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柳暗花明,疑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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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暮霭沉沉,不同于微浓园子里的清冷黯淡,隔壁的云府华灯初上,亮起一片光影。转眼间,云潇已搬到建章坊半个月了,但云辰仍无音信。他不在,微浓也仿佛失去了动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我说,自从云府搬到隔壁,你很久没出过门了啊!”璎珞摸了摸鼻子,笑着调侃,“我以为我对祁湛足够执着了,没想到你对云辰更执着!”

面对调侃,微浓没什么反应,依旧无精打采。

璎珞亦是长吁短叹一阵,又开始抱怨祁湛神出鬼没、冷血无情云云。抱怨了半晌,她不知怎的来了精神,拉着微浓道:“对了,这几日城内有荷花灯会,这个时辰正好去看灯!”

微浓见她兴致高昂,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好吧!咱们都去散散心。”

黎都城内有条河,名曰相思河,每到夏季夜间,便有无数河灯漂散其上,成就了不少美满姻缘,也见证了许多痴男怨女。

微浓和璎珞刚走到相思河畔,便被河中的一盏盏荷花灯迷住了眼,不禁赞叹这道缱绻风景。

河岸上卖灯的小贩见是两位年轻姑娘,很会说话:“姑娘,来买两盏灯吧!写上心上人的名字,顺着河水送出去,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是没有心上人呢?”璎珞来了兴趣。

小贩嘿嘿地笑起来:“可以买许愿灯,让老天爷保佑您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其实卖灯的商贩有许多,可眼前这人嘴巴最甜,璎珞有些动摇了,掏出银子道:“给我两盏灯。”

小贩欢天喜地接过银子,挑了两盏最大的荷花灯递给璎珞。璎珞又分给微浓一盏,笑道:“许个愿吧。”

“我不信这个。”微浓笑着推拒。

“姑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小贩尽职尽责地劝道,“这是黎都的传统,一到夏季便放河灯,从古至今不知成全了多少有情人,很灵验的!”

璎珞也在一旁怂恿:“写吧写吧!”

微浓终是被劝动了,接过荷花灯,提笔写下一个“璃”字。璎珞也在旁执笔写下“祁湛”二字。

两人一同走到河边,先后将灯放入水中,看着它们顺流直下,融入那成百上千的河灯里,再也分不清彼此。

放完了灯,赏完了夜景,微浓与璎珞打马而回,路上又吃了夜宵,一不留神便耽搁了时辰,待回到建章坊时,亥时已过。坊内开始宵禁,两人被堵在坊外,接受官兵的盘查和训斥。

恰在此时,一辆朴素的马车经过,也被官兵拦了下来。车夫立即递上文牒,道:“我家大人奉命出城办事,今夜方才回城,速请放行。”

领头官兵接过文牒看了一眼,立刻赔笑道:“原来是离侯大人回来了,卑职得罪。”

“无妨。”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云辰清俊的面容显露出来。月色柔辉,灯火阑珊,都映在他的侧脸之上,氤氲出他芝兰玉树的天人之姿。

微浓握住缰绳的手猛地一紧,呆立在原地。

此时云辰也看到了她和璎珞,猜到两人是误了宵禁的时辰,便对官兵道:“她们是我府上的人,放行吧!”

“是!”官兵们赔着笑脸,示意两人通行。

云辰出城半月,轻车简从,随从的侍卫也是寥寥。微浓、璎珞只得跟在他的马车之后假装下人,一路尾随到云府门前。

马车停下,车夫和侍卫忙着搬行李,云辰独自走下车辇。想是长途跋涉,他的脸上有些劳倦之色,对微浓和璎珞道:“方才委屈两位姑娘了,你们也住在建章坊吗?”

璎珞抢先回道:“我们住你隔壁,三月份就搬进来了。”

“这么巧。”云辰有些讶然,“二位是王孙殿下的……”

“什么王孙殿下?”微浓立刻打断,唯恐他把鹿苑那日的事说出来,让璎珞发现祁湛的身份。

云辰也是反应极快,当即改口:“是我认错人了,姑娘莫怪。”

他说话时,浅浅的桂香随风袭来,令微浓一阵恍惚。她想起了楚璃的云台宫遍植桂树,每年中秋时节,她都会在庭中采摘香桂,为楚璃熏衣。

微浓越想越是失神,不知该说些什么,云辰见她如此,又笑:“既是邻居,以后就请两位姑娘多关照了。”

言罢,他朝微浓拱手行礼:“时辰不早了,就此别过。”

今夜到底是承了他的情,微浓斟酌着想要道声谢,正待开口,却见马车里又伸出一只玉手,在月色辉映下,广袖翩翩,皓腕葱白。再看云辰,他已经伸出右手,面目温柔地将车中美人扶了下来。

云府门前灯影缭绕,清清楚楚地照见那个美人手中,拈着一只硕大的荷花灯。

微浓心头霎时一沉,酸楚之意翻涌上来。明明知道他不是楚璃,她却还是迷失了自我。

云辰似也感应到了她的视线,目光回望过来,颔首浅笑。那意思像是在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继而,他揽过美人的纤腰,径直走入云府大门,没再多看微浓一眼。

夜风袭来,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桂香,牵动了微浓的种种回忆。她望着云府廊檐下的灯火,心头翻涌,滋味苦涩。

璎珞见她如此伤痛,终是不忍,叹了口气:“别看了。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当天晚上,那美人夜宿在云辰房中,直到翌日清晨才离去。璎珞偷偷翻墙去打探消息,听说云潇大闹了一场,还嚷嚷着要搬回原来的地方住。

云辰同意了。

被烧毁的云府以不可估量的速度开始修缮,不过一个月,已奇迹般地修缮完毕。云潇张罗着下人收拾行囊,计划六月初一搬离建章坊,搬回原址居住。

而这一切,微浓充耳不闻,她正在闭关练习,打算夜探云府。这一个月里,璎珞将夜行的技巧倾囊传授,如何藏身、如何避开守卫、如何攀上房梁……就连墨门的独家兵器——翻墙所用的飞虎爪,她也破例教给了微浓。

其间,璎珞数次夜入云府,熟悉了地形,摸清了护卫换班的时间。眼看六月初一云辰即将搬离,两人再也无法耽搁,决定行动起来。

五月三十,夜色已沉,微浓和璎珞来到云府后门,换装、蒙面,一气呵成。璎珞袖中藏着武器峨眉刺,微浓腰上则缠着惊鸿剑。

因着搬迁之故,云府上下乱糟糟的,园子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包裹、摆设、盆栽。两人在后园里观察片刻,趁着护院换班的时机,直奔书房而去。

这是微浓的主意,她记得从前在云台宫,楚璃就惯于在书房处置公务。倘若云辰真是楚璃,必定会保留这个习惯,也许她能在书房里查到蛛丝马迹。

按理而言,这个时辰,书房里必定无人了。可出乎微浓的意料,当她们摸到书房时,屋内却依然灯火通明。微浓戳破一层窗户纸,隐在暗处偷偷望去,见云辰正对着桌案兀自出神。

他的表情很难言,似哀伤又似庆幸。良久,那清澈的目光中忽然泛起一丝涟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从桌案上拿起一幅卷轴,迎着烛火展开,只可惜微浓看不到卷轴正面,不晓得卷轴上是什么内容,不过她有一种感觉,那幅卷轴对云辰很重要。

然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却令她大吃一惊——他将卷轴卷起来,放在烛台上烧了!火舌缓缓舔舐着卷轴,像往事一般烧成灰烬,纸灰渐起,散落一室伤感的情绪。

云辰看着满满一桌纸灰,勾起一抹晦暗的笑,随即熄灭烛火,离开了书房。璎珞见他走远,才附耳对微浓道:“他应该是去睡觉了。”

微浓在心里盘算着,道:“你跟上他,不要打草惊蛇;我去书房看看,一会儿去找你。”

璎珞点了点头,将一枚追踪用的吹笛给了她:“你当心。”

璎珞出身墨门,见识过许多特殊用途的器具,好比追踪粉。只要在身上撒了这种粉末,无论走到何处,都会留下痕迹,用吹笛在地上轻轻一吹,便能看到夜光色的痕迹。但若是不用吹笛,追踪粉便会混在尘土之中,毫不起眼。

来云府之前,两人都在身上涂了这种粉末,一则防止彼此走失;二是若出了意外,祁湛也能及时追踪到线索。正因如此,两人可以放心地分头行动,不怕遗失行踪。

璎珞跟随云辰走后,微浓摸进了书房,所幸廊下点着一排灯笼,借着余光能够清晰视物。微浓摸到书案上,看到一堆纸灰,粗略一翻,发现卷轴的一角纸片没有被烧毁,纸张依稀泛黄,想是年代久远。

微浓端详纸片半晌,并未看出什么玄机,又翻了翻云辰写过的奏疏、书信,仍旧看不出什么异常。云辰的字迹与楚璃的不同,喜好也不同,书柜上一排排书籍,多是奇门玄学,也没有任何机关。

微浓懊丧地一跺脚,正要离开书房时,突然迟疑一瞬,向桌案上的文房四宝摸去。这一摸,还真有所收获!她在镇纸下摸到了两张小字条。

微浓连忙就着月色看去,赫然发现这两张字条她很眼熟,正是放灯那日,她和璎珞放在荷花灯里的。一张字条上工工整整写着“璃”字,另一张写着“祁湛”二字。

微浓回想那晚的情景,她与璎珞赏完河灯,回到建章坊时正赶上宵禁,而云辰恰好携美而归,美人手里还拿着一只荷花灯。

这是否证明,云辰对她早有关注?他那晚跟踪了她们?他和那美人只是逢场作戏?想到此处,微浓心中滋味难辨,转念又想起时间紧迫,便将字条放回原位,悄悄地离开书房,用吹笛追踪璎珞去了。

诚如璎珞所料,云辰方才是回房就寝,微浓追踪而来,与璎珞在内舍院落会合。后者立即用手比画着,无声地问:“书房有何发现?”

微浓摇了摇头。

璎珞又指了指门内,悄悄道:“刚熄了灯。”随即她掏出一截迷香,窃笑起来。

微浓看到那截只剩一半的迷香,立刻会意,朝她竖起大拇指。

两人又在门外等了半晌,推算迷香应该起效了,璎珞便打了个手势:“你进去,我在这儿给你把风。”

微浓点头,放轻脚步推门而入。为防意外,她先摸到了云辰榻前,确定他已陷入沉睡,才敢在屋子里继续摸索。

可她刚走到屏风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冷冷窜入她耳中:“阁下不请自来,云某久候多时。”

微浓足下一顿,立刻回首,只见云辰不知何时已从榻上坐了起来,单腿蜷起,左手置于膝盖之上,就如同一只窥伺猎物的猛兽,眸光犀利地盯着她看,唇畔还挂着一抹冷笑。

微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当即躲入屏风后。她今夜穿着一袭夜行衣,又是蒙面,身影隐匿在暗处,云辰一时无从辨别她是男是女。趁着他还没认出自己,微浓在心里飞快地打着主意:

是立即撤退,还是束手就擒,或者试试他的武功套路?

今日既已打草惊蛇,往后再探可就困难了。电光石火间,微浓伸手出招,直奔云辰的左臂而去。

云辰霎时从榻上跃起,身形一闪,出手接招。微浓用两只手,他则只用右手,饶是如此,微浓也无法攻破他的防线,甚至触碰不到他的衣角。

越是如此,微浓越是着急,总想逼着他用左手还击。然而无论她如何奇袭,云辰的左手一直负在身后,分毫不露。这般拆了百余招,微浓明显处于下风,而就在此时,屋外也传来刀戟鸣响。

是璎珞遇袭了!一刹那,微浓心头大乱,唯恐璎珞失手被杀,又恐她是杀手本能地伤及无辜,自断了后路。

想到此处,微浓不再恋战,翻身欲冲出窗外与璎珞会合。可惜云辰根本不给她机会,既不痛下杀手,也不手下留情,招招式式控制严密,令她无从脱身。他更像是在玩一场追逐游戏,气定神闲地戏弄着猎物,想看对方自乱阵脚,自行认输。

微浓被他挡了两道,再也支撑不住,灵机一动抽出腰间惊鸿剑,作势便往云辰的左臂上刺去。

霎时,银辉闪烁,凌空而过,恍如流星划破夜色,室内乍然耀眼。

云辰脸色骤变,猛地收手。微浓没想到他会停止攻击,可自己已经来不及收势,只得眼看着惊鸿剑柔韧弯折,生生刺向了他的左臂。

“刺啦”一声,云辰单薄的寝衣被划开,左臂顷刻多了一道猩红的伤痕。他却站在原地不语不动,方才戏谑的、闲适的姿态消失无踪,只余两道难解的、复杂的目光,深深地盯着微浓。

此情此景,微浓是止不住地欢喜,热泪已然湿润了眼眶。她很想对他说句什么,却不防他身形再动,幻影般掠过她面前,恍如一道白色闪电。

下一刻,微浓只觉右手一麻,手中的惊鸿剑已被他生生夺去,悄无声息,迅猛无形。微浓惊讶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夺走她的剑。

就在此时,屋外“啊”的一声呻吟传来,像是璎珞受了伤。微浓当即回神,顾不上多想,踩上桌案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只见璎珞正与十余名护院纠斗,以一敌十,早已体力不支,背上也多了两道伤痕。微浓立刻跳入打斗圈中,护住璎珞,当机立断:“你先走!”

“不行。”璎珞断然拒绝。

“我心里有谱!”微浓推她一把。

璎珞迟疑一刻:“好。”顺手丢给微浓一根峨眉刺。

微浓手头有了兵器,便也无所畏惧了,她为璎珞打着掩护,两人且战且退,眼看璎珞即将跳出重围,此时忽听一声喝止:“住手!”

云辰披着一件白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色阴霾之极。

微浓看着他,难忍心头激荡,她全然忘记此刻的危险,忘记自己正身陷重围之中。

云辰也一直在看她,眸光渐渐冷冽,似蕴藏着巨大的怒意无处发泄,额上青筋显露。

微浓见状很是心虚,想要扯开面巾自报身份。然而她的右手刚刚摸上面颊,云辰已抢先发话道:“异国细作潜入黎都,即刻捉拿此二人,交由大理寺审理!”

等等!什么异国细作?微浓蒙了,看向璎珞,后者也是一脸迷茫。两人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一个时辰后,两人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牢。璎珞的背伤并不严重,她也随身带了伤药,微浓为她上过药后,血已经止住。她奋战一场,体力不支,此刻已经睡下。

而微浓自己,则陷入狂喜、忐忑、迷惑、慌张等情绪当中,混乱无比。

荷花灯里的字条,还有云辰看到惊鸿剑的态度,无不说明了他的身份。可是,即便他有苦难言,即便无法与她相认,他为何要把小事化大呢?他将她们当成细作送往大理寺,究竟是为什么?

微浓正苦苦冥想,忽听监牢里传来了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一道催命符,令人毛骨悚然。

“微浓?”那人站定在牢门前,亟亟喊了一声。

是祁湛!微浓立刻站了起来。

“吱呀”一声牢门开启,祁湛从侍卫手中接过烛台,独自迈入牢房之中。他先是查探了璎珞的伤势,才顾得上询问今夜之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微浓却没回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被捕了?云辰告诉你的?”

“他没直说,只派人送话过来,让我到大理寺提审要犯。”

听闻此言,微浓心头又燃起一丝希望,云辰是在救她!

祁湛见她一直不回话,连忙追问:“你为何夜探云府?查出什么了?”

微浓想起云辰的反应,谨慎地摇了摇头。

“你竟如此冲动!”祁湛大为着急,“你知不知道,云辰一口咬定你是细作,明日一早要禀报王上!”

微浓仍不接话,看向睡在角落的璎珞,道:“有些事不能让璎珞听见,你先把她放了吧!”

“此事太过严重,我也无权放人。”祁湛解释完,径直走到璎珞身边,点了她的睡穴。

“说吧!”祁湛催促她,“告诉我前因后果,我才能救你们!”

微浓望着他的焦急神色,语气淡淡:“祁湛,你曾两次问过我,是否把你当成朋友,你还记得吗?”

祁湛眉头微蹙,没有接话。

“如今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微浓幽幽地笑,明眸里映着摇曳的烛火,似两颗晶莹的宝石,无比透彻。

“自从在落叶城遇见你,我就像迈进了一个局。”微浓看着他,叙述近日的经历,“你故意接近我,邀我来宁国,替我赶走简风,让我遇见了云辰。

“告诉我。为何让我来黎都?”微浓眼神通透,带着执着与质问,让祁湛无地自容。

“我想让你来验证云辰的身份。”祁湛面露一丝愧色。

果然如此!微浓哂笑:“所以来黎都那天,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云辰的?即便我和他没有偶遇,你也会制造机会让我见到他,对吗?你赶走简风,也是怕他破坏你的计划?”

祁湛垂着双目,算是默认。

“你早就见过云辰了,对不对?你在落叶城说过,杀手是魏侯派来的,而魏侯和云辰走得极近。”微浓犀利地戳破他,“七年前,你曾在楚王宫盗剑,也和楚璃交过手。你比任何人都怀疑云辰的身份,又碰巧遇上我,便将计就计把我骗来宁国,一则利用我逃避追杀,二则利用我查证云辰是谁。”

祁湛仍旧抿唇不语,冷峻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异常深沉。

“所以,云府失火搬到我们隔壁,也是你一手操纵的?”微浓已然笃定。

“是,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祁湛痛快认下。

“祁湛啊祁湛,”微浓长叹一声,难掩失望之色,“看来你从没把我当成朋友。”

翌日早朝之上,云辰当众叙说了昨夜发生之事,将微浓如何夜探云府,如何在书房内搜查,最终如何被捕的细节,一一向宁王禀报。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好似笃定了微浓和璎珞就是细作,潜伏黎都图谋不轨。

宁王询问他该如何处置,他只说了两个字:“严惩。”

祁湛的身份尚未昭告天下,故而没有资格上早朝,但他的存在已是公开的秘密,也已搬进宁太子生前居住的东宫。早朝散后,他硬着头皮去谒见宁王,想要替微浓和璎珞说情。

每日早朝过后,宁王都会约见三五个大臣议事,今日却一连见了七人,议的事也尤其多。待众人散去,已是午膳时分,祁湛恐耽误宁王用饭,惹他不快,只好又等了下去。这一等,索性连午憩也过了,直至未时末才见到圣驾。

“昨夜那两个女细作,你认识?”宁王不等他开口,径直问道。

“认识。”祁湛半真半假地解释,“她两人与离侯有些误会,才挑了昨夜寻个晦气,绝对不是什么细作。”

“哦?”宁王鹤发松姿,精神矍铄,一脸的精明之相。他并没有深究事实真相,反而问道,“建章坊的宅子,是你安排的?”

祁湛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但听宁王叹道:“怎么就这么巧,云辰住到了隔壁?”

祁湛刚说过,两个姑娘与云辰有些嫌隙,若是眼下承认宅子是自己置办的,就说明微浓和璎珞是他派去的,怎么听都像是他在故意挑衅云辰。

难道这就是云辰的意图?污蔑微浓和璎珞是细作,借故闹到宁王面前,让宁王发现自己是幕后黑手?

祁湛心头忧虑,唯有否认到底:“这只是个巧合,孙儿安排宅子时,离侯府上并未失火,孙儿也不知离侯会搬到她们隔壁。”

宁王闻言没再追问,负手笑着,在丹墀上慢慢踱步:“她们两人是你的红颜知己?”

“不是。”祁湛否认,“她们都是孙儿的朋友,对孙儿有恩。”

“是朋友啊!”宁王意味深长地慨叹一声,“单凭你一面之词,孤不好妄下判断。若将人放了,未免有徇私之嫌,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孙儿并非徇私,只不过不想让两个姑娘平白沾上污名,若是误判,更有损您的威名!”祁湛亟亟回道。

“威名?”宁王隐晦一笑,又在丹墀上踱了几步,才叹,“咱们祖孙缘分太浅,二十多年才得相认,孤亏欠你太多,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

听到此处,祁湛大喜过望,正要开口谢恩,却听宁王徐徐接道:“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特赦一人,你想救谁?”

只能救一个人!祁湛猛然心慌:“王祖父……”

“不必再劝,”宁王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特赦一人已是孤的底线。”

祁湛虽与宁王相认不久,却也知道他的性子,更知道他是言出必行。如今微浓和璎珞两条性命皆悬于他手上,祁湛也不敢造次,唯恐多言一句,会把两个姑娘都给害了。

为今之计,只好先救出一个再做计较。应该先救谁呢?微浓还是璎珞?一个是他亏欠良多的女子,一个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

祁湛陷入无比煎熬之中。

宁王见他无法抉择,便摆了摆手:“不必着急,你回去想想。”

“不用想了,”祁湛当即脱口而出,“先救孙儿的师妹,璎珞。”

话语出口,他已下定决心。微浓名义上是燕国废后,背后又有聂星痕撑腰,一时半刻不会出事;而璎珞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女杀手,墨门根本不会出面救她。

况且今日一早,他已悄悄向燕国飞鸽传书,料想不出三天,聂星痕定会出面营救微浓。一旦涉及两国邦交,即便微浓背上细作的罪名,也绝不会有性命之忧。虽然这是下下之策,可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宁王似乎也对他的选择很满意,转身坐回龙椅之上,笑道:“幸好你还不算糊涂,没选那个燕国废后。”

宁王一席话,让祁湛无比庆幸。他唯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请罪:“孙儿并非有意隐瞒,还望王祖父恕罪!但孙儿以性命担保,微浓绝不是燕国的细作!”

“她是不是细作,并不重要。”宁王目露精光,“利用她从燕国得到利益,才是紧要。”

祁湛心头一凛:“孙儿受教。”

“传话下去,孤要见见废后暮氏。”

一个时辰后,微浓入宫面圣。

宁王宫金台碧瓦、简洁明朗,庄重威严之中,又显得大气恢宏,与楚王宫的精致、燕王宫的奢华皆不一样。

窥一处而能知全貌,通过宁王宫的样子可见宁王为人。

随着太监的通禀,微浓缓缓步入永寿宫大殿。她虽不是宁国人,但出于礼数,还是敛衽行礼:“民女夜微浓,见过宁王陛下。”

“王后娘娘客气了。”宁王锐利而低沉的声音从尽头响起,根本不像六十七岁的垂垂老者,反而中气十足,如同壮年。

“来人,给王后娘娘赐座。”宁王命道。

微浓依言入座:“谢王上。”

“王后娘娘不远千里来到黎都,湛儿竟一直瞒着孤,实在不该。”宁王故作斥责。

“王上言重了。”微浓得体一笑,“民女被废之后,一直四处游逛,此次来黎都只是一时兴起,不敢惊动您。”

“湛儿可有怠慢?”

“王孙殿下极为周到,民女不胜感激。”

宁王听闻此言,倒是没再提祁湛一个字,径直再问:“昨夜让王后娘娘受惊了,不知您何故夜探云府?”

微浓没想隐瞒,也知瞒不过去,索性坦诚道:“不瞒您说,离侯与民女的一位故人长得极像,民女牵挂故人,才会夜探云府,想要查探离侯的身份。”

“哦?这么巧?”宁王故意笑问,“娘娘的故人是谁?”

“已故的楚太子璃。”微浓十分坦白。

“云卿竟与楚太子长得相似?真是奇闻!”宁王口中虽如此说,面上却无一丝惊讶之色,更像是一种光明正大的试探。

微浓便配合着他演戏,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宁王又十分关切地追问:“那您查出什么线索了吗?云卿和楚太子是什么关系?”

“云辰就是楚太子!”微浓下了定论。

她此话一出,宁王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如同两道锋利的箭矢直直射在她身上。这一刻微浓发现,宁王和祁湛极像,他们都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能够震慑人心。

此时宁王的锐目渐渐蹙起,起身在丹墀上来回踱步,良久才道:“事关重大,王后娘娘可有证据?”

“没有,”微浓坦言,“民女只凭直觉。”

宁王没有再追问下去,似乎相信了,又似乎不信。

微浓知道,这就是宁王要见她的原因。他和祁湛一样,需要确认云辰的身份。

那么,她就来助他一臂之力。

殿内气氛沉闷,宁王一直思索着,未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不置可否地道:“此事到此为止,三日后,还请娘娘返回燕国。”

“但凭王上安排。”微浓没有拒绝,表情淡然,“民女有一个请求,望能在离开之前再见离侯一面,请您恩准。”

“您可自便。”

“多谢王上。”微浓特意起身,盈盈行礼。

她的去意很明显,宁王也认为她很识时务:“昨夜怠慢娘娘了,这几日请您暂住驿馆,孤会派人送您返程。”

微浓再次言谢,在宫人的带领下前往驿馆。

目送她离开永寿宫,宁王立刻沉下脸色,道:“出来吧。”

殿内响起悄悄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从偏殿里缓缓走出,面带思索,沉默不语。他正是宁王唯一的嫡孙,祁湛。

“都听见了?”宁王不紧不慢地问。

“是。”

“如何?此女可比你想象中要聪明?”宁王闲闲负手。

祁湛心头的确疑惑重重,他想不明白,微浓为何要承认云辰就是楚璃?倘若云辰是楚璃,依照微浓对他的感情,她应当替他遮掩才对;倘若云辰不是楚璃,微浓又为何要这么说?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指认云辰之事,你怎么看?”宁王问出他心中疑惑。

“孙儿想不明白。”祁湛如实回答。

“所以我才说她聪明,”宁王微眯着双目,看向殿外,“你降不住她,以后不要再跟她联络了。”

祁湛只得苦笑:“是,但孙儿愚昧,想不通她为何要指认云辰?”

“她想让孤杀了云辰。”

宁王走回御座之上,分析道:“按照她与楚太子的旧谊,倘若云辰真是楚太子,她必会想法子隐瞒下去。孤追问她时,她也大可不回答,让孤自行猜测。”

“但她没有。”这正是祁湛的疑惑之处。

“因为云辰不是楚太子,却在用这个身份谋取便利,她心有不忿。”宁王看向祁湛,笑道,“她指认云辰,但凡孤多一分疑心,云辰将性命不保。”

是啊!试想亡国太子死而复生,改头换面潜藏宁国,这难道不是别有居心?保险起见,自然是杀之以绝后患。

“种种迹象表明,云辰的确与楚王室无关,否则淳于宰相也不会如此执着。但他这张脸,总是不能让孙儿安心。”祁湛说出心中所想。

“怕什么,他既然敢顶着那张脸,必定有所图谋,孤拭目以待。”

“难道您不怕他……”

“不怕他有所图,就怕他无所图。”

微浓见过宁王之后,便被安置到了驿馆。此后一连两天,她去云府都没有见到云辰。云府又搬回了原址,奴仆们均是埋头拾掇行装,噤声不言,就连云潇也对她避而不见。

微浓等了两天,接连吃了闭门羹,直至第三日晚,她才找到云辰的去处,还是祁湛给的消息。

原来是因为搬迁之故,云府里乱糟糟的,云辰懒得回去,便一直窝在妓院晚香楼里,过着温香软玉的日子。

微浓明日即将离开,也晓得今晚是最后的机会,当即便换了男装,直奔晚香楼而去。因她出手阔绰,还言明是找云辰,老鸨便也没敢怠慢,问过云辰之意后,将她引进一间香闺之中。

微浓推开屋门的一刹那,便见云辰一袭白衣斜斜卧在靠榻上,而一名风尘女子酥胸半裸地躺在他腿上,正往他口中喂食葡萄。云辰吃得不亦乐乎,面上还带着风流的笑意,看似好不快活。

微浓只是平静地道:“云大人,我想与你谈谈。”

云辰懒懒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清润的面庞似笑非笑:“谈什么?”言罢一挥手,那风尘女子便退出门外。

云辰也不再说话,右臂支着额头,静静地望着她。

彼此目光交会的一刹那,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微浓知道,他一直拒绝与她相认,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她知道他安好无恙,便已足够欣慰了。

她慢慢走了过去,温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几年的经历?”

云辰揉了揉眉心:“自我认识姑娘开始,你便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还是不肯承认。微浓心中黯然,立即问道:“你若不认识我,又为何要夺走我的剑?”

云辰轻笑:“你持剑袭击我,若不夺剑,难道我要束手就擒?”

他就这般笑着看向微浓,那笑中有戏谑,有嘲讽,还有一丝莫名的深沉,微浓看不明白。

她想了想,故作愤怒地问:“云辰,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话音落下,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左臂。

云辰不防她口中一套,手上一套,一时未及反应,竟真的被她捉住了左手。

微浓根本没给他反抗的机会,迅速撸起他的衣袖。在浅浅的灯光下,但见他手腕内侧赫然有一抹深刻的疤痕,隐隐呈现一个圆形,根本不像刀剑所伤,反而像是蛇虫咬噬!

难怪他不再使用左手,原来他受伤了!

微浓霎时泪盈于睫,也不知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只牢牢地拉着云辰的手,哽咽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她的泪水,云辰的目光有些迷离,他的左手僵了片刻,反而将她拉近身侧,附耳问道:“你真的惦记楚璃?”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仿如情人间的絮语,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令人迷醉。微浓刹那间乱了心神,双手捧上他的脸,喃喃地问:“告诉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他的声音低沉缠绵,还带着几分戏谑。

不,他不是楚璃,楚璃不会这样待她!微浓像坠入了冰冷的深渊,一颗心猛然摔得粉碎。可那泪水却再也忍不回去了,唯有任它们流淌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滑过她的下颌,滴在云辰的衣襟上。

他们离得这样近,又那样远。

她握住他的右手,喑哑泣道:“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

云辰唇畔噙着一缕莫名的笑,没有答话。

微浓又仓皇地去摸他的左手,可触到的掌心竟是光滑的。楚璃惯于用左手拈弓搭箭,可云辰的左手竟丝毫没有薄茧的痕迹。是的,云辰不是楚璃,楚璃分明擅用左手。即便他受了伤,但那手指的触感骗不过她。

微浓的心很乱,一时认定他就是楚璃,一时又觉得他在伪装,一滴滴泪水从脸颊滑过,是她完全无法掩盖的真心。

许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云辰抬起完好的右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很怜惜。然后那手滑至她的脖颈,一把卡住她的咽喉。

“不要再回来。”云辰突然说了狠话。

他的语气明明是狠戾的,她也快要窒息了,可透过依稀的泪光,她好像看到了他目中的痛楚。只一瞬,又消失无踪。

她唯有睁大双眸,盯着他的面庞垂泪,不反抗,也不说话。

云辰的双眸眯起,杀意已现。须臾,他又渐渐松了手劲,改为抚触。他摩挲着她的脖颈,久久不肯离去,那双潋滟的眸子逐渐变得深寒,变得沉敛,最后变得涣散。

突然间,“咣当”一声响起,屋门猛地被人踹开。两名训练有素的侍卫跑了进来,对云辰阻止道:“离侯,她是王上的贵客,您不可动手。”

云辰倏然放开微浓,蹙眉反问:“你们在偷听?”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颇为尴尬地回道:“这位姑娘明日即将返回燕国,王上怕她出了意外,才……”

原来有人在门外偷听!云辰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才不肯与她相认?微浓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狠狠地指向他们,失态大喊:“滚!滚出去!”

两名侍卫没想到她的情绪突然崩溃,一时竟都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微浓不管不顾,一把抓过手边的茶盏,朝着两人头上砸去:“滚!滚!”

她这副模样终是震慑了两人,云辰则慢慢站起来,朝着两人挥手:“下去吧,我知道了。”

两名侍卫这才退出门外。

云辰又缓缓坐回绣榻之上,意味不明地笑道:“你若知情识趣,就不要再来宁国了。”

他口中虽如此说,右手却迅速蘸了酒水,在桌案上写下三个字:去姜国。

微浓赶紧擦干眼泪去看,可惜那字迹不过一瞬,便被云辰擦掉了。她微微瞥了一眼,倒像是眼前生出幻觉一般,分不清真假。

再想问什么,云辰竟已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看情形是不会再开口了。微浓深知他有苦衷,也不再强求,默默下定决心去姜国一探究竟。

她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往门外走。打开屋门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顿足回首,不舍地望了他一眼。

而他,也正在定定地望着她,像是望了很久,还要继续望下去,仿似一种沧海桑田的誓言,要将自己伫立成永恒。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微浓狠狠地闭上双眸,迈步而出。“吱呀”的关门声传来,低沉又刺耳,似是年华在呜咽控诉,这物是人非的无情。

翌日一早,微浓无奈启程返回燕国。宁王说是“派人护送”,实则也是押送之意,拨了数十名护卫与两名侍女随行,声称“路上供她差遣”。

祁湛来送行了,璎珞则被瞒着,没有前来。

祁湛默默地将她送到十里长亭外,数次欲言又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彼此的关系已经回不到从前,祁湛心里不大好受。

两人各自沉默,终究是微浓先起了头:“在大理寺监牢里,是我说话不中听,你别见怪。”

这话听起来生分,但好歹是消气了,祁湛总算好受一些:“微浓,我真的当你是朋友。”

“我知道。”微浓笑着点头。

其实祁湛很想开口问问,她对云辰究竟是什么态度,可想起彼此如今的关系,又恐她再怀疑自己别有居心。于是他按捺下心头疑惑,艰涩地道:“我实在亏欠你太多,日后你但有驱使,我祁湛必定赴汤蹈火。”

闻言,微浓想起昨晚云辰写下的三个字,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便直白开口:“我在找我师父,你若有他的消息,便请他去燕国京州的千霞山找我,就是我曾经修道的地方。”

祁湛一听此言,立刻应道:“这事好办。你师父是谁?我替你打听。”

“他老人家名声很大,号称江湖第一游侠,”微浓说道,“冀凤致,你听说过吗?”

“你师父是冀凤致?”祁湛吃了一惊。

微浓自嘲地笑笑:“怎么?他认了我做弟子,你不敢相信?”

“冀凤致是我的师叔!”祁湛惊叹一声,又道,“不过我舅舅做了门主之后,冀师叔与他理念相悖,已脱离墨门了。”

师父竟出自墨门?!微浓很是震惊,转念又想起一件事来,便迟疑地问:“墨门有没有一个名叫良夜的人?”

“没听说过。”祁湛边回忆边道,“舅舅师兄弟四人,他最大,二师叔名为夜凉晨,冀师叔行三,璎珞的师父最小。早在二十几年前,二师叔和三师叔就离开墨门了。”

夜凉晨,良夜……应该就是他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原来他们是师兄弟!难怪师父如此盛名,当年会挑中自己做徒弟,想来是受了她亲生父亲良夜的嘱托。

“你那两位师叔,为何脱离墨门?”微浓忍不住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祁湛表情隐晦,“总而言之,是二位师叔看不惯我舅舅的处世之道。”

也是,祁湛的舅舅何等冷酷,能逼迫自己怀孕的妹子生下祁湛,藏在墨门二十余年。这等心机,师父定然是看不惯的,微浓大约能猜到父亲和师父脱离墨门的缘由了。

“原来我们竟是同门。”她感叹不已。

祁湛心中亦是滋味难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咽了下去,只道:“你放心吧,我如今是宁国王孙,行事便利,一旦有冀师叔的消息,我立刻想法子告诉你。”

“记得把消息送去京州千霞山的璇玑宫。”微浓客气一笑,抬眸望了望天色,“我该走了,你保重。”

“保重。”

微浓踩上车辕,朝祁湛颔首微笑,慢慢坐入车辇之中。离开燕国一年多,她又要回去了,如此之快,如此之仓促,令她猝不及防。

车辇行驶起来,向着燕国的方向,一切好似命中注定一般。聚散离合,兜兜转转,因果循环,周而复始,她又将回到宿命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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