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凄迷,狂风翻卷着雪花扑打在两人的脸上。
李窝头搀着骆思恭,一步步的顶风冒雪艰难前行。
一路上,两个人互相扶持,一脚深,一脚浅,摸索着皇太极一行人留下的足迹前行。
实在是太冷了,雪也越下越大,肆虐狂风在耳边发出了嚎叫声。
有时候,迎面扑来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眼都睁不开。
极远处传来了几声狼嚎,有时候,狼嚎声和狂风穿过林子的啸叫声,是那么的相像,他好害怕在自己闭眼赶路的当口,会碰上狼。
可他这样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如此肆虐的暴风雪天气,狼也懒得出来觅食,没有哪只会傻到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去捕食。
他们或许比狼傻,可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必须赶在刘大刀之前到了阿布扎里冈。
这场仗,从二月底开始打起,如今到了三月初,关外依然是冰天雪地。
李窝头心想,此刻京城现在或许已是料峭春寒了吧?
如果再往南走,此时的江南,怕已是鸟语花香,冰河消融处已经有了小鱼,戏嬉在荷叶间了呢!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身上更冷了,尽管刚才,他从死人身上扒下了几件兽皮穿在身上,可也没觉得暖和多少。
骆思恭的情形还没有他好,伤腿,因为经常运动,不停的往外渗血。
整个人脸色惨白如纸,刚才吃了几块冻牛肉,那肉冷硬的咬都咬不动。
很难相信,女真人就是靠这个,获得补给,在冰天雪地里埋伏明军。
雪越下越大了。
关外的雪不比内地,内地下雪,是片片雪花纷纷而落,而关外的雪,是一大团一大团的雪坨子向下砸。
狂风漫卷着雪花,在这片松原上,呼啸而过,如同千军万马,嘶叫着,在平原上纵横驰骋。
眼见皇太极一行人在雪地上留下的踪迹,很快就被雪花淹没了,再也找不到,那深深的马蹄印,回头一看,连自己来的路上,他和骆思恭踩下的那一行歪歪斜斜的脚印也被狂风暴雪填满了。
两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躲在一处山崖下,此时天快亮了。
满天的雪花将他们两个人掩盖,骆思恭与李窝头只好相互抱着取暖。
“大人,你还能坚持吗?”
李窝头不免有些担心的说道,就见骆思恭微微点点头,虽然他一脸的苍白,此时已累得深闭双目,整个人靠在山沿上,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李窝头见他这情形,也只好赶紧闭住嘴巴,靠在他身边,期望这场暴风雪快点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暴风雪似乎是停了。
李窝头正抱着骆思恭,沉沉的睡着,忽然梦到了一大池子热水,自己惬意地在热汤中沐浴。
身边好像有个美貌的宫女,正拿起那水舀子,舀起一捧热水,从他头顶上浇了下去。
起初他还很享受,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骚臭味儿,这让他很不爽,便转过头来对那宫女说道:“别浇了,什么水这么难闻?”
“皇上,这是圣水,怎么会难闻呢?”
那宫女似乎根本不听他的吩咐,又舀起一口热汤,兜头浇下,这下浓重的骚臭味儿更浓烈了,这让他非常不爽。
他极为不满大声呵斥道:“都说让你别浇了,这么难闻就像尿一样!”
“都说让你别说话,你怎么还要说!”
本来纤弱的宫女说完这话就见露出的胳膊,孔武有力比他大腿还要粗,伸出一只大手卡察一下,抓住他的头发,一把他摁进了池子里。
也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哪里是洗的什么热水澡,原来这池子全是尿,骚臭扑鼻,几乎让他窒息而死。
他想张嘴,却发现自己张不开,他感觉自己被一只大手捂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就在这时他醒了,发现自己被骆思恭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说话,一股热流兜头浇下,又骚又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他听到头顶上传来粗重的笑声,“你没我尿的远,我尿的又粗又远!”
“拉倒吧,我都尿到了那儿……”
说话的声音就在头顶上,李窝头顿时明白,这是敌军。
之所以让他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远处传来了靼子的喝令声,那声音一落,这两个家伙连忙用满语叽里咕噜了一阵。
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居然跟敌人离得这么近,心想,如果这两个家伙发现自己和骆思恭藏在这里,只怕是他们一跳下来,自己和骆思恭根本就无力抵挡。
自己和骆思恭所在的位置,就在这山岩下一个小土丘旁边。
而这些个家伙就站在土丘之上,借开裤子朝他们头顶上尿了下来。
他无从判断有几个人只知道,这些人说着纯正的汉话,根本就不像是鞑子兵。
在李窝头的印象中,鞑子是很少会说汉话的,即使会说也是生硬的很。
而这几个家伙汉话说的非常的熘,非常的纯正,还带着一股京味儿。
此时,骆思恭和李窝头两个人一动不动保持原来的姿势,生怕被头顶这些家伙发现。
就在这时一个人开口哈哈笑道:“巴图鲁亲王说了,只要咱几个先开上一炮……”
“为啥要开炮?”
同样的问题也在李窝头心中问起,就听那人继续说道:“咱们没那玩意儿,那炮,从杜松那里缴获的,只要明军大炮一响,这就会让那刘大刀打消疑虑!”
“巴图鲁亲王真是好打算,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其余两个人一起开口称赞道。
“对呀,到那个时候,刘以为杜松率军,跑到他前面抢功,冒充明军,南人就爱勾心斗角,一定会上当!”
“只要能成功把刘大刀一路人马,吸引到前面的土坡,就算是大功告成,咱每个人会得一百两银子!”
“前几天我倒也听主子这样说了,说是这南人,一旦到了前面山沟沟,管他什么大刀,小刀,都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一个女孩声音响起,“大贝勒让我问你们几句,教给你们的话练会了吗?”
一阵甲叶摩擦声响,刀剑的碰撞声,这几个家伙居然站了起来,看来来者地位非常的高,让他们不得不以礼待之。
“回禀玉儿姑娘,我们都练会了,不信你来听……”
“说吧!”
“刘副总兵……”
那家伙刚开口就听一阵鞭子的响声,啪的一下,似乎打在了那人身上。
那女子气急败坏地骂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刘大刀最讨厌别人叫他副总兵,叫他总兵,南人都知道,你这一开口就露了馅儿!”
“奴才们知道了,那我重说!”
……
也直到这里,骆思恭和李窝头完全明白了这是鞑子培养的细作,想要哄骗刘大刀引兵进入伏击圈。
他们刚想到这里,就听那女子恨声说道:“幸亏大贝勒让我过来看一下,不然的话非得出纰漏,你们赶紧加紧练,大约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刘蛮子就过来了!”
“喳!”
“喳!”
“喳,请玉儿姑娘和巴图鲁亲王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辜负所托!”
紧跟的马蹄声远去的声音,这三个人才轻松的吐了一口气,叹道:“幸亏玉儿姑娘提醒,不然,非得出漏子!”
其余两个人有些不忿的说道:“这玉儿不过是科克沁王爷的女儿,被我们满洲人俘虏过来还这么横,不就是攀上了大贝勒的这根高枝吗?”
“你废话少说,谁让人家长得漂亮,有本事你下辈子也转一个漂亮女人……”
这三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就准备离开了,忽然走在最后那个人,忽然叫道:“对了,那炮我还没验呢,别到时候响不了。”
“那你快看看,我们不等你了!”
“喳!”
紧跟的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浙远去了,也直到这时,骆思恭和李窝头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身形,小心的趴在土丘之上,刚刚露了一下头,瞧见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摆弄一门明军的大炮。
这尊大炮,李窝头认了出来,正是明军的竹节炮,威力大的很,此刻骆思恭早已扣镖在手。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兽皮之下是否穿着甲衣,一旦飞镖难以击穿厚甲,就更麻烦了。
偏偏这家伙摆弄个大炮一直不停,估计他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已经有两个敌人就在他的身后。
李窝头干脆翻身爬了上去,脚步声惊动了这个家伙,连忙忽然站起,刚一转身就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脖子下一凉,飞镖准确无误的打在他的咽喉之上。
李窝头跟着过去就一刀将其结果,他转头又将骆思恭费了老劲儿拉上来。
就在这时,让人揪心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远处旗帜飘扬,打山路上来了一支兵马,为首一面旌旗,大大的写一个刘字。
刘大刀与杜疯子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两个人虽然都是有勇无谋,但是刘大刀多少还存着一些小心的心思。
只见他们的前面,有一支先锋小队,边走边行,这是在探路,以防前面有埋伏。
也就在这时,李窝头也注意到,当刘大刀率兵马快要过了这处山口一半时,山顶之处的一棵高大的松树,好端端的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