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叶晨以后的翟文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个人已经在多年前死于那场夏、邯两国与赤焱武士之间的「赤焱之乱」。
那个时候,叶晨和翟文礼的年纪一样大。按理说,如果叶晨还活着一直到现在,他的模样不可能像现在这么的年轻。可是,现在出现在翟文礼面前的叶晨,模样竟和二十一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佝偻在风雪中的翟文礼,在看见此时的叶晨之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记得你已经死了!当时我亲眼看见那些身着黑青色重甲的武士,砍下了你的头颅。”
叶晨笑而不答,却见翟文礼回望那些将他围住的武士。通过他们的装束,翟文礼无法分清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背景,于是一个不好的想法油然而生。
短暂的慌乱之后,翟文礼陷入片刻的沉寂。他开始在思考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假。扑面而来的霜雪如针扎一般令人感到刺骨的严寒。
叶晨没有说话,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位中年人。当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翟文礼腕部的伤口时。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感突然在叶晨的心底翻涌起来。
未等他向翟文礼表达同情之意,翟文礼忽而叹息道:“所以,我这是已经死了吗。你们是要带我离开这里的吗。”
翟文礼的话让叶晨愣了一下:“翟文礼将军,此话怎讲?”
翟文礼面如死灰:“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可是现在你却以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如果我没有死,又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你。”
听到这里,叶晨不禁笑道:“翟将军并没有死,叶晨也没有死。我们也确实是来这里带将军离开的,而不是特地前来为将军收尸。”
听了叶晨的这番话后,翟文礼眉头微皱:“你……你还活着?”
叶晨微微一笑,缓步下了马车,拱手邀请翟文礼上马车。望着面前的这位翩翩公子以及他在翟文礼记忆中的样子,翟文礼恐惧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如今这个世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叶晨淡淡道,“料想翟文礼将军已经见过胸口纹络着幽蓝色火焰的赤焱武士,以及一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事物。包括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我。所以,翟文礼将军准备好了吗。”
翟文礼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没有说话。叶晨见状倒也没有对他进行催促。很显然,翟文礼在听完叶晨的这番话后,一时间实在是难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始终感觉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幻梦。
就在翟文礼还在思考叶晨这番话的真实性时,叶晨突然给翟文礼开出了一个条件,直接斩断了翟文礼的犹豫。
他的目光落在了翟文礼的断腕处,翟文礼下意识地露出了难堪的神色。这时,却听叶晨说道:“只要翟文礼将军上了这辆马车,叶晨自有办法还将军一双完整的手。”
翟文礼将信将疑:“此话当真?”
叶晨反问翟文礼:“此刻我能活着出现在翟文礼将军
的面前,将军认为我说的话可信度会有多少?”
翟文礼没有回答叶晨的话,但是却已经表露出了愿意试一试的神情。叶晨微微一笑道:“请。”
这一次,翟文礼没有再犹豫,而是在这些武士的帮助下登上了叶晨的马车。风雪中,马儿长嘶,车轮转动。很快,这场雪将会掩盖这里发生过的一切。至于那些萦绕在翟文礼心头的疑惑,也会随着他的此次行程,逐一得到答案。
……
雷澈在遭遇刺杀事件之后,加快了前往流云城的步伐。这期间天武国的军队在卸掉翟文礼的双手之后,打算以这位夏国风虎骑指挥使的双手,作为与千雷国国主的见面礼。
此时的雷澈野心勃勃,誓要夺下流云城。只有拿下流云城,雷澈才能放心的往北继续进发。他打算在这个冬天结束以前,拿下整个霁北。只有迅速的拿下整个霁北,雷澈才有充足的资本和底气,染指整个东霁。
与这番宏图伟业相比,此刻身在明月城中当俘虏的雷毅之生死,实在是无足轻重。浩浩荡荡的千雷国军队,夜以继日的行进在茫茫的雪色之中。
先前因为一阵奇怪的笛声而陷入疯狂的谷雨,现在就像是丢了灵魂一般,双眼空洞,面无表情,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当时与贪餮战熊的交锋,令她受了很严重的创伤,即便过去这么多天也没能完全愈合。
厚重的绒毛让谷雨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刻的谷雨正披着雷澈的裘袍,骑着穿甲战熊与之并驾齐驱。他们走在军队的正中心位置,最前方有南宫谨言与尉迟兄弟扫清一切障碍。周围皆是雷澈的亲卫,负责守卫他的安全。
贪餮战熊一直负责断后。
此行雷澈并没有以它为坐骑。
这可能是因为他有事情要和谷雨交流,不想贪餮战熊在旁将她惊扰。说实话,那天夜里贪餮战熊确实动了对谷雨的杀意。若不是谷雨在危机关头及时冲上夜空,或许贪餮战熊已经当场将她撕碎成片,以宣泄自己对黑天教积攒了千年的怒火。
不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雷澈暂时还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
先前的曜光城一战若是没有谷雨的帮助,墨国的远程投石矩阵以及巨弩台将会对千雷国的军队造成非常致命的打击。有了谷雨等堕羽者的相助,墨国引以为傲的城防工事被黑色的火焰所切割。
城中各个区域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是墨国人没有想到的意外。
或者说是当时作为曜光城主的寒明预料到但是却低估了的残忍现实。有了黑天教相助的千雷国军队,很轻松便让墨国军队陷入混乱。这一过程中,寒明并未作出什么平定这混乱。
当然,也可以说他根本没有办法平定这混乱。他能做的只有将这混乱对他们墨国军队造成的重创降到最低,而遗憾的是雷澈抓住了这混乱的时刻,并以此对墨国军队造成重创。
整个曜光城的城防工事也在千雷国军队的面前形同虚设。现在,雷澈带着谷雨朝流云城进发。他想借着谷雨的力量,再次重演先前曜光
城的那一幕。虽然这一次跟随雷澈出征的军队,并非尽数皆是千雷国的精锐部队,但是有了天武国加入战局,雷澈还是很有信心借着接下来的这场流云城一战,一洗先前泾渭关会战的耻辱。
抬眼时,霜雪夹杂在寒风里,席卷天地。
铿锵的铠甲声伴随着数万战熊此起彼伏的喘息,让雷澈的思绪渐渐飘远。本就脸色苍白的谷雨,在寒风凛冽之下,显得更加憔悴。
留意到这一细节的雷澈没有去看谷雨的眼睛,但却不忘关心道:“先生身上的伤,现在还疼吗。”
谷雨没有回答雷澈的这个问题,并向他发问道:“敢问国主,我们还有多久抵达流云城。”
雷澈沉默了片刻,思量道:“以现在的这个速度来看,应该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谷雨眉头微皱:“途中国主不打算停留一下吗,还是说到了流云城之后,直接与东霁列国开战?”
雷澈不解的问:“为何停留。”
谷雨道:“现在驻扎在流云城外的,有夙国的军队和夏国的军队。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若是直接与东霁列国开战,恐怕结局并不乐观。我认为国主需要在抵达流云城之前,找个合适的地方暂且先休整军势,等待天武国的军队与国主汇合,然后一同奔赴流云城。”
雷澈听罢,心中的疑惑变得更加浓沉:“先生是不是早就已经在流云城中安插了眼线,为何能够如此快速的得知关于流云城的动向。”
谷雨淡淡道:“圣教的信徒遍布天下,我们只是顺着永夜之神的指引,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
雷澈问道:“按照先生所说的,想必圣教所信奉的永夜之神定然预见了那夜先生所遭遇的这些事情?”
谷雨:“永夜之神,无所不知。”
雷澈追问:“先生对此怎么看?”
谷雨疑惑:“谷雨不懂国主所指何意。”
雷澈:“我的意思是,既然永夜之神已经预见了这些,为何不提前告知先生,非要等先生受伤,而不是阻止这一情况的发生。”
谷雨道:“神明心思,不可说。”
雷澈猜测道:“莫非,圣教所信奉的这位黑夜之神,其实并没有先生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
谷雨皱眉:“国主这是在试探什么。”
雷澈:“寡人在想,先生所说的这些究竟有多少是真,有多少不可以当真。”
谷雨:“国主的意思是谷雨在撒谎?”
雷澈:“寡人只是担心先生被神棍蒙蔽。”
谷雨:“谷雨认为,国主多虑了。”
雷澈听罢,笑了笑:“但愿如此。”
一番尴尬的你来我往之后,雷澈再次问谷雨道:“刚刚听先生提到了与天武国回合肥事情,所以先生肯定是知道现在天武国的军队到了哪里,对吧?”
谷雨点头道:“是的。”
雷澈又问:“还有多久会遇见。”
谷雨:“半天旅程。”
雷澈:“方向在哪里?”
谷雨:“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