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明远逃出来后径直去了二白家，今天的天气干冷干冷的，风刮的人走路都缩脖子，王明远紧了下拉锁，将头埋得更低。

“你干啥去。”路上碰到二白弟弟，王明远出声询问。

“王冰我们几个去偷白薯，你去不？”他弟弟兴奋道。

好么，苹果没了就去偷白薯了，王明远可是吃够了，没什么兴趣，再者他已经金盆洗手了。

“别死白咧的，给人家留点。”怕这几个混小子将整块地弄光，王明远嘱咐了一句。

“知道啊。”

两人擦肩而过。

冬天小动物都少的可怜，只剩下喜鹊鸽子和麻雀，还有田间的野兔。

老大妈和老大爷不在，王明远心里宽松点，推开门走了进去。

瘾头在喂牛，二白估计在睡觉或者看电视，王明远走进一看，咦，这小子在做饭，他最讨厌的食物，挂面汤

“吃点不新鲜出锅的。”二白盛了一碗道。

王明远摇了摇头随即问准备去哪玩。

“等会我喂完猪找徐清去，他家有白薯干，多着呢。中午都不用回来吃几块白薯就行了，今儿我没事，我妈他们得晚上回来，有时间玩。”

真是亲哥俩，王明远心里想着，他弟弟刚才还说去偷白薯，结果这小子又去一个家里种白薯的同学家里。

可我不喜欢白薯啊，尤其每天晚上棒子面粥就白薯，吃的要吐了。

“哦，那你快点。”虽然兴趣不大，却也好过无聊，王明远没有拒绝。

几分钟后王明远去奶奶那骑车子两人一起去关平庄找二白的同学。

“从小道走，近。”

二白提议道，两人转回来朝小路前进，此时的田地间一片荒芜，麦子还没种下，只剩下棒茬孤单的插在地上，偶尔的一阵风吹过，带起干枯的棒叶。

四周堆满棒秸垛，三五成群的摆放在那里，只有少量的人开车拉着棒秸，冷清的很。

“这猪粪都流这来了。”王明远看着以前干净的沟渠里灌满了屠宰场的猪粪，皱眉道。

“嘿，反正也没人管，给了大队五十万这猪场就随便开随便糟蹋周围了，咱庄的地跟水怕是要遭殃了。”二白嘲讽的说。

王明远不知道什么内幕，他只知道自己讨厌这个屠宰场，好好的大坑不能洗澡了，鱼儿也没了，全是猪粪。

就这样笔直的骑了一路，半个小时后二白才说往左拐。

这正好是一个村子的分界线，朝着街道骑了几分钟，二白在一处银白色的大门前停下。

“就这了，门开着呢，赶紧走啊。”

王明远有些认生，跟在二白后面慢慢进去。

院子中间是一个帮秸秆做成的苇子，上面铺满了切开的白薯，敞开着晾在露天里，大约十几米长。

这还不够，窗台上，凉台上只要不影响人的出行且能保持干燥，所有的空间都被白薯占据了。

院子里十几个妇女正在拼命干活，有的切白薯有的剥皮，反正没有一个闲着的。

王明远得了白盲症。

“大妈，徐清在家呢么。”二白问。

“徐清，同学来找你了！”一个嗓子惊声尖叫，王明远以为只有自己妈这样，现在听来，农村妇女的嗓门实在是……。

“还睡觉呢，你们去屋找他吧。”

两人进了屋，地上是地板砖屋地有彩电，这配置比王明远家强多了，推门而入，徐清正迷糊的穿裤子。

“二白来了啊。”他迷糊道。

“你大爷的赶紧起来，都多儿前儿了（什么时候）。”

“啊，列儿个（昨天）弄了一晚上白薯。”徐清打了个哈欠双目无神。

终于磨磨唧唧穿好了裤子，徐清喝了口水说：“今儿还得漏粉呢，没空玩，要不你俩跟这干活吧，中午在这吃，想吃白薯随便，我先去上厕所。”

“行了，我俩在这吃了，让你妈中午做点好的。”二白倒是不见外。

你妈王明远不想吃白薯啊。

“你告他妈别做白薯啊，我吃腻了都。”他说出自己的意见。

“知道啊，这话不能明说。”

徐清从厕所回来简单洗漱一下就套上靴子开始干活，正在干活的妇女们也散开让出了一块地方，然后在凉台间架起了筛布，上面吊着交叉的十字木棍。

王明远看的疑惑，这筛布不是他奶做凉皮的时候用的么，桥梁面的汤水倒进去不断筛洗，最后将筛洗出来的水儿放入容器蒸熟，出来的就是一张凉皮了。

白薯也能这样弄？还有刚才徐清说的漏粉是什么玩意。

正在他纳闷间，几个人提着水桶将里面的固液混合物倒入筛布中，操作的人慢慢摇晃，漏出来的液体流进了通常都用来做棒仓子的大铁圈中，只不过底下铺着塑料布防止侧漏。

不远处的几人开始搅动大桶里的残渣，王明远是看不懂啊看不懂。

“他们干啥呢，这水儿和渣子是什么玩意？”他低语问二白。

“白薯渣啊，待会漏粉，就是咱们吃的粉条，其实就是白薯粉做的。”二白解释道。

这一席话让王明远愣了半天，他以前好奇这粉条是什么东西做的，你说不可能什么树上结出的果子是粉条吧。

结果居然是白薯做的？！白薯居然能做粉条，我艹刷新认知啊，世界太奇妙了，他以为白薯只能生吃熟吃或者切成白薯干吃，没想到还能做粉条。

这件事反应了王明远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如同皇帝般吃过西瓜却不知西瓜完整的样子。

这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没见过，他随便看了一眼，凉台的墙根下放着一堆窝窝头般的东西。

以前看见他以为谁家这年头了还做窝窝头，现在看来这些是残留的白薯渣，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将白薯捣碎成渣，然后添水，再用筛布反复筛洗，不断重复此流程，直到筛出来的水没有杂质，洁白细腻才算成功。

这个是技术活，二白两人不懂，即便二白听过，这些妇女小工儿们帮着漏粉，他们就做之前妇女们干的活。

剥皮，切干。

王明远是个操作白痴所以选择剥皮这种残忍符合自己性格的工作，二白拿着刀开始切干，倒是有点专业的样子。

“你俩呆着吧，没事。”徐清他妈道。

“没事，我俩中午不回去了，吃几块白薯得了，这吃人手短得干活啊。”二白比王明远会来事儿也比他灵活多变。

王明远一边剥皮抽筋，一边看着众人漏粉，而他也是第一次从内心感叹食物的神奇。

以前他从来没觉得，现在想想人类能摸索到如此多种的食物和做法，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就比方拿这个白薯来说。

谁会想到将白薯捣碎用它漏粉？期间复杂繁重的劳作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有那个什么松花蛋，吃鸡蛋就吃鸡蛋啊吧，还往里面倒白灰，这得多大胆。

静静的看着忙活的众人，王明远脑海里想着自己的发现，越是细想他就越觉得食物是一种恩赐。

白薯的神奇让他忘记吃腻的厌恶，心甘情愿的继续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