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端木泽孙话声落地的一瞬间,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但片刻之后,被耍之后的恼羞成怒便开始在众人的神色间一一显现,谩骂出声倒还算客气,有些人甚至都没有掩盖住冰冷的杀意。
苏豫此时再度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冷静。他抬起头朝四周环望了一圈,此时的日月秘境和过往数十年记忆中的那个日月秘境完全一致,似乎数十年的时间仅仅是一缕微不足道的轻风,甚至都无法带走属于此地的一粒沙尘。凝望了片刻,苏豫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端木泽孙,冷冷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知阁下装疯卖傻要到几时,阁下若不想透露小女下落那现在就请自便,天下虽大,苏豫不靠别人,就算穷尽一生之力,也定然会寻得小女。”说着就做出了个送客的手势。
“不信吗?”端木泽孙问道。
“你说呢!”始终保持沉默的苏青河此时也忍不住了,将诛心圣使的飞扬跋扈彻底击碎的端木泽孙曾给他留下过不错的印象,但那些印象却一点点地被此人的“装疯卖傻”给榨干殆尽,“你真当我们是白痴?会将我们族人世代生息的领地认作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吗?”
“照你话里的意思……”端木泽孙倒竖一根手指指着地面,“这里仍是百花谷咯?”
“废话!”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罢,也罢……”端木泽孙苦笑一声后,神色顿时变得神秘起来,“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吧,何为真相。”
下一刻,端木泽孙伸出左手,五指捏握成拳,拳心向上,示向众人。众人不明所以,但有一点他们是确认的,那就是面前这个人族青年即将做些什么,有些人甚至误以为端木泽孙要暴起行凶,于是悄悄运转神通,暗自戒备着。就在众狐族各怀心思之际,这时,端木泽孙握拳的左手,突然有了动作。
那只紧握的左拳中,最内侧的小指突然舒展伸直了开来。众人等待着端木泽孙这个动作可能带来的后果,从这个人族青年和诛心圣使熊腾的战斗过程来看,无非就是激起一阵暴风或是降下一道闪电。但等了片刻之后,日月秘境的空间中不但无法感受到任何有规律的气流涌动,而在天空之上,乌云已散,蓝天白云交相掩映,仿佛穹毯,铺满天空,烈日高悬,一派和谐景象,根本不可能再无端突降落雷闪电。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以为端木泽孙在故弄玄虚之际,高空之上,那无数形状各异、仿佛镶嵌在蓝天中的白色云团突然一个接一个地消散,不消片刻,天空之中再无白色,只有那水洗一般的蔚蓝。
“还有……”端木泽孙的声音短暂地吸引了众狐族聚向天空的注意力,而在这时,他左拳中的无名指,紧随小指之后,也舒展伸直了开来。
天空之上,以太阳所在位置为中心,绿色圆圈以烈火燎原的速度和趋势疯狂地向四周辐散开来,似乎有一张绿色的穹毯正盖在原来蓝色天空的穹毯之上,朝四周迅速铺开。不消片刻,天空中的绿色与百花谷四周高耸的山壁顶端连成一线,原来天空中水洗一般的蔚蓝,已经被翡翠一般的深碧所完全取代。
“发生了什么?”
众狐族频频低语,不住惊叹。端木泽孙刚刚伸出小指消散白云他们到没觉得什么,毕竟彼时天空中白云说多不多,端木泽孙又能操控乌云降下落雷,消散白云倒也可以理解。但是此时,浩瀚的蓝色天空已然尽数为绿色所取代,这个人族青年神通所向,浩瀚无垠如天穹也只是其指掌中的玩物吗?
“还没完呢。”端木泽孙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时,他左拳中剩余的三根手指接连弹起,左拳完全摊开。这一番动作的影响立刻在高空中显现,与绿色取代蓝色那一幕相似的景象在短短片刻间接连发生了三次。首先是土黄色覆盖了原来的绿色,紧接着紫藤色又覆盖了后来的土黄色……当端木泽孙左拳中最后的大拇指弹起之后,无边的红色覆盖上了紫藤之色,在高空之中烈日光芒的掩映之下,天空中那单调的红色被赋予了鲜血的质感,整个天空仿佛血海倒悬,如仙境一般的日月秘境转瞬间变为了修罗地狱,森然恐怖的气息仿佛血海中无尽的海水,恣意地涌进每个人的口鼻之中,让人难以呼吸。
“这是最后的证明了。”端木泽孙刚刚摊开的左手这时再度紧握成拳,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沉浮在血色天空中的太阳仿佛在瞬息间耗尽了储藏在内部的全部燃料,耀眼的圆形日轮迅速黯淡下来,不消片刻,再无光芒从其中散射而出,天空、大地、山壁、飞瀑、狐族、人族……因明亮的日光而被看见的一切事物再也看之不到,整个百花谷,已然尽数隐没进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黑暗是一种危险信号,当它降临的那一瞬间,即意味着大自然中捕猎与被捕猎者之间的博弈即将开始。源自于野兽的本能在一瞬之间驱使着狐族统领们将神经的敏感提升至极限,或有意或无意地,握拳,拔剑,原气成风,神通浮现之声在黑暗中接连响起。而就在这些戒备向攻击升级之时,半空之中,一团火球突然显现,仿佛黑夜中升起的火炬,暂时代替太阳照亮着日月秘境,而在那火球之下,端木泽孙随意地站立着,似乎并没有要做出威胁狐族众人举动的打算。
“现在明白了吧……”半空中球形火焰的跳动在端木泽孙的脸上倒映出明灭的光影,仿佛鬼魅的舞蹈,神秘中夹杂着阴森诡异,“这个地方,已经不是你们理解中的百花谷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苏豫沉声道,一个人的神通纵然再强也决然不可能将天穹和太阳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对方既然做到了,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此间的百花谷,或者说此间的这一方天地,已然不同了。
端木泽孙道:“相信以苏谷主的见识应该早就认识到了,一个人纵然再强也绝然不可能染指整个天空和太阳,那已经是创世造物的能力,即便女娲娘娘在世,恐怕也难以做到。而我之所以能够做到,其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从我现身此地的那一瞬间,照耀百花谷的太阳和覆盖在百花谷上的天空,便已经不复存在,转而被另一种东西所取代了。”
苏豫不答,等着端木泽孙接着解释。而这时端木泽孙紧握的左拳再度缓缓松开,五指平摊,这一个动作做出之后,仿佛黎明时分旭日初升,高空之上无限遥远的黑暗之中,一颗圆形光斑悄然浮现,清辉洒下,渐渐拭去在这一方天地中无孔不入的浓稠黑暗。光芒越来越亮,若刚刚的黑暗众人如同置身深夜,那此时天光大亮,已然和白日明媚的正午殊无二致了,天空也不再是各种奇怪的颜色,而是恢复成了正常的蔚蓝。
端木泽孙指着悬挂高空的烈日,道:“那个东西其实并不是你们平常所见的太阳,”说着他又指了指那颗曾在半空中短暂代替太阳的火球,“它和这颗火球一样,只不过是稍大一些的火球而已。”说着他用右手打了个响指,那颗在半空中的火球便缓缓熄灭了,这时只听他接着道:“其实真正的太阳其体积之大何止亿万,但如我之前所说,我并不具备创世造物的神力,所以我造的这颗‘太阳’,体积虽然也不小,但和真正的太阳相比仍旧是天壤之别。不过真正的太阳虽大,但却在无限遥远的高空之中,所以在人们的眼中,它仍只不过指盖大小而已……”
端木泽孙说到这里,苏豫突然有所明悟,抬头打量着蔚蓝的天空。对方这一番举动自然被端木泽孙看在眼里,“苏谷主看来发现了呢……”他也抬头仰望着天空,“不错,我造的太阳和真正的太阳虽然体积是云泥之别,但至少二者看起来并无区别,真正的太阳因为遥远的距离缩小了视觉上的感官,那么人造太阳和真正的太阳看起来没有区别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此时的天空,距离我们并不遥远,所以,天空和太阳一样,也是我造就的。而你们刚刚看到的天空颜色的转变,只不过是我在名为天空的幕布上,肆意的作画而已。”
“怎么做到的。”苏豫问道,在天上造出一个巨大火球代替太阳倒还可以理解,但再造出一个假的天空,即便其高度的程度不至于太过夸张,但看它至少覆盖了百花谷全境这一点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手笔。
“这也没什么难的。”端木泽孙道:“我用土石制造了一个巨大的球壳,现在整个百花谷,就在那个土石球壳之中。你们现在看到的所谓天空,只不过是球壳的顶壁而已。工匠可以从特定的土石中提炼出各色颜料,凭借着那些颜料,技艺高超的画师便可以画出各种栩栩如生的画作,在他们笔下,人物,鸟兽,高山,流水,甚至是天空,都可以以假乱真。从你们从未发觉这一点来看,我的绘画技艺,应该能承担得起‘高超’这二字了,哈哈哈和……”说罢,端木泽孙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