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寐退入黑暗中时,宫人们纷纷走出了这座大殿内的阴影。一切就像韩寐从未出现过似的。当赤色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时。有的人肃穆,有的人漠然,有的人好奇,有的人憔悴。而夙国的「大司农」鹿呦,则带着一脸的惶恐,瘫倒在大殿的正中心位置。
没有人敢上前扶鹿呦。
像鹿呦这样的重臣,除了国主没有人敢去扶他。而此刻身为国主的云姈若是不去扶他,就更不会有人扶他。若真是如此,那鹿呦只能自己艰难的再站起来了。
事实上,云姈确实也不打算扶鹿呦。
尽管鹿呦是夙国的两朝元老,又是负责管理财政的「大司农」,但这也并不能改变云姈的态度,尤其是刚刚从蒹葭那里得知了关于鹿呦的一些事,又看鹿呦身着当初云宸赐他的「云纹」长袍,云姈料定鹿呦此番觐见定没好事。
能被云氏赐予纹络有「云纹」长袍的,通常都会是对云氏乃至整个夙国有过重大贡献的功臣。眼下,云姈还不能确定鹿呦此刻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但是穿着「云纹」长袍来觐见,不是来找事情的,就是有事相求。
此刻,被「血眼霜蹄」威慑吓得瘫倒在地的鹿呦,从未想到自己会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这个常出没于传说里的庞然大物!鹿呦倒不觉得被「血眼霜蹄」吓得瘫倒很丢人,或者这样会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
鉴于最近明月城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世故的他虽然已经拿不准这些事情当中到底哪些真正对他有利,哪些又是在埋下陷阱,但是借着这个瘫倒的机会,鹿呦迅速将尴尬转变成了对云姈态度的试探。而云姈现在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到接下来鹿呦会怎么做,以及会怎么说。
看着鹿呦这一瘫不起的架势,云姈犹豫了片刻,像是在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见鹿呦瘫倒后像是丢了魂似的,也不能让他一直这样瘫下去,于是云姈淡淡的问道:“鹿大人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鹿呦听罢,随即顺着云姈给的“台阶”赶忙道:“臣本出身市井卑贱,虽孤陋寡闻,但也常听人提起咱们夙国的镇国神兽「血眼霜蹄」之威名,今日得见,一时激动,胆颤难抑,竟未能管得住腿脚,让国主见笑了。”
云姈冷冷看了鹿呦一眼:“既然如此,那鹿大人快起来吧,夜深地寒,您是两朝元老,夙国功臣,云姈不敢怠慢。”
“诺,”鹿呦听罢,眼见云姈并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遂缓缓起身故意作出疲惫的模样,佝着身子立于王宫大殿之上,满脸的恭敬神色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慌张。
虽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多少破事情,但是大致也能猜到云姈此刻的态度。有些事情,自己说出来,总比被她问出来要好。
当云姈的目光与鹿呦眼神中的慌张相触,王座上这个孤独的女人,以非常漠然的口吻向鹿呦发问:“今夜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竟让鹿大人如此慌张,选择在现在这样的深夜觐见。”
话语间,鹿呦似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此时的云姈会在这里接见他,而不是在她的寝宫或是御书房。难道她是一夜未眠,还是说在他之前云姈正在接见别人?
云姈并没有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因为对鹿呦本身就有些许的不满和抵触,所以致使她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令向来小心的鹿呦发现了一些无关于他的端倪。
当时在夏国与夙国联姻的这件事上,作为夙国的重臣以及两朝元老,鹿呦的立场竟然是竭力主张联姻,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里令原本其实还挺信任鹿呦的云姈感到了孤立无援,也正是借着那件事,原本的小女孩渐渐看清了很多人与事,遂成长为如今的夙国主。
对于云姈的这一问,鹿呦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整个人极度恭敬地伏首揖拜在地,并大声道:“老臣有罪!”
云姈疑惑:“鹿大人何罪之有!”
此刻的鹿呦似是就在等云姈的这句话。当云姈发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世故的鹿呦没有抬眼而是继续伏揖,并颤抖道:“老臣有愧啊!当年云宸国主命老臣调查「明光之变」背后的真相,老臣有负国主所托,未能如实禀报!这些年来,每每想到此事,总是寝食难安!还请国主复查当年的「明光之变」背后真相!老臣愿为证人!揭发宗室不可告人的密谋!”
听到这里,原本神色漠然的云姈突然眉头紧皱,一旁的蒹葭更是露出不解的神色。当云姈与蒹葭的目光相触之时,原本萦绕在二人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浓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明月城中,光阖院内,
曜阁八层,军机处。
那个男人进门的时候,廉牧已将记忆里白蔷的模样画了一半。若不是步微澜拍了拍廉牧的肩膀,或许廉牧根本都不会发现身边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突然出现的步微澜着实吓了廉牧一身冷汗。作为十阶中期武者的廉牧,在刚刚步微澜进门的时候竟没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更别说感受到步微澜的气息。
虽然说,步微澜并不是外人。
但是这情形对于一名武者来说,乃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若是不能及时察觉出现在身边的危险,这这无异于将自己的生命放在别人的刀刃上。当然,此刻廉牧没有察觉到步微澜的出现,也很有可能跟他正在全神贯注画白蔷的画像有关。
望着一脸狐笑的步微澜,廉牧放下了手中的笔:“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步微澜揖手:“朔风。”
话语间,这个心思细腻的「诡狐」看到了桌上廉牧没有画完的画,遂调侃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举止投足间不失公子俊气,却又在眉间中暗藏绰约风姿。没想到廉大统领的画工竟如此精湛,不知画中女子是哪家千金?”
“关你屁事。”廉牧没有理会步微澜,而是默默将这幅没有画完的画小心翼翼卷起来,然后存放道他在军机处的私人储物箱里。好奇的步微澜则紧随其后追问:“莫非,此女子乃是廉大统领意中人?”
廉牧:“与你何干?”
步微澜:“世间真有如此美貌之奇女子?”
廉牧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放在储物箱里。然后一脸严肃地说出了被后世史官写入【夙·廉牧传】里的那一个字。
「滚」
步微澜听罢,倒也没生气,并一脸谄媚道:“我就随口一问,廉大统领莫要动怒!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咱有话坐
下来好好说!”
晚风过眼时,军机处的灯火忽明忽灭。此刻的步微澜并不知道廉牧在想什么。而当廉牧打开储物箱的时候,步微澜只顾着追问画中女子是谁,竟忘了看箱子里有些什么。
结果,当步微澜改变主意的时候,廉牧已经合上了储物箱,并冷冷地问步微澜:“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步微澜赔笑:“瞧您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看廉大统领?”
廉牧抬眉道:“我可没见你在没事的时候过来找过我,一次也没有。”
步微澜回忆道:“八月十日那天,由衷酒楼一聚,莫非廉大统领忘了?”
廉牧顺着步微澜的话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云凡好像是那天入城的?”
步微澜:“当时你我正在由衷酒楼。”
廉牧:“从午后时分喝到黄昏落日。”
步微澜:“那天廉大统领说了很多的醉话,时至今日,微澜依旧记忆犹新。”
廉牧:“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步微澜微微一笑,与廉牧揖手。
随后,廉牧上下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男人,并翻了翻男人的袖子:“说是没事,结果找我时又没带酒,所以你还是有事要找我,狡猾的老狐狸。”
步微澜:“寒暄叙旧算事儿吗。”
廉牧想了想:“别人找我肯定‘不算’,但是你若找我必然‘算’。”
步微澜听罢,挥袖邀廉牧先落座以方便详谈:“不瞒廉大统领所言……”
廉牧打了个寒颤:“别人喊我廉大统领就算了,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有外人的时候喊喊也就罢了,现在这里没外人,就别搞得这么见外了。”
步微澜思量:“那我该如何称呼廉…”
话到嘴边,步微澜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廉牧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以前喊我什么,现在照旧就可以了。”
步微澜揖手:“好的,廉兄。”
廉牧:“说吧,这次突然造访的你又带来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步微澜小声与廉牧耳语,生怕隔墙有耳:“国主打算最近便将霜剑三司的实际掌控从宗室的手中收回。所以特命我来协助于廉兄。”
廉牧疑惑:“最近?”
步微澜:“不错。”
廉牧不解道:“目前亲卫司已被收回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不过宗室对此还没有表态?三司之中,寒甲司几乎已被世家渗透大半,而谕法司则完全被宗室掌控于手中,你确定国主是真的打算在最近这么做吗?”
步微澜:“目前来说,只是打算,所以国主特命我来跟廉兄打声招呼,这样好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做好准备。”
廉牧想了想:“刚刚你说国主让你来帮我?你打算怎么帮?目前三司重要职位并无虚席,总不能让你来我这儿打杂吧!”
步微澜一脸狐笑:“就在我来光阖院之前,国主刚刚恢复了先前霜剑已被废除的‘司佐’一职,料想很快整个夙国都会知道这件事。”
廉牧:“‘司佐’一职,仅次于三司大统领,略高于谕法司的司座、亲卫司指挥使、以及寒甲司督护,突然恢复这个云宸国主在位期间被废除的职位,云姈这是要公然向宗室权威挑衅?”
步微澜一脸狐笑并未回答廉牧的疑惑。只是道:“这些事情不着急。就目前形势来看,一切尽在计划之中。所以,以后微澜在光阖院里,就全仰仗廉兄庇护了。”
廉牧笑道:“你这只老狐狸啊!”
(注:谕法司的司座、亲卫司的指挥使、寒甲司的督护分别为各司主要负责人。夙国主云宸在位期间,三司各自的负责人皆可被称为“大统领”。那个时候三司各司其职,互不相犯,并不存在什么“兼任三司大统领”这一说法,更没有这样一个官衔。因为云宸在位时,他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三司大统领”。到了云姈继位的时候为了区分各司与其职权,遂将之逐一更名。实际上,各司的负责人依然是平级,权力比重也无任何变化。只不过由于常年的口头习惯,人们依然会将谕法司的「司座」称为“司长”,亲卫司的指挥使称为“亲卫司大统领”,寒甲司的督护称为“寒甲司大统领”。然而不同以往的是,如今云姈“破天荒”的授命廉牧出任寒甲司「督护」,又领三司大统领,后世学者在翻阅这段历史的时候,普遍认为这是夙国云氏王族在历经被宗室分散权力后,意图重新“集权”的开始。目前,谕法司的「司座」是林苒,亲卫司的「指挥使」是蒹葭,寒甲司的「督护」廉牧得国主授命,兼三司大统领,执掌整个霜剑禁侍,以护江山社稷。)
正当步微澜与廉牧聊得酣时,浑身是血的墨殇突然推开军机处大门。他满眼血丝,神色漠然,犹如一具丢了魂魄的行尸走肉。疑惑的廉牧在与步微澜对视一眼后,问墨殇道:“发生什么事了?墨殇,你这是咋啦?”
一旁的步微澜随即敛住笑容,并于悄然间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但是,墨殇似乎对步微澜并不感兴趣,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将两枚霜剑寒甲司的腰牌丢给廉牧。
廉牧看了眼腰牌。一个是墨殇的,一个是周康的。只不过,周康的腰牌上沾满了血。他皱眉问墨殇:“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殇冷冷的回应道:“内鬼已肃清,背后势力还在查,等查清楚了会告诉你,到时候我和霜剑不再有任何关系。”
“此话怎么?”廉牧不解道,“你还是打算离开吗?”
墨殇没有回答廉牧的问,并在转身时淡淡的问:“那个叫孟简的信得过吗。”
廉牧顿了顿,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白蔷,遂回应墨殇道:“这个小子没有复杂背景,他的师姐与我乃是旧时相识。”
话语间,步微澜想起了来时的那副画,于是看了一眼廉牧,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到想要的答案,但是廉牧却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满是血迹男人。
那个男人听罢,并没有理会廉牧,而是迈出步伐,于默然间准备离去,结果却听廉牧道:“站住。”
墨殇没有回头,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还有什么事情吗?”
廉牧:“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墨殇:“一边查内鬼背后的势力,一边帮你带孟简。既然你信得过他,那我必然会毫无保留的教他我所会的一切,直到他可以独当一面,执掌霜剑寒甲司城北部。”
廉牧看着手中城北部
副统领的腰牌,又看了眼墨殇:“先把腰牌拿回去吧,现在非常时期,寒甲司其他部的兄弟又不是各个都认识你,光靠刷脸没有腰牌,出入光阖院或者其他重要场合,恐怕会很麻烦。”
墨殇听罢,没有回头。
临走时他丢下了一句话给廉牧:“霜剑副统领的腰牌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个累赘。这世上只有我想去的地方和我不想去的地方,从来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话语间,廉牧望着墨殇丢下的两个腰牌陷入了沉思,而步微澜则忽然对刚刚墨殇的提到的“孟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王宫大殿上,鹿呦声泪俱下讲述了关于「明光之变」的相关“真相”,期间宫人们得云姈示意,再次退回大殿的阴影里,暂作回避。话语间,原本早已走出「明光之变」阴影的云姈,再次被拖回记忆的深渊。
身为夙国主的云姈,从未跟任何人提及她的母亲与舅母,也就是“柳氏四杰”的姑母柳惜君与生母叶岚,皆死于这场「明光之变」。也正是因为这场「明光之变」,促使身为夙国宗室龙头的柳氏家主柳溯,最终接受了夙国宗室们的建议,开始对后来作为王室禁军的「霜剑禁侍」,进行暗中的渗透。
「明光之变」的发生,让夙国宗室们深刻的明白,只有将象征“权力的利剑”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从真正意义上避免以后会有类似「明光之变」这样的事件,再度重演。
听完鹿呦讲述完那段往事后的蒹葭握紧剑柄,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将鹿呦大卸八块。云姈则端坐于王座上,听得既是愤怒又是哀伤。
当鹿呦讲述完所有之后,离天明还有半个时辰。疲惫的云姈,用几近冰冷的语气问鹿呦:“所以,鹿大人现在想要什么。”
鹿呦听到云姈这么问,突然不知如何作答。沉思良久之后,这个年迈的老人再次伏揖于地:“请国主念在这么些年来,罪臣为云氏所做立下的功绩,并看在云宸国主的面上,能够对罪臣网开一面!容罪臣告老还乡!”
“然后颐养天年?”王座上,那个娇弱的身躯,在这一刻发出颤抖的愠怒,“那些因为你的徇私枉法最终死去的「明光铠」,都曾是夙国的英雄。鹿大人,你可曾想过,当初因为「明光之变」而受到牵连的人们,有多少饮恨而终?又有多少人还活着!”
话语间,鹿呦听出了云姈的态度,遂赶忙道:“罪臣手上有很多关于宗室的秘密和把柄!求国主看在云宸国主……”
“鹿大人,”云姈打断道,“不要再提家父的名讳了,你不配!”
空荡荡的王宫大殿上,赤色的火焰摇曳明灭。随着云姈的这声怒斥,「血眼霜蹄」霍然惊醒,并在沉默中一跃而下,来到鹿呦的身边缓步盘绕。
低沉的吼声在这只雪色绒发的庞然大物喉间回响,并于近距离直接震慑伏揖于地的鹿呦卑怯的灵魂深处,那被层层伪装所束缚的恐惧。冷汗与泪水同一时刻遍布这个老者的脸上,他大声哭喊道:“请国主息怒,罪臣知罪!”
云姈冷笑:“鹿大人是两朝元老,国中重臣,我之肱骨,何罪之有?”
听到这里,鹿呦颤抖地将脸埋于冰冷的地板上,再也不敢抬头。血眼霜蹄随即闻了闻鹿呦的味道,吓得鹿呦险些当场昏阙过去。
「腐朽的卑怯者之魂」
云姈听见了王座下,血眼霜蹄与她的话。思量间,她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蒹葭。毕竟,作为曾经明光铠的一员,「明光之变」对她造成的伤害也是很大的。尤其是今夜殿上,得知那场被定为叛乱的「明光之变」,竟是上位者的权力游戏,素来遇事冷静的她,也终于表现出了愤怒难抑的模样。
伏揖于地的鹿呦,此刻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血眼霜蹄」的鼻息。年迈的老人跪拜在大殿正中,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生怕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会一口将自己吃掉。
经过良久的沉寂,云姈率先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并将手放在蒹葭握住剑柄的那只手上,示意她放松。随后,云姈以一国之主的口吻,对殿下的罪臣道:“鹿大人,站起来。”
鹿呦听罢,以为云姈看在了云宸国主的份上,决定要特赦于他,遂连忙拜谢:“多谢国主开恩!”
云姈没有理会,只是冰冷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夙国的大司农。罪臣没有资格穿云氏赏赐的锦衣,脱下你身上的这件「云纹」长袍,然后滚出去。从今以后,没有孤的旨意,不准踏出鹿府半步,若有违背,九族株连!”
听到这里,鹿呦虽然有些不甘心被革职,但却很清楚一件事:当他说出当年关于「明光之变」的部分真相后,若是能保住性命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得云姈旨意后,鹿呦赶忙脱下「云纹」长袍,并双手奉于面前,接着一边不停叩谢云姈的不杀之恩,一边真的一圈一圈滚出大殿。望着这一幕的云姈与蒹葭,心中并没有多少泄愤,反而多了些许恶心。
黑暗里,韩寐缓缓走出,并凝望王座上那个孤独的女人:“对于刚刚那人所说这段有关于明光铠的尘封往事,家姐相信多少?”
云姈思量道:“信与不信,暂不重要。目前鹿呦还有一点价值,不能就这么死了。”
韩寐:“家姐打算拿他去制衡宗室?”
云姈没有回答韩寐的疑惑,只是转而对立于自己身旁的蒹葭道:“给孤一些时间,孤定会为「明光铠」昭雪。”
此刻的蒹葭已没有刚才那般愤怒。尤其是在听云姈这么一说过后,蒹葭随即单膝跪地,揖拜于云姈的面前:“一切全凭国主定夺。”
云姈起身双手拖起蒹葭的双肘,并对王座下观望中的血眼霜蹄道:“那件「云纹」长袍毁了吧,孤看着恶心,脏了孤的眼睛。”
「血眼霜蹄」听罢抬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只见深蓝色的幽光从它雪白绒毛下的心脏处,一直蔓延到喉间,最后众目睽睽之下,血眼霜蹄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口,吐露出蓝色的冰焰,将这件鹿呦穿过的「云纹」长袍点燃。
蓝色的火焰于默然间一点一点将长袍化作灰烬。云姈冷冷地看了一眼这燃烧的蓝色火焰。焦灼的味道令她掩息转身。不经意间,血眼霜蹄回到她的身边。沉默的韩寐则在此时与蒹葭一起,跟在云姈的身后。
待第一缕晨光落入「云纹」长袍化作的灰烬堆里时,宫人们匆忙往返于殿上作清理,而云姈等人则赶在这第一缕晨光到来前,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