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虎一掌,就格杀了一个大内高手,在大殿内动手杀人,可以说是明朝开国以来第一次。
郑贵妃吓得脸都白了,她指着骆虎,全身哆嗦得却说不出话来。
而骆虎看也不看他,带起朱常洛,径直来到了万历皇帝的榻前,双双跪倒在地。
一旁的王安见状,立即命人把那尸体抬出去,哆嗦成一团的郑贵妃,也被他命人请了出去。
如今的万历皇帝,已经是气若游丝,浓重的药草味儿,充斥整个大殿。
直到现在,皇帝还在昏迷之中,粗重的喘息声,一下比一下弱,顿时让朱常洛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到底是父子亲情,血脉相连。
虽然万历皇帝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混蛋至极,他一生只爱郑贵妃一个人,平素对郑贵妃简直就是言听计从。
在郑贵妃的怂恿下,万历皇帝一生只想立福王为继承人。
他不想立自己的长子朱常洛为太子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后者的生母,地位实在是太卑贱。
朱常洛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从前在文渊殿管理书籍,阴差阳错,被年轻的万历皇帝碰上,一时冲动,自然就顺水推舟。
哪曾想,那宫女就怀了孕,他本不想承认,然而万历皇帝的生母也是出身宫女,将心比心,严斥万历皇帝。
这让他不得已才承认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否则,朱常洛都没有一个合法的地位。
而二十年的争国本,早已把帝王家本就澹薄的父子亲情,更是消磨殆尽。
一旁的骆虎惊讶地看着朱常洛,他竟然泣不成声。
这哭和哭也是有分别的,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发自内心,场外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显然朱常洛这一次是发自肺腑。
“父皇,你醒一醒,好歹听儿臣一句话,儿臣知道您,一直不愿意让我当皇上,按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儿子也必须听父亲的话,这本是天经地义,可是,儿臣也是一大家子人啊,稍退一步,立时全家死绝,我不为自己,也得为我的后代考虑啊,若是生在小门小户家,又哪里会有这样的顾虑?可惜生在帝王家,不进则死,父皇,儿臣我没有选择啊……”
说完这话,朱常洛嚎啕大哭。
二十年来,只怕是朱常洛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敞开心扉,畅所欲言,把自己的苦楚一遍遍讲给自己的生父听。
撇去皇位,富贵荣华,单纯就父子亲情而讲,也足以让人落泪了。
朱常洛就感觉自己终于是把心中的怨气,二三十年来积聚的心里话全部一口气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感觉自己畅快极了,也轻松了好多。
忽然万历皇帝的手动了一下,朱常洛吃惊了,瞬间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把这话讲给父皇听。
他好害怕,三十年来的隐忍,在此刻会化为一江春水向东流。
从前那个木讷,胆小的太子又回来了。
就听万历皇帝哎吆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叹了口气,“朕都听到了,你想到的,朕也想到了,即如此,二十年来不愿意立你的原因,实在是你性格太过软弱,就怕你登临大位,也难以驾驭臣下,至于你说的,不进则死,那是你想多了,福王宽厚,断不至于此,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
万历皇帝在王安的搀扶下,勉强侧过身来,此时的皇帝,已是面如金纸。
“你进来,不就想确认一下,皇位到底归属于何人吗?你实在是太多心了,传旨……”
很快万历皇帝,在趁自己意识清醒的时候,明确的传出了口谕,指明了自己的继承人,就是朱常洛。
这一下,朱常洛心中的那颗巨石,终于是落下了,可是刚刚落下没有多久,曾的一下又提了起来。
“朕死以后,你必须追封郑贵妃为皇后,不能将她赶出宫去,优待郑氏一家人,保证从前待遇都不变,另外,不准你为妖书桉还有梃击桉,翻桉,此事到此为止,你若不尊从……”
万历皇帝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力不从心,进气多,出气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对他的儿子说出了一句非常绝情的话。
“你若不遵从,朕就是变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非要当皇帝,真的以为这个位置好坐吗……”
万历皇帝说完这话后,头软软的垂下,先是朱常洛的一声凄厉的悲嚎声响起,紧跟着,大殿内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哭声。
鸿胪寺礼部官员用悲怆的声音宣布道:“圣上龙驭宾天!”
紧跟的景阳宫的钟声响起,几乎所有的官员,穿白挂孝,跪在了御道的两旁,一时之间,紫禁城哭声震天。
随后,朱常洛作为新一任的皇帝,马上登基,登基的地点选择在文渊阁,同时召见群臣,大赦天下,发布即位诏书。
朱常洛继位以后,发布的第一道诏书就是废矿税,将那些收税的太监全部召回。
一直以来群臣认为这矿税实在是万历时期,最失人心的举动可是万历皇帝,这个人固执的很,无论群臣怎样劝戒矿税就是坚决不废。
这在当时的骆虎看来,觉得也是非废不可,很多年以后,他回想今天的事情,才完全明白,这就是大明王朝从此陷入财政极端困难的困境。
万历皇帝时期,财政就已经是拆东墙补西墙了,可就算这样好歹,还有点收入。
万历皇帝一死,后面的皇帝几乎就是坐吃山空。
而那些真正力主罢掉矿税的大臣,也只不过是仅仅出于自身的考虑。
骆虎总算是把这个任务完成了,算是一颗巨石终于落了地。
随后的郑贵妃立刻转变了嘴脸,恭恭敬敬地来到了朱常洛面前受封,再也没有了刚才那嚣张拔户的样子。
直到众人都退去以后,骆虎此行算是完成的任务,正要离开,却被朱常洛叫住。
“过两天朕就会传旨,升你的义父为锦衣卫都督,这可是正二品的官衔,至于你,实在是立功不小,翟升你为锦衣卫佥事,无形之中让你跳升了两级,小小年纪,升此大位,你可要用心做事啊!”
骆虎一听这话心花怒放,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多谢万岁爷,您放心,卑职一定尽心尽力,不过卑职有一个请求,可否明说!”
“但讲无妨!”
“回禀万岁爷,马尼拉之行,折了史朝义,此人功勋甚大,万望恩旨他一家人,能够得到封荫!”
“这个没问题,应该的,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如此结义,当初也没算把你看走了眼,以后你也不必去北镇抚司当职,就在这殿前,做朕的御前侍卫不离左右!”
“谨遵圣旨!”
骆虎只好躬身答道,其实他并不想在这皇宫中当值,实在是无聊的很。
“好了,你也退下吧!”
骆虎不敢怠慢,便就此退下了。
回到骆府以后,骆思恭更是摆酒庆贺,原来私底下王安早已将这条消息告诉了他。
本着正是国丧期间,不敢请艺妓,只好父子二人,简单的炒了几个菜,浅酌了几杯。
自从回到京城以来,双方都感觉到有些疏离了,此时也正是通过这件事,父子二人,才稍稍有些亲密。
先是骆虎急忙举杯恭喜道:“义父,儿子先恭喜你,连升两级!”
“你不也是连升两级吗?新皇对你不薄,不过你出手太过很辣,这次虽然不得已,无形之中得罪了东厂!”
骆虎也有些后悔,不该出手太重,可当时那个情形,由不得他选择。
骆思恭见他的神情有些怏怏,真要说几句为他宽心的话,忽然,外面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向他们报道:“老爷,魏朝来了!”
魏朝何许人也,正是魏忠贤的干爹,魏忠贤的本名也不叫魏忠贤,而是叫李进忠。
正是魏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才索性改了姓,名字是魏朝为他取的。
骆思恭刚要站起身前去门厅迎接魏朝,就见对方阴冷的脸上后紧紧的跟着魏忠贤,来到了前厅之中,理也不理骆思恭,直接坐在主位之上。
骆思恭一见这情形,心中便咯噔一声,连忙挥退了所有的仆人,连忙带上骆虎,扑通一声单膝点地跪在了魏朝面前。
然而那魏朝却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咱家可不敢当,你们如今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咱家有什么气也只能受着,别说受着了,就是被扭断了脖子,也绝对不敢吭一声!”
骆虎听到这话马上就明白是明摆的,就是针对自己,他不想连累义父,连忙向前躬身拜道:“回禀公公,人是我杀的,和我义父无关,你有什么冲我来!”
骆思恭连忙上来拉住骆虎,就见那魏朝忽然阴惨惨的一张脸,冷冷的盯着他,笑了。
“认账就好,如你所说,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干孙子死,就记在你们骆家的头上,你们也别得意,好歹你们锦衣卫,也有我们东厂的人,你父子俩也别得意一时而忘形,咱家迟早让你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