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澄海楼,阴沉的气氛为之一扫而空。
窗外寒风凛冽,雪花飘舞,冰封天地,屋内却是暖意融融,春意盎然,一桌的酒菜,是袁崇焕以及当地的厨子特意为两个人特意接风而设。
“两位大人,请看这条松江嫩鱼,此鱼是从海上回来的,每年大批迴游到此产卵,可以说是历经劫难,到了此地,也就筋疲力尽了,可是鱼肉却因此变得坚实而有味,是此地的一大特色,两位大人请慢用!”
袁崇焕的一番话倒是惹得骆虎笑了,“你说的这是大马哈鱼,当地人也叫,迷湖鱼,身形最长能超过六尺,却最为笨拙,意志却最为坚定,哪怕前面渔网纵横交错,也要拼命向前,向死而生,当地人也叫这鱼叫笨鱼!”
袁崇焕听着这话以后哈哈大笑,“没想到上差,居然也知道,我也只是听厨子这样讲,暗暗背下来讲给你们听,好博你们一笑却没想到你却早已知道了!”
“没办法,辽东我已经来了好几次了,这鱼有好多种吃法,既可腌着吃,也可晒干了,当军粮,生吃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你我三人,但是很像这鱼!”
一旁的孙承宗听骆虎这么讲,便有些纳闷的问道:“此话怎么讲?”
“我听当地人讲,这鱼打一出生,劫难重重,别的鱼完全可以在出生地慢慢长大,可它不同,非得顺江入海,一路上,要么被同类吃掉,要么被大鱼吃掉,能够顺利回归大海的,十不存一!”
骆虎说完这话,袁崇焕和孙承宗两个人听得都愣了,不由得感叹:“这鱼为什么非要这样折腾?”
“对呀,一生两次,去的时候还可以顺江而下,回来的时候,就得逆流而上,遇上瀑布,也要想尽办法跳跃而上,要不这鱼被当地人称为笨鱼,实在是执拗的可以!”
袁崇焕和孙承宗听了骆虎这番话以后,马上明白意有所指。
孙承宗不由的苦笑了一声,“我们明白骆家儿郎所讲,凡是来到辽东的官员就必须抱着向死而生的心态,的确也只能抱着这样的心态了!”
“我觉得也没必要想那么多,就如同这笨鱼,尽管向前而去,我是想的太多便会畏首畏尾,天下事,无不尽毁于此!”
骆虎澹澹的说道。
他这番话的一说出,等于是告戒这两个人和自己,来到这里就应该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管是危险来自敌人还是来自京城,朝堂之上,只需要实心用事就可。
袁崇焕听到这里不由得抚桌大笑,“不错,骆家儿郎讲的对好一句,向死而生,我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正好是萨尔浒之战,发生的那一年,国家用士,我辈绝不会袖手旁观,必当抛头颅洒,哪怕肝肠寸断,也要想尽办法平复辽东!”
最后孙承宗举杯,共同敬大明江山万万年,一行三人在澄海楼举杯。
这是天启四年年末,可是同时期的骆虎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京城,已经陷入了腥风血雨。
魏忠贤已经被杨莲的二十四条大罪的血书惹得恼羞成怒,而且在天启皇帝的默许下,阉党对东林党人,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这是天启皇帝早就想做的事情,而魏忠贤也只不过是工具,确切的来讲,只是天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刀。
世人总是把东林党惨事,完全归咎于魏忠贤,却不想想,如果没有皇帝的允许,魏忠贤放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天启皇帝的授意下开始进行,根本就不是后来清人所写就的情形。
说什么,魏忠贤拿着杨涟的奏疏,趁着天启皇帝干木匠活干得最火热的时候,将这份奏疏献上,而天启皇帝根本顾不上看,只是一味的对他说道,一切事情随你还在那里污蔑天启,皇帝不识字,其实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天启皇帝识字,不但识字,文化水平虽然比不上万历皇上,但是书法水平远比万历皇帝以及后来的崇祯皇帝,要强很多。
天启皇帝不但识字,而且一切一切,都是在他的授意下进行。
天启皇帝正在有计划的屠杀东林党人,造成如此局面的原因,完全在于东林党自己。
天启初年,西南战乱,努尔哈赤不停的进攻,已经有各地的农民军,正在逐渐的壮大。
明军正在面临三线作战,好在农民军的势力,在天启初年时还十分的弱小,可是西南战事,越打越狠,奢崇明安邦彦,史称奢安之乱。
终天启一朝,也没有能够平定。
西南数省,属四川,贵州最为酷烈,战事最危急的时候,成都,重庆,贵阳,这都完全沦陷于敌手。
贵阳围城有一百多天,城中粮草断绝,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
等到大军解围了贵阳城,贵阳城的居民,已经十室九空。
而辽东的努尔哈赤,始终处于攻势,天启皇帝不得不等到辽东战事稍微一缓和,从辽东的饷银扣除一些银两,转而支援西南的战事。
天下的事情,坏到如此的地步,恰逢王化贞的六万大军,在辽东全军覆没,如此局面给了哪个皇帝心中能不焦急。
天启皇帝最严重时夜不能寐,心中的压力难以排解,坐在那宽大的龙椅上,迫切地希望下面的臣子们,勇于任事,哪怕给几条中肯的建议也好!
可是东林党人干了什么?
每天人浮于事,尸位素餐,为着朝堂之上,早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万历年间的梃击桉,妖书桉,红丸桉,甚至二十年前的争国本,频频拿出来说事儿。
大明的天下都快完了,这些大臣们还停留在过去,其实谁人不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不过就是为了拉帮结派,打击政敌,好让自己在这场争斗当中得到更多的利益。
一时间朝堂之上的派别多到牛毛,楚党,浙党,东林党,江南复社,而这些势力,又细分中好多派别,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周当中三次早朝,每次上朝,真正禀事的人少之又少,干事的人怕获罪,索性不干。
吵架就够了,能从早上五点吵到下午,皇上不管饭,也能吵下去。
天启初年的朝堂之上,简直就是群狗乱吠。
东林党到了后期连自己人也咬,甚至分化成了小东林,大东林。
这些纷乱的表面下,个个都隐藏着为自己争夺利益的一颗险恶用心,为自己争夺利益未尝不可,可你总该干事儿吧。
吵架的人很多,干事的人没有。
要么一个人干事,背后一堆人指责,动辄获罪,如此局面下,谁还愿意干事儿?
此文在这里,特意为天启皇帝叫屈,只怕是换了谁,谁也会爆发!
也正因为天启皇帝在这朝堂之上,深深的感到无助,不得已,这才一手将以魏忠贤的阉党渐渐扶起。
阉党初期,横行霸道,也正因为背后有天启皇帝支持,可以说是横行不法,可是天启皇帝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为别的,就为了耳根清净,好严厉打击一些读书人,好让他们实心用事。
但是东林党的无耻用心,到了后期已经到了无耻的地步。
浙江道御史曾经三次,推举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李三才,居然一上来就要求让李三才接任辽东经略。
让一个平民老百姓,接任一品大员,只怕是纵观古今,没有哪个大臣如此不要脸到如此地步。
天启皇帝已经够能忍的了,直到杨涟的这封血书上奏。
纵观二十四条大罪,风闻猜疑的罪名,就将近占了一半,后宫的事情,是皇家的忌讳,身为左都御史的杨莲,不可能不知道,偏偏有三条直指天启皇帝私生活,而且都是名不符实。
怎能让皇帝不动怒?
想当年,一封酒色财气疏就能把万历皇帝气的快跳起来,更别说这封血书,好歹那封酒色财气疏也并不是无中生有,万历皇帝他没说的,人家说的不是不对。
更何况前者也只不过是劝告,后者则是一把刀,生生的要架在魏忠贤的脖子上。
魏忠贤并不是不该死,本有很多的罪行可供杨连用来指责,偏偏杨连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那些事情背后都有天启皇帝的影子,指责魏忠贤就是指责皇帝。
他只好完美的避过去。
至于其他罪名,都是生拉硬套,有些问题就不是魏忠贤造成的,司礼监批红权,打从永乐皇帝时期就已经有了,凭什么说魏忠贤专断?
他本人只不过是一个掌笔太监,严格说来连批红权也没有,他倒是想,可他不识字。
这样一个人尽皆知的浅显的事实,杨莲居然会视而不见。
天启皇帝,怎能不动怒!
二十四条大罪当中最后一条罪名,魏忠贤骑马经过乾清宫内苑,胯下的马匹被皇帝射杀。
如果这也算罪名的话,你到底是怪皇帝还是怪魏忠贤?
天启皇帝终于是怒了,他已经看透这些读书人的小九九,他决定将这些人关进牢中,一个个狠狠的教训,撕破他们伪善的嘴脸,掏出那颗为了个人利益而不顾整个天下安危,那争权夺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