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雪。
似乎下个没完没了,官道上已少有人来往,少见有人。
车马在这风雪中,缓缓前行,眼见天已快黑了,四周的景物逐渐开始模湖不清。
要不是这雪光反衬,映得这官道周围景物明亮,怕也早已伸手不见五指了。
“几位大人,前面的永平驿怕已赶不到了,天黑雪滑,还是在车厢里将就一夜吧!”
孙承宗听了这话,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作难道:“荒郊野地,本部院一天都没吃过正经东西了,这怎么能行?”
骆虎倒没料到这家伙居然如此难伺候,耐着性子,好声相劝:“大人,路上积雪不少,一旦马失前蹄,咱们都得步行了,我们哥俩没事儿,只怕大人受不了!”
孙承宗一听这话,脸上微一变色,一想到自己年纪一大把,从京城到此就已经是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再弃车赶路,又碰上这大雪天,深一脚,浅一脚在路上再摔一跤?
心想,罢了。
“可这雪什么时候才能停呀,总不能一直干耗在路上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骆虎听他这么一讲,笑了,“大人,不会,天亮了,雪再大,太阳一出,多少化一些,就好赶路了!”
“好吧,就依你们!”
孙承宗把肩上的狐皮祆又往上拉了拉,心中十分的无奈。
这次出行,害怕被女真人的细作盯上,所以轻车简从。
这也是骆虎的主意,前护后拥固然是威风,可目标也大,更容易遭受攻击。
在他的建议下,孙承宗尽管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听从。
只不过蒙天启皇帝厚爱,这马车可着实下了功夫,一共两匹上好的青聪马,毛色发黑,四蹄雪白。
大名鼎鼎的雪上飞就是指这种马,如此好马被皇上用来给他的老师驾车,实是暴殓天物。
整个车厢很宽大,约占去官道一半之宽,暖厢内毛皮衬里,别想透出一丝风来。
宣花白铜炉里放置着上好的银丝碳,孙承宗还不忘把他钟爱乌铁壶带上,四面放了一些书,若不是骆虎阻止,只怕还要带上一只从安南进贡而来的鹩哥!
骆虎心中不由感叹,简直比熊廷弼还会享受。
熊廷弼走到哪里也少不了歌妓相陪,孙承宗则走到哪儿也少不了好茶,好书,外加一只善解人意的鸟儿。
两相比较,倒是高下立判,可又是书,又是鸟,骆虎情愿他只喜欢歌妓,那样一来反倒省事儿。
一行人将马车停到路边,解了马,喂了些林间的干草,便走到一处背风雪的大石头后面,生起了一堆火。
孙承宗情愿一个人呆在马车里,马车虽宽广,却睡不下三个人,只好留下车夫也是孙承宗的家人,在他身边警戒。
骆虎和田孟明便在火堆旁烤起了火,两个人烤到半夜感觉到有点饿,便由骆虎提议打算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野物,毕竟自出京城出发已经有一天没怎么好好吃饭了。
孙承宗自己倒是带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和果脯,倒也开口要给骆虎一些。
他见那点东西怕是不够自己塞牙缝便也直摆手,转身离去了。
此处已近辽东,荒野之处,从林茂密,他便在这林子间来回察看地上是否有野兽经过。
这一看不要紧,林间空地上新雪刚降,赫然多了几朵硕大的梅花脚印。
极远处还隐隐传来虎啸声,震得周围树叶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胯下的青聪马暗嘶一声,吓得不住的后退。
骆虎连忙吁了一声,使劲用缰绳拉紧马,不断的手抚摸马的脖子,这才让它稍许安静下来。
这时忽然背后传来脚步声,骆虎忙手中扣着一枚镖,俯身在马背上向后望,一看是田孟明,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
“大人,有虎!”
田孟明说这话时,脸色苍白,眼神现出惊慌之色。
骆虎一笑:“没事儿,虎不在这儿,听声音似乎很远!”
“不,大人,老虎很近,而且有两只,似乎还有人声!”
“什么?”
骆虎再怎么仔细听也听不出有人,满脸困惑,可田孟明忙上来牵住他的马忙往密林走。
骆虎从来也没见他这样过,便不再争辨,约摸走了一炷香功夫,身后这才传来人喊马嘶声,其间还伴有虎的狂吼声。
骆虎这下彻底服了,任谁也想不到田孟明的耳朵这么好。
冬日,马匹在积着厚雪的地上奔走,根本就发不出多大声儿。
而这几匹马约摸奔跑了约一炷香功夫才至,这说明田孟明足能听见近二里地之外的声音。
这不就是传说当中的顺风耳吗?
骆虎和田孟明,连那马忙隐身在密林中,此时天已大黑下来,就见前面火把林立,亮如白昼。
砰,砰,几声火铳响,火光明灭之间,骆虎这才看清,有人在围捕老虎。
一共十个人,十匹健马,围成一个圈,隐隐传来虎的咆孝声,紧跟的有人大喊:“老黑,咬它!”
一群细犬上去就咬那老虎,而那老虎似已身受重伤,似乎年岁不大,发出的叫声还略带奶声。
可老虎虽幼,也是虎,就见一条壮健如牛的恶犬,狠狠向它脖子咬来,呼的一掌,拍去。
那小牛般大的恶犬,立时传来一声惨叫,原来颈椎骨一下就被虎拍折,瞬间倒地吐血而亡。
而旁边一只大花犬见有机可乘,飞身扑来,忽然那虎头也不回,一尾扫来,狗腰顿时塌陷下去,嗷呜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后面一只硕大的牛头犬一口向它咬来,却被它一爪上去撕烂了脸,眼珠挂在了外面,惨叫连连。
可那虎顺势一口叼住这巨犬的脖子,血一下把虎嘴染红,滴落在白雪上。
砰,一枪正打在幼虎头上,那虎一下趴倒在地,依旧不松口,狗已不动了。
看来那幼虎已命在垂危,旁边有人怒喝:“察合台,你往哪打,白瞎了这张虎皮!”
“大人,枪走火,小的该死!”
“罢了,等一会儿杀了孙承宗,弟兄们还是回咱长白山,这儿的虎太小,虎皮毁了也就毁了!”
……
骆虎听到这里心惊不已,两人面面相觑,他忙给田孟明使个眼色,后者忙跑回路边去查看孙承宗的安危。
不多时田孟明便回来了,悄悄的伏在骆虎的耳边,被他说的大人不好了马车不见了,只留下一具尸体是按车夫的孙承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不定就被这些人扣住了。
骆虎听到这话以后,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顿时空白一片,他没想到自己和田孟明两个人护送着孙承宗,刚刚走到半路就要着了对方的道,说出去,这可没办法,向天启皇帝交待,想到这里他便想爬起来去前面。
就在这时田孟明赶紧拉一拉他的遗精,可是骆虎并不在意。
骆虎连忙准备升上的飞镖,还有飞刀,把手中的刀全看了一遍,正准备向前走去,忽然田孟明急忙把他摁住。
骆虎有些不耐烦,一转过头来顿时就傻眼了,眼见一个巨大的虎头顺到了他的眼前,吓得他之后灵魂出窍。
这是正而八经的一只吊睛,白额勐虎远比一般的老虎个头都要大骆虎,简直就被吓晕了。巨大的王字就闪,现在眼前虎目圆睁,双目如电,有那么一刻钟,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几乎吓得她快要窒息过去,可是那老虎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抬起头来向前方窜去,骆虎这才翻起身来,就在那勐虎,向前一窜,足足有三丈的距离,大吼一声,地动山摇,周围树木上的雪花扑簌簌的落下几乎震耳欲聋。
终究是山中的霸王,就这一声吼,在场所有马匹顿时受惊,不雇骑手的拼命吁吁的安抚,甩下主人,掉头就跑。
更有甚者,那马顿时四蹄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虎,虎……啊!”
砰,砰,一阵乱枪与惨叫声此起彼伏,这虎一掌就拍飞了一个人的脑袋,尸身还端坐马上,抱着枪,腔子里却汩汩往外喷血。
那马带着尸体便狂奔而去。
一只虎就造成如此的混乱,这十个家伙被手忙脚乱,一顿乱枪乱指,哪知这虎十分的滑头,动作疾如闪电,四下躲闪之下,火光大冒,却始终打不到。
倒是有两三个被误伤,一枪打飞脑袋,一枪炸飞了肚子……
如此混乱,骆虎知道这正是出手的好时机,眼见有一人端起鸟枪瞄准了虎,他一支飞镖射穿这家伙脖子。
旁边那人大惊,刚扭头,一枚铜钱砰的一下,穿过他的头颅,带出一串血珠洒在雪地上。
有一人见势不妙,刚要转身拨马就跑,跑不了几步,马腿被田孟明扔过去一道绊马索,扑通一声,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那人忙要起身,带着冰茬的刀就递到了他眼前,旁边的马忙挣扎起身,刨过来一堆雪沫,低嘶一声,跑了。
“别动!”
田孟明上前一脚将这家伙蹬倒在地。
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声,传来虎的一声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