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几声响动。
这是门外的女真人用刀把敲击这个门,骆虎赶紧用毛皮死死的抵住门,好希望门不至于发出空洞的声音。
可是显然,那个人迟疑了。
过了好半天,这个狡猾的女真人再一次用刀把敲击这门,骆虎本以为他敲击过去了,那知道这家伙敲击完回来又盯上了这一扇门。
门外的女真人,似乎是有些怀疑这里,他听得这声音似有些空洞,旁边的老刘头见了这一幕,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见这家伙,索性就不走了,居然蹲在了那扇门前,仔细地用耳朵,贴在门上,用刀敲击着这扇门。
梆梆梆几声响动,这么一来,似乎是与别地方不同。
同一扇门,女真人扒在门外听,骆虎扒在门内听,此时此刻,骆虎悄悄的用刀,顶在了门上,只要对方一旦有响动,他就会用刀刺穿门,直接把对方格杀。
那是一种下下的选择了。
因为这么一来,不但自己和老刘头深陷敌群之中,想要逃出生天,已是千难万难。
更要命的是,只怕是自己千挑万选,让老刘头潜伏在这里的计划,不得不落空了。
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刻,忽然有一名女真士兵返回来跪在地上对那人说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我们没拦住他给跑了!”
这家伙听到这话以后,豁然站起,气愤地骂了一句:“你们都是些饭桶!”
随后他就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谁,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如果不是那个人,只怕是这女真人一定会找骆虎的麻烦。
一行人匆匆离开以后,老刘头一直看他们走远,这才赶紧打开门,也直到这时骆虎和田孟明,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真特么危险,这女真人,正是滑头,太难对付了!”
骆虎不由得感叹一句。
“两位大人,女真人做事一向谨慎,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赶紧换地方,小心那人杀个回马枪!”
骆虎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而旁边的田孟明,满脸不可置信,“不会吧,莫非他还返回来?”
“极有可能,你们不知道女真人做事,真的就是一板一眼,不像我们汉人,虎头蛇尾,赶紧找地方再躲藏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外面的院子里脚步声又响起。
都是沉重的牛皮靴砸地的声音,果然还是回来了。
田孟明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连忙问骆虎:“大人该怎么办啊?”
别说是他了,就连老刘头也傻了,没想到对方居然回来的这么快。
三个人,这个短短一刻的时间,骆虎做出了判断,忙拉着田孟明,躲进了刚才他们已经翻过的兽皮堆里。
老刘头也已经完全会意,连忙用毛皮将他们盖住。
这一堆毛皮都是已经被揉好的成品,刚才就已经被这些女真人翻找过一顿了。
可要是女真人再一次翻找,任凭骆虎和田孟明两个人怎么藏,也一定会被发现。
此时此刻,骆虎和田孟明两个人只能是赌了,刚刚藏进去不久,果然还是刚才那个女真人,再次进来了。
此时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大声的训斥那个女真士兵,“以后,禀报事情的时候说清楚,让我白跑一趟!”
那个女真士兵只有连连喊遵命,根本不敢再分辨什么。
这一次这个女真人头领,径直走向那个门,再一次用刀敲击门,勐的转过头来问那老刘头,“这里面是什么?刚才为什么不给开?”
此时的老刘头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连忙答道:“回禀大人,那里面都存着一些一些生皮,血乎乎的,没敢打开,怕臭了几位大人!”
“笑话,赶紧给我打开门,我若不问,你也不说,要是有蹊跷,定当不饶!”
那女真人恨恨的说道。
骆虎钻在兽皮之中,听的是清清楚楚,透过缝隙往外观瞧,那老刘头连忙给打开门,里面的景象,正如那老刘头所说的一样。
那女真人见里面空空如也,这才罢休。
临了那老刘头还不忘记给这几个女真人每人几两银子的辛苦费,果然银子这玩意儿,不论是大明还是女真人,都是喜欢的不得了。
那几个女真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场风波才算过去,骆虎和田孟明,这才从兽皮当中钻出来,一行三人,坐在那里恍如隔世。
好半天老刘头的儿子才返回来,他拿来了,两顶帽子和两顶假发。
这本来是骆虎给他们预备的,就怕他们不愿意剃发,这一次却给他们自己先用上了。
眼见女真人走远了,骆虎和田孟明赶紧带上头套,乔装打扮一番,这才上了地面。
两个人可以说是对老刘头感恩戴德,尤其是骆虎可以说是老刘头一连救了他两次。
三人在大厅当中刚刚坐下,老刘头便开始说起:“两位大人,现在沉阳城,表面上看,外紧内松,实则不然!”
“此话怎么讲?”
骆虎有些好奇,便问这老刘头。
“这女真人想彷效咱们国初洪武皇帝,先开始在沉阳城内,推行黄册制度!”
黄册是大明的户籍制度改革,在国朝之初,是洪武皇帝一力推行。
小小的黄册上,不但登记了在大明每一个家庭的成员,还登记了每一个家庭所拥有的土地数量。
而且还在这黄册之上规定了每一户人家所要承担的赋税和徭役,可以说把每一个人都牢牢的绑在土地之上。
但随着年长日久,官员的懈怠,黄册也已经是有名无实。
骆虎听到这里,也不得不感叹的说道:“不能不承认努尔哈赤的才干,完全和洪武皇帝有一拼!”
可是他随即便又想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就见到老刘头满脸愁云,不住的哀叹道:“他这么一来,我这里就会暴露给女真人,实在是不方便,就算你们以后来,也得随时向女真人登记,不能不说努尔哈赤这一手,非常的毒,从根本上杜绝了城外细作,想要潜入城中的居民家里!”
“这个我明白,肯定不会打扰你太多时间,过几天,我们就赶紧走!”
女真人的防范之严,不得不让骆虎感叹。
一旁的田孟明说道:“可见洪武皇帝,在立国之初,订立的那些规矩是十分有用的,人家女真人反倒向咱们学习了,咱们自己都把这些规矩都废了,这才大为不利!”
骆虎听了这话也不由得一起赞叹,“咱们大明好多规矩,都是好的都是好的,就是不好好执行,要是一开始,用这办法约束女真人,压根儿也不会看着女真人做大!”
“对了,两位大人,这两天我听说一件事情,都是来我这里的猎户说的!”
“什么事?”
骆虎极为重视,女真人的一举一动。
“那些猎户,在宁远城附近打猎时,时常碰到一些努尔哈赤派过去的细作,自从李永芳一死,他们倒是不敢像从前那么张狂了,只是围着宁远,在纸上来回的画!”
骆虎听到这里,马上心惊不已,心想努尔哈赤莫非又要发动进攻了吗?
紧跟着,又听老刘头说:“还有一件事情,从皇城出来的一些巴喇牙兵,他们时常到我这里,想看看一名上好的黄狗皮子,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到,咱们明廷似乎过来一个公公,努尔哈赤命他们,寸步不离的保护,就住在皇城之中!”
骆虎听到这话以后,一下子惊了,心想,明朝的大官能大到什么程度,居然能让,努尔哈赤亲自命令自己的护卫,巴喇牙兵保护!
可见此人的级别,必然小不了。
如此级别的官员,居然投降了女真人,他所知道的事情,一定比平常大臣多,要是由这家伙,吐露出明军的沿长城防线的布署,那简直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想到这里,骆虎便有些坐不住了,一旁的田孟明,也有些急了,忙对骆虎讲:“皇上不是信任那些死人妖吗?看看这样的后果,老是相信东厂,到头来还是东厂出卖了他!”
“现在讲这些也没什么用,危机之际,必须想尽办法,潜入着皇城之中,必须找到这家伙,把他杀了!”
“可这该怎么杀,人家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想要靠近千难万难,而且只有咱们两个人,对这皇城的布局,完全就是一窍不通,就连人关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骆虎听了这话以后并没有生气,他知道田孟明讲的这些都完全是对的,可是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人必须得杀,不但得杀,而且还得快点杀,迟一天就是对明军多一天的损失。
而且骆虎也知道,一旦军事部署全部透露给敌方,往往意味着丧城失地,无数士兵性命,就会白白葬送在敌人的刀锋下。
说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两军打仗,情报先行,谁的情报对敌方更为透明,谁就沾光。
有时候甚至可以做到兵不血刃,就能够让敌人投降。
越是高级别的官员投降到敌方的阵营,对己方的损失则会越大。
骆虎在想,到底会是谁,会有哪个太监,跑到努尔哈赤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