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广宁城陷落以后,努尔哈赤指示把广宁彻底拆除,整个广宁城连同西平堡,镇武堡,被连根铲平。
如此一来,广宁城已经不存在了。
而以广宁城为依托,锦州城为后盾,沿线的松山,塔山,以及各个堡垒,横向构成了一道防线。
而已,大凌城,小凌城,以及十三山,八里铺,中前所,纵向构成了防线纵深。
可以说这道防线是山海关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果说山海关是大明的最后一道屏障的话,那么锦州防线就是山海关最后的依托。
整个大明帝国的安危,就完全寄托于这两条防线。
如果没有这两条防线的话,只怕是大明就会旦夕而下。
到了现在明军是没有任何能力能和女真人一战的,明军太依托火器了,只能龟缩在城墙之后,如此一来装填慢,射程短的火器,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可以说如果没有城墙的庇护在平原上遇到了女真人,明军的步兵,只有等死的份儿。
立国之初,洪武和永乐时期的明军,北击蒙古,消灭北元那样的辉煌时期不再重现了。
大明二百余年之后,各种积弊积重难返,而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事情,其中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多,就连皇帝也未必敢轻动。
谁能料想到,从前一个大明的土司,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马上就开始壮大,把明军摁在地上,使劲儿的爆踹。
如果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算起,到了天启四年,短短六年的时间里,明军几乎把辽东在关外的土地全部丧失。
这就是孙承宗所要面临的局面,他已经是大明王朝自万历四十七年以后,派驻山海关第三位辽东经略。
虽然他的官职并不是辽东经略,可那只是出于皇帝的私心,因为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能不说,天启皇帝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他提前给自己的老师找好了替罪羊,这才把孙承宗派来。
而敏锐,胆大的袁崇焕怎能够不知道天启皇帝的用意,在期间他可以说刻意的巴结孙承宗。
而孙承宗也十分欣赏这位年轻的将领。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骆虎在澄海楼外,观看雪景。
冬日的山海关别有一番风景,风雪中的长城,好似一条玉龙,从远处冰封不久的蓝色海面,一跃而出。
你以为它就止步不前了吗?
不,这条玉龙,在大海与山脉的交接之处,也只不过短暂盘踞,两只龙爪,就好似这山海关的,北水关,南水关,死死的抓着冰封一片,苍翠的大地。
又一爪登跃上了冬日黑白相间的群山,蜿蜒,起伏穿行在这大雪覆盖的,一座座蜡染的,群山之间。
冬日的山林都已经变得枯黑,苍翠,若不是这样,也显露不出远处盘绕而过的长城。
雄关漫漫真如铁,虎距在这山海之间,保卫着大明,不被游牧民族侵犯。
真的是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山海关,大明怕是就会被女真人,踩踏在铁蹄之下。
狂风夹带着雪粒子打在骆虎的脸上,生疼生疼,可他并没有退缩,反而站在这关城之上,向西凝视。
城头上的大炮,为了怕被风霜雪冻坏,都用羊皮毡布,死死的裹着,从远处一看,被大雪这么一盖,真的就好似几头巨大的玉白狮子,傲立在风雪中。
骆虎不由得叹了口气,恰巧让身后的孙承宗听到,他笑了,“上差为什么叹气呢?老夫已经有五十多了,都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没有叹气,你一个孩子,正是少年青春,又为何叹息呢?”
骆虎一回头一看是他,连忙躬身一礼,不由得失笑道:“回禀大人,我在想一件事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城头之上,不由的感怀,我们大明有如此坚城利炮,而且还有二百多年的积攒的国力,却防不住小小一个女真人,这实在是让我难以想象,也无法理解!”
孙承宗听了他这话以后,脸上的笑容不觉已经敛去,将狐皮大衣又往紧的裹了裹,不由得唏嘘感叹道:“别说是你了,只怕是连老夫在内,所有的大明军民,也难以理解啊!”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个人插进话来,此人的说话口音,官话多少带有广东方言,尽管他竭力避免,还是有些流露了出来。
不用问,这正是袁崇焕。
“那有什么可稀奇的,此消彼长,这是天数矣,我们大明只不过如同这关城一般,看上去很强大,其实不然!”
孙承宗听了这话以后,也许是为了考教袁崇焕,便笑着问道:“那你倒是给我说一说,我们大明和女真人相比,到底是输在了哪里?”
袁崇焕不假思索地答道:“输在人心,人家女真人上下齐心,其利断金,我们大明却不是这样,大敌当前,却还在窝里斗,将士们在前面用命,总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后面拆台,天下事尽毁于此!”
“你倒是说的直白,在老夫看来,也不光是如此,庙堂之上的风气不好,干事的人,总会被小人指责,导致畏首畏尾,生怕获罪!”
孙承宗这么说,以后骆虎紧跟着把话头捡起来,感叹的说道:“的确如此,正如熊廷弼在辽东干了这么多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长此以往,谁还敢干事儿?什么最万全,什么也不干,光支嘴最万全,上下嘴唇一碰,横扫千军,挥斥方遒,正要是让他上来,还不一定比熊廷弼干的好!”
孙承宗听了这话以后,感觉到落户意有所指,他在猜想该不会是指自己吧?
的确孙承宗的到来,可以说是很不光彩,前任辽东经略王在晋并没有什么大错。
在他的任上也严格的奉行着熊廷弼的三方经略,如果不是出了一档子营救难民的事儿,也不会让孙承宗抓住把柄。
而在整件事情当中,连续弹劾两任辽东经略的人当中就有孙承宗的身影,骆虎倒是乐意看笑话,看看孙承宗干的是否比熊廷弼还要好。
旁边的袁崇焕见着骆虎的话,略带一些火药味儿便想打圆场,却听孙承宗紧跟着说道:“熊经略的下台,本部院的确是参了一本,但也只是指出他的不足,绝对没有替换的想法,说到底,这都是朝堂之上的争斗,引起的风波,这也是我正担心的事情,希望朝堂之上的争斗,不要影响边关将领的更替!”
“大人说的对,一个人上来是一个人的做事方法,是一个人都做事方略,如果来回更替,那等于这事情做到半截儿就废了,徒劳无功,徒废国家钱粮,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能不说袁崇焕和孙承宗说的话,骆虎也非常的赞同,一行三人,见着风雪越来越大,便回到了澄海楼。
气氛为之缓和,骆虎面对满桌珍馐,先自执起酒杯,向孙承宗敬酒道:“我说一句实话,上一次也在此处,我也给熊廷弼敬酒,如今故地重游,景物依旧,人却不同,撇开这些不谈,就希望你能够带领我们,循序渐进,希望能够收复辽东的失地,这也是皇上的心意,而且皇上也的确改变了,不会再像从前,像眼里皇爷那样能够毕其功而与一役,他也认识到了,那不太可能,也不符合辽东的现状!”
孙承宗听到这里以后,连忙站起身来,不由得感叹道,这正是我所劝皇帝的一直以来皇帝,似乎并不甘心,并没想也,没想到经由骆家儿郎和他一晚上的促膝相谈,就让陛下改变心意,这正是我十分惭愧的事情,枉我一个,在潜邸时就任王府詹事,也没有摸清皇帝的脾气,还是骆家儿郎厉害,皇帝把你支出来,也是为了保护你,希望你不要多想。
“回禀大人,我怎么会,其实我很感念皇帝,我也不愿意在京城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之中生存,还真就不如在两军阵前厮杀的痛快,可我就担心一件事情,也不怕你禀告给皇帝,就希望皇上能够对熊廷弼网开一面,他的确有错,但是过不掩功,东罗城外的几座大炮,包括西罗城的重建,锦州外围的几个堡垒,松山塔山的经营,这都是他的心血呀,他是真的实心用事,皇帝要是杀了他,只怕让天下人为之寒心!”
孙承宗听了这话以后点了点头,“罢了,你的这番心意我会告诉皇帝,尽量争取,不过就怕他自己再一次作死,你也知道,如果他不给汪文言送了几万两黄金,说不定他就活下来了,皇上连杨藁都能饶过去,怎么会不放过他呢?就怕他参与到这党争之中,一旦被卷入,神仙老子也难救他,我想皇帝的心里,并不打算真的想杀他,可有些事情,真的就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就算换做万历皇爷,近日熊廷弼的作为,只怕是也难饶过,怕是比当今皇帝杀得更快!”
骆虎听了这话以后点了点头,“一切简在帝心,我会给他写信,告戒他不要再闹下去了!”
“罢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三人能够决断得了的,当下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布置宁远城的城防?”
袁崇焕雄心勃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