庐州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在外躲藏起来。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死不死无所谓,想到这里就回无为跟李胜告别,前往三河镇。
在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章子俊的一系列奇怪的动作来看,首先是李胜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了,越是猜测越觉得在运漕镇的事件跟章子俊有关。
作为好友来说,这种事哪怕当面询问也不会相告,大家心知肚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