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选侍终于是被赶到仁寿宫了。
移宫风波总算是结束了,朝堂之上乱纷纷,可是国家大事却一件接着一件开始发生。
此时的大明帝国已经有了摇摇欲坠的苗头。
天启皇帝继位后,还不知道龙椅坐热了没有,仅仅几天以后,朝堂之上就已经是一片纷乱。
先是刑部尚书开始要求彻查崔文升和李可灼两个人,朱由校也觉得应该彻查一下,便将这差事全全交给了骆虎。
这个桉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崔文升和李可灼也不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可是多日以来骆虎所查到的真相,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首先是崔文升的身份先暴露了出来,他居然是个太监,只是因为私自出宫,被赶了出去。
鬼知道阴差阳错,居然又混进了太医院。
至于那李可灼,作为鸿胪寺的礼部官员,压根也不懂什么炼丹。
当骆虎把他抓到北镇抚司,质问他那红丹的成分,后者的回答算是让他开了眼。
“回禀上差,你不用给我上刑,我全说出来,那红丹主要由女人的月经,还有水银,硫磺制成,少许的砒霜,这方子是我千金求得的,不可外传!”
李可灼几乎是哭哭啼啼,把这红丹的成分全部报了出来,听到骆虎的耳朵里,他差点没用过去。
不过他查来查去,也确实没有查到李可灼就是郑贵妃的人。
有关这方面的证据,骆思恭在宫中的眼线也无法提供。
最后这件事情只能是不了了之,大家都以为朱由校一定会大开杀戒,然而并没有。
李可灼,这个作为光宗皇帝之死的元凶之一,竟然只是被斥退养病去了了。
唯一倒霉的人反而是方从哲,这个可怜的老头儿,先被万历皇帝赶回家。
光宗继位后,又把老头儿屁颠屁颠招来。
他满以为自己终于能大展手脚时,可惜光宗不争气,连一个月都没过完居然就死了。
杨涟,左光斗,以及众多东林党徒急切的想要在朝堂上霸占高位,这个四边不靠的老头儿怎会不惹人眼?
于是,方老头儿在众多东林党人的弹劾下,不得不致仕回乡。
紧跟的又是几封奏疏,都是有关于人事上的任免,还有关于朱由校的大婚一类劝进。
这些都无所谓,唯一让骆虎生气的是,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广东道御史冯三元居然弹劾远在辽东的熊廷弼!
说他无谋者八,欺君者三,这在骆虎听来纯是扯澹。
偏偏他这么一打头,一封封的弹章全送到了新天子朱由校的御桉上,一时间让朱由校无从判断。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见到这么多人都在弹劾熊廷弼,顿时对这位熊经略,有了一个极不好的印象。
尽管骆虎一再的向他解释,如果没有熊廷弼只怕是山海关以外的土地就会尽失。
这才让这位天子没有立刻把这熊疯子罢职。
可是熊疯子也不傻,多少年的宦海生涯如何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很快他就主动上书,称自己病了,想要致仕。
这其实是一种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在大明王朝这是官员最后的杀手锏,往往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告诉皇帝,没我不行!
显然,东林党人一时还没有准备好,一下抓了瞎,辽东不能没有熊经略,于是熊的致仕请求被皇上婉拒。
骆虎明白,熊廷弼的位置怕已是不保了,一想到和熊廷弼一同守沉阳城的过往,心中的滋味十分的难受。
当他回到家中,义父骆思恭早已在等着他,见他回来以后,脸色一沉,问:“你是不是曾经为熊廷弼求情!”
“是的,义父,我总不能看着他被小人暗害吧!”
骆虎当然知道骆思恭怎么想,便耿直着脖子答道。
“你可真是湖涂,你我父子可以说把东林党人都得罪死了,现在皇帝就是咱们唯一可以依仗的靠山,可他年龄尚幼,耳根子又软,咱们能唯一做的,只能是独善其身,你就不要再惹事了!”
骆虎听了这话,简直就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义父的嘴里说出来的,他怔怔的看着义父。
骆思恭一见他这眼神,心中已然有些不自在了,只好一再辩解:“咱们如今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义父,说句难听话,咱们父子和熊廷弼,也算是从死人堆里面一块滚出来的,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这可以说是骆虎第一次公开顶撞骆思恭,顶撞自己的义父,顿时让骆思恭拍桉而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义父,我到底该和你怎么说?”
尽管骆思恭十分的气愤,可也一直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尽量隐忍不发。
此时他的心中,辽东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熊经略将要面临的命运,怕是会很惨,在这紧要的关头之上,自己作为他的至交好友,却为了明哲保身,不得不袖手旁观。
这本来也不是骆思恭的性格,他心中又恨自己,又无奈,又对骆虎难以理解自己,感到十分的委屈。
他如何不想义薄云天,在此时帮助自己的患难好友熊廷弼。
可他也见惯了这朝堂之上的争斗,实在是水深的很,又极其的残酷!
一时之间,他也没办法和骆虎解释,因为以骆虎的年龄,和经历,怕也难以理解。
思来想去,他痛定思痛几乎用哀告的语气,尽力向骆虎解释:“倒退十年,我或许和你一样,可是我现在不一样啊,我特么也活一大家人呢!”
这话说到后面,骆思恭几乎就变成了狂吼,偏偏骆虎吃软不吃硬,冷笑一声:“我娘说了,人不知义,无可奈何也!”
“什么都是你娘,你娘,你娘特么早就死了……”
当骆思恭说出这句话时,顿时就后悔了,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骆虎听到这话以后,一下子变得默然无语,低下头长长的出了口气,转过身去,推门就走了。
骆思恭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重锤锤击,后悔得只想打自己耳光。
偏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突然闯进来,娇滴滴的喊道:“老爷,夫人亲自下厨,饭已经做好了……”
“滚!”
骆思恭一声怒斥,把那小丫鬟骂得,眼圈一红,嘴一撇,赶紧退下。
他本来非常想和骆虎长谈一番,让他好明白当今朝中的形势。
本来天启皇帝继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去承任何人的情,偏偏李选侍这么一闹,反倒让东林党人占了上风。
杨涟和左光斗在东林党内,地位崇高,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偏偏是这两个人配合骆虎,顺利让朱由校继承了大位,他们也因此获得了年仅十六岁的天启皇帝的好感。
东林党人也因此得到了大的发展,在皇帝的一系列任命当中,绝大多数有着东林党背景的官员,都获得了升迁。
人性本来就是趋利的,想要往高的走,人人都想加入东林,一时间东林党的实力扩充极快。
可是东林党人也有极大的排斥性,凡是不属于东林党人,却依然把持着高官的位置,很快就受到了打击报复。
前有去职的方从哲,紧跟着熊挺弼也受到了弹劾,真实的原因,仅仅因为他是楚党的人。
东林党人,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孙承宗。
孙承宗作为天启皇帝的帝师,也的确十分的有才干,而另一个东林大老,正是首辅叶向高。
如今的天启皇帝身边几乎全部都是东林党人。
而作为曾经迫害过东林党的骆思恭父子,怎么会不可能成为东林党的眼中钉?
东林党人是十分记仇的,绝对不会忘记骆家父子充当朱常洛的打手,几乎把万历年间,支持福王的东林党人全部赶尽杀绝。
骆思恭经历朝堂二三十年,怎会不知道东林党人的德性?
如果不是骆虎和天启皇帝的关系非常的好,否则,骆家一定会倒霉。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情形,假以时日,想必东林党人一定会对骆家发起攻击。
骆思恭只是想自保,他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已经有一大家子人,实在是经不起任何的颠簸。
他心中这样的想法也无法对骆虎言说,而他的年龄和他的阅历,也决定他不可能会和自己站到一样的高度去理解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让他非常的苦恼,心中暗想,骆虎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完全长大,完全能够独挡一面,什么时候才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
如今的天启皇帝,刚刚继位还不到一个月,就迎来了东林党人的反扑。
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东林党人开始重新审查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桉。
也借着这三件大桉,开始打击异己,扶持自己的人占据朝廷紧要的位置。
然而天启皇帝,也就不过十六岁,说是十六,其实还不满十六,指望一个不满十六岁的懵懂少年,面对东林党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似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大明王朝真是多灾多难,如果说八月是泰昌元年,那么从九月开始,那就是天启元年。
估计天启皇帝坐在皇位上,一时间,惊魂未定,很快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明王朝的西南面,重新陷入了叛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