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聪听话的收起枪，蔡琳笑了。

事情正在一点点向她希望的发向发展。

“离开‘真实的人类’之后，一家财团给我开了一个不错的条件。他们给我一笔钱，让我组织一个单独的行动小组，帮他们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种工作形式。我当然很乐意，可去哪儿招募合适的行动人员呢？不久，我听说了祁阳附近发生的变故。魏忌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既然这些经验丰富的寻宝人没了着落，请他们不就很合适吗？”

王聪突然很想笑，“合适？寻宝队是第二军团机动部队毁掉的，机动部队听的是‘真实的人类’的命令，你是‘真实的人类’成员。让他们跟着你，跟着敌人工作，这也叫合适？”

蔡琳举起了手，示意他别这么生气，“帽子可不能乱扣。首先，我当时已经离开了组织，不能说是敌人；其次，命令第二军团机动部队动手的是组织内的激进派，我跟激进派一点儿瓜葛都没有；最后，我招揽白耳他们的时候，答应过一个条件：无条件帮助他们为魏忌报仇！如果报仇和我接到的工作有冲突，必须选择报仇。这些还不够吗？”

“最近两年，我出钱，他们出力，大家的合作很完美。请你换一个角度想想，如果没有我，他们现在也许还在祁阳和汉城的大牢里呢！”

王聪一时语塞，如果蔡琳真的做到了这些，如果当时身在大牢里的是自己，自己会做什么选择呢？

也许会和白耳他们一样，答应和蔡琳合作吧。

“你背后的财团，和乐天有关？”

“为什么这么问？”

“白耳原定和我在光州见面的地点，是港口的一个集装箱。那儿是乐天的地盘，一般人搞不到手。”

蔡琳轻轻鼓掌，“聪明，的确和乐天有关。”

蔡琳心中了然，王聪这么问，已经是信了七、八分。这让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所以她看起来更加真诚了，“我从没告诉过他们，我曾经是‘真实的人类’一员；关于你的备用邮箱的来历，我也一直含糊其辞。不过，今天和你见面之后，我会如实告诉他们。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因此心生间隙。”

事情清晰明了，王聪本该轻松才对，可他却觉得更加憋屈了。

对方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他竟然连一个动手的借口都找不到！

蔡琳心里已经盛开了一朵花。撒谎当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而撒谎的诀窍就在于别说假话，而是说真话！只要她有选择性的说真话，王聪便会将事情脑补完整，而这个脑补的结果其实是一个假像，一个他坚信的假象！

王聪和自己都知道，控制机动部队的是‘真实的人类’；可她从没说过白耳等人也知道呀！

在白耳等人的认知里，操纵机动部队的人，和追捕魏忌、王聪的人一样，都是AI事务局！

她不担心王聪和白耳见面后会戳穿这个谎言，因为今天之后，他们已经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王聪沉默片刻，“天狼星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我去？”

蔡琳不慌不忙吃掉半块蛋糕，这才慢吞吞的说：“这是下一个故事。今天的故事太多了。乐天的人告诉我，有人正在修复大战中被损毁的战斗型人工智能，复制它们的战斗经验，将这些经验赋予更多的人工智能。也就是说，有人在重新制作战斗机器人！”

“天狼星？”

“不错，就在天狼星？”

王聪嘿嘿冷笑，他才不信这样的鬼话！重制战斗机器人？开玩笑吧！天狼星的地位再怎么特殊，也还在西大洋联邦的管理之下，联邦会允许它这么干？

“我也不信呀！所以我决定去确认一下。和人工智能有关的消息，当然是去向AI事务局和‘真实的人类’确认最为妥当。幸好，我在‘真实的人类’还有一些朋友……你看，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

蔡琳说得轻松，但王聪猜测，她肯定也花了不少功夫。

“他们告诉我，的确有个署名为K的人和他们联系过。不过，‘真实的人类’并不相信这个K，也不知道他在哪。只有我的财团老板确信这个K就在天狼星。他让我去找到这个叫K的人，确认天狼星岛是不是真的在做战斗机器人。”

又是K？这人不仅能联系海盗姚天盛，还能联系上‘真实的人类’？

王聪微微皱眉，“找到之后呢？告发他们？阻止他们？”

蔡琳不由茫然，“为什么要告发他们？当然是和他们做生意呀！这可是战斗机器人！哪个财团老板对战斗机器人没兴趣？他们乐得买上百八十个战斗机器人看家护院。”

王聪不由愕然，买机器人？

“战斗机器人是最好的保镖，联邦的有钱人都以拥有战斗机器人保镖为荣。知不知道交易所有一个绝密的交易环节，就是买卖战斗机器人？知不知道很多寻宝队深入核区，其实就是为了捉拿战斗机器人？”

王聪呐呐的没有吭声，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说多了反而露怯。

蔡琳竖起一根手指，“如果天狼星真的有战斗机器人，就包下所有战斗机器人的买卖。这笔生意，利润的一成归我们。这就是我对天狼星有兴趣的原因。”

王聪冷哼一声，“仅仅是因为钱？”

蔡琳轻笑道：“仅仅是因为钱。王聪，你还很年轻，还不知道钱到底意味着什么。祁阳变故之后，迄今已有两年。给魏忌报仇？报仇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人是需要希望才能活下去的动物，得给他们一个新的希望。这笔钱，足够让他们每个人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你不害怕继续逃亡，但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吗？！”

王聪猛地一怔，竟然无话可说。没错，我有我的生活，可怎么能要求他们也和我一样呢？

他依旧嘴硬，“你从一个反对人工智能的‘真实的人类’成员，变成了战斗机器人的买卖人……这么夸张的身份转换，你竟然也应付得很好。”

“适应生活的改变，这是我的优点。”

“哼！为什么让我去天狼星？他们可以自己去。”

蔡琳摇了摇头，“试过了。我们一共有五个人报名参加在线机甲大战，可惜，运气很差，预赛时就全被淘汰了。但白耳的一个神奇操作，给我们留了条退路。”

“白耳？”

“没错，白耳发现你的名字在十四组预赛名单里。估计你也猜到了，我们年初时就找到了在港务局混吃混喝的花杰，又因他而找到你。看见你也报了名，白耳花了些钱，让你预赛首轮轮空；第二轮的弃权，是大辉做的；不过，第三轮的轮空，真是你的运气。因为首轮时还有人的干预，可以作弊，第三轮已经是对战管理系统接手了。发现你过了第三轮，我们马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大辉和我连夜行动，让你第四轮的对手退了赛。就这样，你一轮不打进了正赛。”

王聪撇了撇嘴，自己哪有什么逆天的运气，全靠这帮人衬托！

蔡琳苦笑道：“你后来打得这么好，让我们都惊呆了。至于你现在收到天狼星的邀请，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王聪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你为什么希望我去天狼星？他们是因为钱，但你不是，肯定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我和白耳可没什么区别，”蔡琳微微叹息，“我也喜欢钱，也想尽快摆脱刀口舔血的生活。我猜，你没法想象那一成利润到底是多少钱……”

王聪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仅不觉得你想摆脱现在的生活，反而还很享受。”

蔡琳乐了，“当我是阿美联邦南部七州那些以杀人为乐的毒枭吗？拜托，只有那些疯狂的毒枭才享受杀戮，我只是个普通人。”

“如果你也算普通人，那普通人就太少了。”

眼前这个女人明媚的笑容下，藏着某种东西，某种令王聪不太愿意接近的东西。或许是因为安娜的缘故，他现在对漂亮女人抵触得很，总觉得对方是个骗子。

他思索片刻，“天狼星是个戒备森严与世隔绝的岛屿，就算我能上岛，也做不了什么。”

“别小看自己！能逃得过AI事务局追踪的通缉犯有几个？又有几个人能连续数次大难不死？想想看，在光州，你已经是几次死里逃生了？你觉得仅仅是因为运气？别忘了，有实力的人才有运气！”蔡琳的眼中难得有些狂热的劲儿，“李在成几乎是年轻一辈中的最强者，你能和他为敌，难道还对自己没有信心吗？你已经足够强了，张天野！”

这可忽悠不了王聪，他摇了摇头，“理由呢？我为什么要去冒险？你们要钱，我可没兴趣！你们连花杰都保护不了，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去冒险？！”

“没错，你的确可以不去的。”蔡琳叹了口气，无比的失落，“花杰的死是一个意外。白耳他们去观察AI事务局追捕库图佐夫的行动；我去和财**来的人见面。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花杰出现在22号院，而且惊动了警察。抱歉，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神，可我们已经尽力了。”

全是理由，全是借口！

王聪恨恨地说：“是莫声杀了他。”

蔡琳心中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最先到东九路的是军人，和‘真实的人类’有关系的军人，他们在帮莫声。所以是莫声杀了他。我只是不明白，莫声为什么要杀他。”

莫声既然将花杰放出来了，为什么又要杀他？在东九路甲22号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蔡琳摇了摇头，“东九路甲22号是我们的一个临时安全屋，现在全废了。我们没办法去现场寻找蛛丝马迹。”

沉默良久，蔡琳小心翼翼地问：“想和白耳说几句话吗？”

王聪果然摇了摇头，心烦意乱，“现在不是时候。”

他不想冲着白耳发火，他怕无法控制自己。

“如果你去天狼星，找到K，帮我做成这笔生意。我的利润，分你两成。”

王聪摇了摇头，“和钱无关，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告诉我，怎样才能杀了库图佐夫？”

蔡琳不由一怔，思索片刻，她缓缓摇头，“如果他有防备，几乎不可能。他是顶尖的格斗大师，又是一流的机师。即便是一个不逊于他的高手用一架A级机甲偷袭，他也有可能逃脱。江海驾驶‘不追’，也没能留下他。除非……找到他的弱点。”

他只有一个弱点，就是安娜。

他需要新晶。

新晶的线索指向了K，指向天狼星。

王聪心中一动，“你这么细致的人，不会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天狼星上，是不是还有你的后手？”

蔡琳迟疑片刻，缓缓说道：“没错，你一个外来者，就算到了天狼星岛，恐怕也寸步难行，更别说找到K了。所以我给你找了一个当地人，他也许能帮上你。”

王聪眼神一挑，她竟然在天狼星岛上也有关系？

蔡琳苦笑道：“是一个愚笨的科学家，他叫蔡崇明，是我的……父亲。”

父亲？

对王聪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字眼。他没有父亲。听蔡琳说起这个词，他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在秦山翻山越岭时，身前那个并不算高大的背影。

那可能是我对‘父亲’仅有的一点点想象吧。

蔡琳眼神迷离，沉浸在遥远的记忆里，“很多年没见，我都快忘了他。差不多二十年前，他就去了天狼星岛。最初，他偶尔回大陆，也有过邮件往来。再后来，就只剩下每年光荣科技给我发的一封慰问邮件。无非是‘您的父亲身体健康’之类的废话，让我知道他还活着。有什么用呢？他活着还是死了，对我的生活毫无区别。”

王聪微微摇头，“既然这样，也许不该让他接触你的事情。”

“但除了他，岛上就没有别人能帮上你了。”蔡琳语气转冷，“他欠我的。既然他没有承担父亲的责任，那就得帮我这一次，一了百了！”

王聪冷冷地说：“别高兴得太早，我可还没答应你！”

他突然伸出手，“还有一件事情。”

蔡琳笑着递给他一张小小的存储卡，“黎芮的安全屋里，所有和你有关的资料，全在里面。记住，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查。”

我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王聪冷哼，“记住，你没有资格用那个备用邮箱。再用，我会杀了你。”

蔡琳笑着点头。她知道王聪还会有疑惑，对自己说的话并非全盘接受，但她相信自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王聪会去天狼星，会去寻找K，寻找光荣科技和锐金科技正在重制的战斗机器人！

真诚的谎言是女人最好的武器，没有人比自己更擅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