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什么意思？

天野心想，这家伙傻了吗？为什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惊恐？自己这一手是老巩教的，无非是发力方式的瞬间变化比较独特，此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他刚想趁势将人抓住，问个明白，没想到大耗子手里突然掉出一个小黑球。

没等天野有所反应，花杰猛地扑上来，将他扑倒在餐桌后！

一声沉闷的巨响，整间‘初雪’烟雾缭绕，早已裂纹无数的强化玻璃在冲击波中化为无数碎片飞了出去！房间自带的救生系统全力运转，警报声大作。天野再次冒头时，屋内烟雾环绕，早已不见了大耗子的身影。

天野警觉地看向门口，那位风度翩翩的酒廊经理居然大着胆子又出现了。诡异的是，即便这间包厢里刚被一颗微型高爆手雷炸过，他依旧面带笑容。真像个假人！

天野心中发虚，乐天酒店也不安全！

他拉着花杰，从破碎的窗口一跃而下！

沿着乐天酒店外墙不断下跃，然后快速跑过三个街区，在无人优品商店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再次藏身人群中反复穿行。半小时后，焕然一新的天野和花杰来到了青山区青江江畔。远离南港区，两人顿时浑身一松。回想交手的过程，天野的脸色有些古怪，不时打量花杰。

花杰没好气的说：“怎么？要感谢我？没想到我会冲上去抱住那只大耗子？真当我只能等着被人威胁，被人植入‘小鬼’，什么也做不了？”

“不，我知道你有几分实力，”天野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奇怪，你居然会冒险帮我。你虽然看起来浮夸，可实际上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既然本就不相信我，怎么会轻易犯险呢？”

花杰嘿嘿冷笑，“你好像很了解我？嘿嘿，小子，我们才认识几天，谁也不了解谁，明白吗？”他的脸色一沉，“你害惨了我，小子！你刚才叫我花老大，拉近关系？你在故意拖我下水！”

见天野默不作声，花杰气得跳脚，“知道内情，想要新晶的人，都盯着那台机甲，盯着从‘海鸥’上回来的四个人！海盗也是因为这个才找上你的！每个人都会盯着你，而我，我本来跟这毫无关系！现在你叫我花老大？！我去你大爷的！你这么一叫，每个人都会盯着我，认为我们是一伙的，认为我才是拿到新晶的人！你一而再再而三把我拖下水，为什么？你突然联系，让我去乐天酒店等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对不对？！”

天野无法否认。

“如果你想自救，就照我说的做。”天野知道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需要花杰，即便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被牵扯进来，得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既然已经和新晶有了关联，这个关联到底是深是浅，在其他人看来，重要吗？我们早就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花杰一时语塞。

“我需要你帮忙。先告诉你几件事情，然后再说我的计划，”天野仔细回想海上遇见那台受伤机甲时的点点滴滴，“这个月17号傍晚，‘大鱼号’通过津南海峡之后，从东南方向飞来了一台C级机甲，大宇E型。因为机甲发送了和平指令，而且受损严重，船长允许他降落。机甲驾驶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腹部和头部都受了重伤。据我所知，降落之后，他一直没有醒来。第三天上午十点，随船医生和智能医疗系统宣布他已经死亡。注意，他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

花杰眼珠一转，“但你知道他是军人？”

天野点头，“肯定是机动部队的人。他有纹身，虽然他的纹身被洗过，看不清楚了，但我还是能认出纹身的形状。只有第四军团机动部队的人才会搞这种纹身。”

花杰喃喃自语，“战刀和海燕？第四军团的象征……驻守在光州的就是第四军团。这人要是退役军人也还好，如果是现役，那就糟糕透了。”

如果是现役，第四军团还不得炸了。

天野苦笑道：“总之，驾驶员死了，现在看来，他的死没那么简单。也许在他死之前，一水和三轨就已经发现了他携带的新晶，然后动了手脚，加速了驾驶员的死。”

倒霉的驾驶员死后，尸体原本应该放在冷冻柜里带回光州，和受损的机甲一起，交给港务局和海务工会处理。可那场台风改变了一切，受损的机甲沉入大海，驾驶员的尸体也在轮船入港后不知去向。天野非常怀疑驾驶员的尸体落在了莫先生的手里。

花杰皱了皱眉头，“他要尸体做什么？”

天野摇头，这一点，他也困惑了很久。

“可如果不是他，我也想不出别人了。他既然能派人去港务局把你绑出来，当然也有能力把一具尸体偷走。”天野继续说道，“后来，一水和三轨为了争夺新晶，对‘大鱼号’做了一些手脚，使得它没能逃过台风。一水将新晶藏在了‘海鸥’机甲，本打算驾驶机甲离开，却没想到三轨毁了机甲的电池。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花杰没好气的说：“我不知道！一水拿走的新晶，怎么又落在了你手里？”

天野一脸无辜，“他给我的。临死之前，他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这么说，你信不信？”

花杰愕然，“想不到你还有这份自夸的天分，好吧，你赢了。那又怎么样？虽说我是个聪明人，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却一点儿也没搞明白，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天野眨了眨眼，“只有知道了前因后果，你才更像花老大，对不对？”

花杰一声哀嚎，“我能不做花老大吗？”

“不能，不仅我认你这个花老大，其他人也得认。”天野拍了拍他，“因为接下来，你要以新晶所有人的身份，去光州交易所，公开拍卖这颗新晶！”

拍卖新晶！

自己不能招摇，只能让花杰出面了！

‘初雪’房间的一声爆炸，整层楼似乎都抖了一抖，可‘蓝天’包间的三个人纹丝不动。等到走廊上脚步声大作，护卫和服务生们钻出来收拾现场，匆匆离去的顾客们高声咒骂，莫先生才笑着说：“随机应变，小伙子不错，我的手下输得不冤。”

阿忠撇嘴，“他虽然赢得过这个海盗，但势单力孤，搞不起什么风浪。教授能抓住他。”

风衣男是阿忠的弟子。莫先生知道自己的保镖心中不爽，笑笑不语。吴小姐放下酒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若无其事的说：“老莫，既然你觉得新晶‘很可能’在他手里，为什么没有一早抓住他，而是等到现在才动手？这可不像你的办事风格哟。”

莫先生微微皱眉，没有开口。女孩笑了，“我看过大鱼号的通讯记录。17号，那个机甲驾驶员迫降大鱼号之后，你在船上的手下——那个三轨——就已经通知了你，他用的是暗语，但我确信，他说的就是发现了新晶！按理说，你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一切，一旦‘大鱼号’进港，你就能拿到那颗新晶。可奇怪的是，你似乎不怎么在意，只是安排了几个无足轻重的手下去接应三轨。结果五个人全死了，新晶也丢了。”

莫先生沉默片刻，“我低估了一水。”

吴小姐大吃一惊，只是这惊讶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老莫，你认错认得也太快了吧！我还准备了很多话呢！不过，你这话说说可以，没人会信的哟！能从港口把机甲驾驶员的尸体偷出来，需要细致的准备和精心的策划。你连这都能做到，不可能低估一水的。”

莫先生笑了笑，“谁都会有疏忽的时候，我也不例外。”

“是吗？那就怪了，既然你都已经把尸体偷出来了，肯定认出了死者的身份，为什么不还给组织在第四军团机动部队的联络人呢？也是疏忽吗？”吴小姐笑得很狡黠，“我这个人不喜欢动脑子，但你的行为太有趣了。我猜，你不想让军团知道人死了，对不对？不想让他们牵扯进来，对不对？”

莫先生的笑容不改，“我没能第一时间拿到新晶，想要再试试，所以动了些小心思。不知道吴小姐能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短发姑娘看了他好一阵子，噗呲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接受，当然接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无所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脑子，就喜欢吃吃喝喝。至于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那都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呢！”

莫先生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你都算是没脑子，那有脑子的人恐怕不多了。

“吴小姐，驾驶员的尸体，我会尽快送去军团。”

“老莫，你知道吗？我有一种感觉：拿到这颗新晶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可你并不想要这颗新晶，对不对？不然，以你的精明，不可能一次又一次错过机会的。瞒着军团……你似乎也不希望军团拿到新晶。”短发女孩喃喃自语，“这可是新晶呀！就连我都对新晶挺好奇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莫先生？”

莫先生脸色遽变！

吴小姐摆了摆手，制止他开口，懒洋洋地离开了餐桌。

“这不是个疑问句，不用回答的。只要不影响任务的结果，其他的事情，我不闻不问。走啦！”

阿忠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吴小姐和莫先生的对话。倒是莫先生定了定神，主动问他：“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阿忠言简意赅，“很强。”

“看起来是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实际上却是行动部的新三巨头之一，当然很强。”莫先生思索片刻，“我没有向组织汇报新晶的事情，但组织却知道了。他们甚至知道新晶在一个游骑兵手里，为什么呢？我不清楚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只得告诉了她一部分事情。上头让我配合她拿到新晶……你说，我该怎么配合？”

“您想配合吗？”

莫先生苦笑，若是不想配合，自己就不会说出实情了。‘真实的人类’是一颗很好依靠的大树，他靠着这层关系在光州越做越大，以后，他还需要背靠这颗大树做很多事情，为了一颗新晶翻脸并不明智。

偏偏这颗新晶他已另有安排，决不能让组织拿到！

可惜，自己给过库图佐夫机会，他却没能抓住。那天晚上，库图佐夫要是能从垂死的一水手中拿到新晶，哪还有现在的麻烦？

“库图佐夫这几天在忙什么？”

阿忠摇头，“和之前没有区别。他很平静，很从容，几乎一直待在酒店里。倒是他的几个手下成天在港区转悠，我们的人在哪，他的人就会去哪。”

见莫先生没有说话，阿忠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先生，您真的要背叛‘真实的人类’，让库图佐夫拿到那颗新晶？会不会过于冒险了？”

莫先生双眼似有薄雾，他喃喃说道：“的确非常冒险，但有些事情，总要面对，躲不过的。”

表面敷衍‘真实的人类’，暗中帮助库图佐夫拿到那颗新晶，这就是莫先生真正的意图！

为此他收到三轨从海上发来的讯息之后按兵不动，没有向组织汇报；在大鱼号进港后，仅仅派了几个手下去接应三轨，却暗示库图佐夫中途下手；藏起了机师的尸体以免惊动机动部队里的‘真实的人类’成员；抓住花杰后，没有逼迫对方立即交出新晶；甚至给花杰埋下‘小鬼’之后，在伯爵酒店等待今晚会面的人，也是库图佐夫，而非莫先生！

‘狼牙’和‘探路者’是人众皆知的死敌，为什么莫先生要将新晶拱手让给库图佐夫呢？

天野和花杰并没有去伯爵酒店。

他们面前是一栋比伯爵酒店更华丽的大楼：光州交易所！

听见天野说要公开拍卖新晶，花杰顿时懵了。等到他再次清醒，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交易所一号大楼门口。

花杰脑子里好似一团浆糊。把新晶卖掉？这怎么行！AI事务局要自己拖延时间，拖到支援到来，毫无疑问，局里也想要这颗新晶！当然，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外勤，局里想要什么是局里的事情，关自己屁事！只要他们照发薪水，我衣食无忧就行！

可天野的意思是让我出面拍卖新晶！干了这事儿，局里还不得通缉我？茶茶会杀了我的！

花杰垂头丧气，“张天野，我怎么觉得很心慌？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天野耸耸肩，“花老大，你在船上待过吗？”

花杰耸拉着脸，“你一叫老大，我就觉得心凉。”

“以前，一条船上的一个水手死了。因为没有影像记录，花了很长时间，船长才找到凶手。你猜原因是什么？凶手和死者其实是生意伙伴。交易的东西是南亚联邦的超级致幻剂‘口哨’，也就是毒品。我们手里的东西，就是‘口哨’，不对，是比‘口哨’还生猛百倍的东西！”天野观察来来往往的人们，“私下交易这么可怕的玩意儿，对弱势的一方最为不利。很不巧，现在我们就是弱势的一方。所以我们不能去伯爵酒店，更不能和莫先生私下交易，否则死的就是咱们了。只有公开交易才能保护我们！”

“能别一口一个我们吗？我跟你不是一伙儿的！”

“你想呀，一旦知道你有新晶，所有人都会想办法保住你的命。到那时候，莫先生难道还敢激活‘小鬼’？他总不能和整个光州为敌吧？”

花杰愣神，“有点道理，所以你要我出面？”

天野将那颗方糖大小的新晶样品塞进花杰掌心，“当然，现在它是你的了！”

看着这个被防磁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玩意儿，花杰愣了好久，突然一个哆嗦，“烫手！你拿着不行吗？”

“怕烫手就赶紧扔给下一个傻子！我算是明白了，躲是躲不了的，不如扔出去让其他人去抢，越多人抢越好！”天野眨眨眼，“对了，我们得给新晶开个价钱，你觉得六百万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