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楼。
最是那京城一等销金窟。
纸醉金迷,脂粉飘香,二八佳人,身穿纱衣,曼妙的酮体若隐若现,如蜜如酥。
世人何尝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佳人腰中仗剑斩人头。
偏引得城中富户,公子,高官,巨贾,纷纷前往,不惜在这里挥洒千金,一时豪气干云。
个个如同蜜蜂采蜜,蝴蝶绕花,上下翻飞在花丛之中,酒浓脂香,让人流连忘返。
酒醒犹在花中坐,酒醉就在花下眠。
门前车水马龙,宾客云集,大厅内金碧辉煌,凋梁画栋间,彩云逐日,丝竹悦耳的乐声,绕梁不绝。
席间高朋满座,美人相陪,红酥手,白玉壶,轻轻拈起,一线晶亮儿的酒液儿,倾入杯中,端在了兵部侍郎,已经是花白头发的黄宗善的面前。
就见这黄宗善,已是两鬓斑白,满脸褶皱,一双色眯眯的小眼儿紧紧盯着面前的红牌姑娘,李凤儿不放。
“你这么倒酒,可没有诚意啊!”
黄宗善那苍老的声音响起,老脸都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儿。
“那你想让我怎么倒呢?”
李凤儿面带羞涩,明知故问道。
周围兵部职方司郎中,以及几个书办,在一起起哄道:“当然是来一杯香酒了,香酒香不好,黄大人可要让你重倒,您说是吧?”
黄宗善几乎是哈哈大笑,完全忘了形。
此时的李凤儿,也的确是让人见了**蚀骨,媚眼如丝,体态**,腻白如玉,滑腻腻镶嵌在老头儿,皱巴巴,干瘪的身上。
就见她满脸红晕起,好似红霞满天,把那酒噙在红唇白齿间,踮起玉足。
哄笑声四起,口哨声,叫好声,乱哄哄一片声音。
喜得那黄宗善,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让他立刻就来了感觉,干脆把那桌上,狼藉一片的杯盘一扫而空,叮叮当当,溅了一地的碎渣。
他顺势就把那李凤儿摁在那桌上,撕拉一声响,本就是轻飘飘一袭罗纱,如何禁得住他撕。
这一幕,连旁边弹琵琶的女乐手,都羞得红了脸,哇的一声,蜂拥而出。
“黄大人威武,黄大人,你厉害呀……”
……
黄宗善一脸魔足,老脸红光满面,也不知是醉酒,还是风流性起,心满意足的与众人惜别而去。
他坐着一顶绿呢大轿正要打道回府。
即使到了现在,黄宗善还在想着那李凤儿柔荑,彷佛柔若无骨。
偏这时,大轿居然停了下来,这下让他诧异,怒问道:“怎么了!”
“大人,一个老太太非要卖你花生,哄也哄不走!”
“丢他一贯钱,让她滚!”
“她说,她不要钱!”
“什么?”
黄宗善正纳闷:“你不要钱,莫非要命……”
话音未落,噗嗤,噗嗤数声,大轿倾倒,两人惊魂之间,一只大手伸进来,手心一摊,数颗花生躺在手心中。
紧跟着轿帘一掀,一张老太太的脸却出现在黄的面前,说话却是男声,赫然就是自己的声音。
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买花生吗!”
“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打紧,借你脸皮一用!”
“啊!”
大轿内传来一声惨叫,轿外,四个人正剥下轿夫尸体上的衣物。
天亮之后,黄宗善来到了骆府。
早有人通禀了骆思恭,两人一见面,黄宗善一笑,“宫保兄,过得三天之后,兵部将在京西校场要武举了,贵公子可愿否一试?”
骆思恭一听这话不禁心动,心想这骆虎已是弱冠,读书怕是已来不及了,这武举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想到此,他便就应承了下来,这事本没必要通过骆虎。
可这一来,他怕骆虎脾气倔,二来也想让他攒点人脉,就先安顿好黄,转头吩咐下人把骆虎叫来。
片刻之后,黄宗善就见到打书房外进来一个已束了网巾的年轻人,只见他满头大汗,一手还拿着竹刀,来到书房,很乖巧便向他上前见礼。
“这是我的犬子,骆虎!”
骆思恭神情之间颇显得意之色,黄宗善却神色不自觉的一凛,暗褐色的童孔勐地一收,彷佛如针扎了一般。
但他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内心波动,呵呵一声干笑,忙去双手欲扶骆虎。
骆虎怎会用他来扶,不待他手伸来已自站起,可他不经意的一瞥黄宗善的手,立时就觉得不对了。
就见这人的左手,不自觉的空抓了三下。
起初,他不以为意,可一个念头忽然跳至自己的脑海里,立刻如坠冰窖。
永平府遭刺杀的那一夜,那刺客曾交待过一句话,别的似无关重要,可有一句,他记得极清。
……
“禀大人,武元春左手不论干什么以前,不多不少,总要空握三下拳!”
“握拳?”
“是的,李大人曾经因为他这个小毛病,老斥责他,他也竭力去改,却改不了,总会在不经意之间作出这个动作!”
……
此时他再看黄宗善,见对方似也注意到他这只手,刷的一下,缩回了长袖,发出一声长笑:“不错嘛,果然少年英雄,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他的这声赞,一下把骆思恭就棒了上去,而且捧得恰到好处。
骆思恭终究还是个武夫,性情直白,听到这么一声赞,心中自是喜悦,哈哈大笑道:“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话!”
“哪里,哪里……”
黄宗善虽然表面承着骆的话,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骆虎,见他的神情若有所思,一下就心中没了底。
而骆虎也已注意到他的眼神在瞟自己,心知绝不能在这一刻露出端倪,尽管内心极为疑惑,尽量装作面色平和。
可他毕竟年龄小,再怎么装,也显露心中所想,黄更是脸上装得云澹风清。
骆虎这边也尽量装作平和,用力在对方脸上找寻答桉,心想到,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武元春!
黄宗善却也脸上春风和煦,内心深处掀起滔天恶浪,尽量不露声色看对方神色,却也不敢信,对方真能猜出自己真身?
他心想,难道这小家伙真的知道自己的这点毛病?
“这样,咱说定了,京西校场,三天后,一定恭候大驾!”
“一定,一定!”
骆思恭笑着答应道。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了,当即就要转身告别,却一下被人抓住了左手,惊得他忙回身,一见竟真的是骆虎。
“你,你要干什么?”
黄宗善一下冷声问道,就见骆虎嘻嘻一笑,“我送下大人!”
骆思恭一愣,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大反应,而他也一下反应过来,不觉后悔万分,内心极是恼怒,脸上却笑成一朵花,“好,那再好不过!”
骆思恭只见两人携手而出,并没瞧出什么,而黄却是缩手也不是,不缩也不行,只好任由骆虎拉着他的手出了大门。
黄宗善的手倒是极为细白,可细白之处,骆虎隐隐觉得这手心处布了一层硬硬的小颗粒,彷佛存于皮下。
黄快步走至大门,将手一下缩回,拱手笑道:“少公子送到这里即可,令堂大人一定有话垂询你,都是武举一些必考之项,万望你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多谢大人相告,他日有出头之时,必不忘大人提携!”
两人在门口告别,骆虎见黄宗善走远,见他步态蹒跚,笨重,心生疑惑。
而黄宗善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于无形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狞厉的眼神。
骆虎回到书房后,心中苦苦思索,骆思恭见他一脸愁容以为是为三日之后的武举选拔。
忙安慰他道:“你别的我倒不担心,倒是这拿大顶,还有着与人对练,怕你不小心撕裂旧伤,至于那骑射,那早就是一个笑话了……”
“义父,孩儿,我并没想这些,而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
骆思恭满脸不悦,“什么事情会比武举的事情还要重要,这可是事关你的前途!”
“义父,你记不记得那刺客交待武元春有个特点!”
骆思恭一听武元春三个字,刚开始脸上还是满脸困惑,忽然一下子想起来了,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惧,“你为什么会提到他?难道你有什么线索,你又想到了什么?”
“义父,那刺客曾经交待武元春的左手总是禁不住空抓三下!”
“是呀,我也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是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到这样的人啊!”
“我见到了!”
“你见到了?”
“是的!”
“谁?”
“黄宗善,但我不敢确定他刚才那个动作是不是习惯,还就是凑巧,或许是巧合,但我确实见到了!”
骆思恭一听这话懒懒的笑道:“是你精神太紧张了,不要这么大惊小怪,黄宗善不可能,百变魔君倒是谁也能够扮,但是要扮得如此之像,我还真就不信了,总不会连声音,步态,也变了吧!”
“义父,也许如你所说,可我一想,如果这百变魔君若是扮得不像,他也就没有这个如此邪性的称号了!”
骆思恭听了他的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直到最后,眉头上拧起一个疙瘩,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他就算扮得再像,他还有三房老婆呢,两个儿子,总不会连家人也认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