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深夜。
东霁夙国明月城,鹿府。
古依娜是第一次喝「一衷醉」。
先前她曾听陆未闻说过关于这酒的故事。当时她还不信,但是现在喝完酒后的她不得不信。特供的「一衷醉」口感确实极佳,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说是夙国的“国粹”,一点也不过分。
华灯溢彩间,古依娜的肤色白里透红。
纤细的手虽正握住酒杯,但却抑制不住地在颤抖。阿克扎提见状,赶忙关切道:“你还好吗?”
古依娜抚额:“有些不胜酒力。”
阿克扎提沉思道:“要不,你先回去?这里有我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未等古依娜回应阿克扎提,鹿鸣突然朝古依娜敬酒:“这杯酒我敬将军!”
微醺的古依娜,回以鹿鸣微微一笑,结果阿克扎提再次为古依娜挡下了这杯酒:“这杯酒我来陪鹿公子喝!”
鹿鸣见状,心有不悦但是脸上并未体现。鹿鸣喝的酒是没有酒味的,但是阿克扎提的却不一样。此刻的鹿鸣非常想看看面前这个蛮人究竟能挡多少酒,遂畅快道:“来,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阿克扎提:“不醉不归!”
主家位上的鹿呦,此时已察觉到古依娜有些醉眼迷离。就在阿克扎提和鹿鸣畅饮的间隙,这个心思深沉的老人试图趁着古依娜微醉,从她的口中套一些话出来。
年迈的老人,露出伪善的笑容,假意对古依娜关怀道:“古依娜将军还好吗?”
古依娜假装没听清鹿呦的话,于是转而言道:“鹿大人有什么事吗?”
鹿呦见古依娜如此开门见山,便直接问道:“很早以前,鹿某便常听戍守边关的将军提起有关于飒部六将的英勇事迹。可是为何到现在,城中却只见阿克扎提和辛扎依玛两位将军,而不见其他几位?”
古依娜似笑非笑地放下酒杯:“剩下四人在进城之前便被安排了重要任务,等他们忙完了,我自会为鹿大人引荐。”
鹿呦:“那都是些什么任务啊?”
古依娜:“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话语间,鹿呦察觉到了古依娜的警惕:“将军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所以多问了几句,没有别的意图。”
古依娜笑了笑:“席间没有外人,大人不必如此拘谨,主要是他们的任务皆由君侯直接下达,所以即便是我也无权过问太多。”
鹿呦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纤细的手举起酒杯敬与鹿呦:“这杯我敬大人。”
鹿呦赶忙举杯相碰,但却未料到古依娜在这时因为有些微醉所以没能拿稳酒杯,致使部分酒洒在了鹿呦的袖袍之上。原本正和阿克扎提畅饮中的鹿鸣在看到这一幕后眼露杀意,他的这一反应反倒是令阿克扎提忽然有所警惕。
鹿鸣:“父亲,没事吧?”
原本欢闹的酒宴,随着鹿鸣的这一问忽然沉寂,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通通转向贵宾席与主家席。场面瞬间有些令人窒息,鹿呦看了眼鹿鸣然后缓缓道:“没事。”
古依娜见状赶忙连连赔罪:“鹿大人,实在不好意思,第一次喝这样的酒,有些不胜酒力。”
此时的鹿鸣,眼中隐有杀气翻涌。
阿克扎提随即出来圆场道:“没事没事,只是酒洒了而已,大家继续吃喝,小事情,小事情而已!”
“我不认为这是小事情。”鹿鸣的话,瞬间让古依娜等人下不来台,原本便有些窒息的场景这一刻变得更加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鹿呦听罢,眉头一皱:“放肆,逆子!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公子说的对,这确实不是小事。”古依娜赔礼道,“是古依娜失了礼数,让鹿大人难堪了。”
“古依娜将军言重了,不过是一些酒水无意间洒在衣袖上,本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无伤大雅。”鹿呦尴尬的试图圆场道,并不忘斥责鹿鸣,“逆子,还不快跟将军道歉?”
在鹿呦的催促下,鹿鸣还是选择了低头。然而未等鹿鸣开口,鹿府外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三马嘶鸣之声。阿克扎提在听到这动静之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而与鹿呦道:“古依娜应该已经醉了。这本就是我等过错,与鹿公子无关,道歉就免了吧。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好了,改天待古依娜酒醒,我等必当上门再与鹿大人公开赔罪。”
话语间,古依娜已经有些倦眼迷离,看她那样子,感觉随时都有可能醉倒当场。鹿鸣听完阿克扎提这番话,心中不悦的情绪更加有些难以自抑。
“两位将军,这是要离开吗。”眼见情势突变,鹿呦试图挽回局面,让一切按照他先前的计划去走,“据我所知,自齐寺大火之后,将军们便住在镜月城的「落霞公馆」,是吗。”
阿克扎提:“正是。”
鹿呦:“从鹿府到落霞公馆至少要两个多时辰的时间,现在外面黑灯瞎火,沿途颠簸难免,不如二位委屈一下,住在鹿府,也让老朽尽了这地主之谊,以弥补今夜席间招待不周。”
“这个怎么好意思?”阿克扎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恰在此时古依娜醉倒在了阿克扎提的怀里。让阿克扎提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是装醉,还是真的醉了?”
他小声的在古依娜的耳边问道,但是古依娜却没有回应他的这一问。细嗅间,金色的发丝间,淡淡的薰香沁入阿克扎提的心里。最终阿克扎提婉拒了鹿呦的提议:“鹿大人的好意,我等心领,今夜席间若有冒犯,还望海涵,感谢招待,时候也不早了,明天我等还有别的安排,来日再会!”
“那……”鹿呦见阿克扎提去意已决,也不好强留,于是转而言道,“我送送将军?”
“有劳。”话语间,阿克扎提抱起了醉倒的古依娜,顺便命随行的武士拎了两坛“一衷醉”,然后在其他三名赤焱武士的护送下缓步离去。席间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先目送阿克扎提离开,
然后又将目光转向鹿呦。
此时的鹿呦强压心中怒火。他瞪了鹿鸣一眼,然后带着鹿鸣跟在阿克扎提的身后,送他们离开。余下的富绅随即也紧随其后。于是原本热闹的厅阁瞬间空荡如也。
从厅阁到鹿府大门外的这一路上,鹿呦一直在想该如何挽回局面,让这一切继续按照他心中的计划靠拢,最后就在快到门口的时候,鹿呦想到一计,遂与鹿鸣耳语道:“你去召集家丁去府门外集合,待会直接跟在阿克扎提等人左右,护送他们回落霞公馆。”
鹿鸣皱眉不言,似有怨气。
鹿呦催促:“还不快去?”
此刻,走在人前的阿克扎提,冷笑不言。其实鹿呦说的话,他都听得见。毕竟阿克扎提可是已经步入「心武之境」的武者。方圆三里,只有他不想听的,没有他听不到的。
然而鹿呦不知道的是,其实今夜的酒宴其实结局自古依娜等人踏入鹿府起便已经注定。虽然那时古依娜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就这么醉倒在宴席间,但是阿克扎提很听话的按照她先前的安排将“剧本”进行到底。
离席时有些不安的鹿呦,在吩咐完鹿鸣相关的事宜之后,展眉与阿克扎提赔笑,继而为待会鹿鸣护送他们离开打好铺垫,结果当众人来到鹿府门口的时候。渐已喜笑颜开的鹿呦,瞬间沉下了脸色。
而这一次,鹿呦的脸色比夜色还有深沉。除了鹿呦之外,那些富绅也在看见接下来的这一幕后露出了惊讶与疑惑的神色,并时不时朝鹿呦投来目光,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好久不见,鹿大人。”
“久违了,柳二公子。”
鹿呦望着此时驾着马车出现在鹿府门外的柳风魂,再次压下了心中的无名之火。马车还是傍晚时候的那辆马车,只是他不知道柳风魂这是刚到,还是说先前送古依娜等人过来的那位赶车武士其实就是柳风魂所伪装。这个细节从一开始鹿呦就没有留意。
明明很生气的鹿呦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客客气气地问柳风魂:“这么晚,柳二公子出现在鹿府门外,有事吗?”
柳风魂:“哦,我是来接朋友的。”
鹿呦:“朋友?”
阿克扎提:“对,老柳是来接我的,我就是他口中的那个朋友。”
此时,阿克扎提与众人擦肩,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古依娜小心翼翼地登上马车,然后非常温柔地将古依娜安顿好,生怕将她惊醒。
鹿呦疑惑:“二位认识?”
阿克扎提与柳风魂相视一笑:“用你们夙国的话说‘老熟了’!”
这时,鹿鸣按照鹿呦的吩咐带着家丁赶到,等候鹿呦的下一步安排。柳风魂见状,调侃道:“哟,阿克扎提,今夜你在鹿府没惹事吧,怎么这么多人出来送你?”
阿克扎提:“鹿大人实在是太热情了,我若不是明天要和你去见夙国的宗室,估计今夜就留宿在鹿府了。”
话语间,阿克扎提将先前离开时候带走的那两壶‘一衷醉’递给了柳风魂:“这是鹿大人送你的,还不快谢谢人家?”
柳风魂松开缰绳:“多谢鹿大人。”
站在鹿呦身后的鹿鸣,在目睹了这些后,眉间青筋爆起,并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似是准备动手,但却被鹿呦拦住。
与此同时原先在傍晚时候护送阿克扎提等人来到鹿府的数十名赤焱武士,则在这个时候将柳风魂驾驶的马车围住,对此柳风魂不仅不慌张,反倒有些“小人得志”。
眼见差不多诸事皆定的阿克扎提,不想伤了场面上的“和气”,随即与鹿呦客客气气地作别道:“今夜多谢鹿大人招待,我们先走了,改天必当登门谢罪!”
鹿呦强忍心中怒气,赔笑:“阿克扎提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那今天就先这样了,恕不远送。”
作为蛮人的阿克扎提,随即效仿华族人揖手与鹿呦:“告辞。”
二人客套的时候,柳风魂已悄然饮尽一壶酒,并在鹿呦说出「告辞」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摔碎酒壶,接着勒住缰绳大声道:“驾!”
站在鹿呦身后的众人看见这一幕后,议论纷纷。望着数十名武士护送的马车于月色下渐行渐远,那些前一刻还簇拥着鹿呦的富绅这一刻作鸟兽散去。
这一幕,令鹿鸣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待众人散去之后,鹿鸣不解的问鹿呦:“刚刚父亲为何要拦我?”
鹿呦:“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跟柳风魂动手?你还年轻,我可不想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鹿鸣:“那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鹿呦沉思片刻,目光里萦绕着难解的疑惑:“为什么柳风魂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会认识阿克扎提,为什么同样是蛮人,阿克扎提喝不醉而古依娜却醉了?为什么……”
鹿鸣听着鹿呦的自言自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子俩此刻如同石像一般站在鹿府的门外,只不过鹿呦的眼里充满了疑惑,而鹿鸣的眼里却充满了杀意。
时间不知道在此间过去了多久。
直到一只夜鸦从月下无声飞过。
围绕在鹿呦心中的疑惑渐渐于眉眼间散去,他心想:「难道,几天前古依娜之所以打了廉牧那一巴掌,其实是在出手替宗室教训廉牧?难道这看似不站队的蛮人们,其实早已暗中与宗室结盟?那她为何今夜还要赴宴?又为何明明不胜酒力却要一饮而尽杯中酒水?不对,倘若真是如此,今夜她这赴宴就是在替宗室试探于我,而之所以让柳风魂来接她,其实就是为了告诉我,现在不仅仅是霜剑盯上我了,宗室也盯上我了,不好!大事不妙!」
眼看鹿呦面色难看至极,作为儿子的鹿鸣不由关心道:“怎么了,父亲?看您这神色。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鹿呦没有回答鹿鸣的问,而是神色匆匆转身回府。转身前,焦急的鹿呦与一脸茫然的鹿鸣严肃道:“快!快去!你亲自去!去「由衷酒楼」!找到千羽姑娘!请她
来一趟府上,就说要出大事了!刻不容缓!”
……
十月十六日,清晨。
孟简去霜剑寒甲司城北部报道的路上,遇见了憔悴的墨殇。出于谨慎,孟简没敢多问墨殇什么话,只是搀扶着他回到了城北部。路上顺便还买几个包子作为早饭。全过程,自孟简与墨殇相遇的时候,听墨殇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孟简便没有再听墨殇说过半句话。
孟简不知道昨夜墨殇经历了什么。
他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好说。
回到城北部后的墨殇,随即给孟简下了第一个任务,跟着周康学习相关的情报收集工作,以及如何伪装自己。而墨殇,则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学习中的孟简,以及心不在焉的周康。
孟简不知道墨殇回到城北部后有没有休息。而墨殇则在回到城北部以前,叮嘱孟简不要和周康提起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包括今早的意外相逢。
因为墨殇回来了,所以周康整个人得以闲下来。原本,他打算在十月十六的傍晚再去找一下千羽枫华,结果没有想到待他辛苦了一夜醒来之时,墨殇竟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新的任务——带孟简熟悉整个霜剑寒甲司城北部,以及掌握最基本的情报分析、收集和归档。
最后,是伪装。
在听墨殇提到“伪装”这个词的时候,周康略微有些紧张,不知为何。可能是“做贼心虚”吧,而墨殇则在这个过程中默默地观察着周康的情绪变化。
跟着周康学习的孟简很认真。
虽说在听完墨殇说到“伪装”这个词的时候,周康感觉墨殇似是在有意无意暗示着什么,于是导致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教孟简教的有些心不在焉,但事实上却也属实是在“倾囊相授”。
天真的孟简,不知道墨殇要做什么,以为他是真的要让周康教自己这些技巧。而墨殇也不担心孟简会在这个过程中说漏嘴什么。事实上,有关于复仇的计划,早在墨殇回城北部的路上便已经想好。
而孟简,就这样无意中,意外的成为了墨殇推动他复仇计划的一枚棋子。在介绍孟简与周康认识的时候,墨殇便告诉周康:“孟简是廉大统领的小老弟,这段时间我还得忙些别的事情。”
周康试探性的问道:“啥事。”
“别问不该问的。”话语间,墨殇故作严厉,并与转瞬间缓和语气同周康小声道,“鹿呦的案子,差不多近期该结了。”
周康笑了笑,殊不知他在试探墨殇的同时,墨殇也在试探他:“所以,这小子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了,我的好徒儿。”
周康听罢,从墨殇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如既往的信赖,遂与墨殇行军礼:“保证完成任务,不负师父所望!”
墨殇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周康的肩膀,却不知周康在此间发现墨殇双眼满殇血丝。周康没多问,而墨殇也在此间发现周康眼神中的疑惑,遂并未回避他的目光。
如果墨殇回避了,周康或许就真的起疑心了。而墨殇没有回避,所以周康仅以为是墨殇昨夜没有休息好或是前几日太过疲惫而现在休息不足,所以导致的这一幕。
殊不知,这短暂的眼神对视间。深藏着太多故事,是三言两语所无法能够道清的。此刻的周康并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是在墨殇的心里,早已计划好两天之后,也就是十月十八的夜里,鹿呦在接待古依娜等人的时候,自己也跟周康做一个了断。
得到墨殇信任的周康,把当初墨殇教他的那些点点滴滴,都在这两天内给孟简过了一遍。事实上,这个过程中,周康是有将孟简当做自己的学生在带。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当老师,却也是最后一次。
孟简也并没有想到,墨殇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或是正在做什么。直觉告诉孟简此事必有蹊跷,尤其是结合今天清晨他与墨殇相逢之时,墨殇的自言自语。
萦绕在孟简心头的疑惑,也将在十月十八的夜晚水落石出。沉寂多时的夙国明月城,在告别了十月十五的暗潮之后,即将迎来十月十八的骤变。
而在这场悄然间发生的骤变之中。
这座城里所有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此刻的孟简学的很认真。
事实上,他并没有意识到。
今早他所见到的墨殇,已不再是昨夜的墨殇。成年人的习惯与思维是很难轻易被他人所改变,尤其是那种拥有特别固执人格的家伙。但是,一旦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令他们发生改变,那么这个结果,将是不可逆的。
孟简不了解以前的墨殇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以及从他人口中听来关于墨殇的故事,大多离不开“神秘”、“独来独往”、“孤僻”等词汇。
事实上,在这座城里。
真正了解墨殇的,只有蒹葭一人。
悲伤的是,此刻的蒹葭正在王宫大内,替代步微澜成为云姈的智囊,陪伴于云姈之左右。而现在正与墨殇一起的,除了孤独便是被悲伤推动的仇恨。
那个男人,在努力的保持着自己不被愤怒所吞噬,继续而失去理智。他必须得保持理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替小二报仇。
十月十六的明月城,无雪。
处处可听闻欢声笑语。
十月十六的由衷酒楼依旧忙碌。
何掌柜数钱数的合不拢嘴,越来越多的小乞丐在千羽枫华的善心下不必再流落于街头,并在她的资助下,换了一身行头,出现在由衷酒楼给何掌柜搭把手。
然而,就在十月十六的凌晨,也就是十月十五的深夜。王宫深处,沉睡多时的血眼霜蹄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作为夙国的镇国神兽,太古十二圣兽之一,血眼霜蹄很少会在云氏族人的面前露出凶狠的獠牙。
疑惑的云姈尝试安抚血眼霜蹄的情绪,结果却被这只意外惊醒的神兽告知即将有大事发生,而当前整个夙国最大的隐患,可能就藏在光阖院地下「冰牢」的第十八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