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霞与陶连文分手的当天晚上,陶连山陶连海回来,陶杏儿就一五一十地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两个哥哥。
陶连山听得眉心紧皱,陶连海的神色也透着不愉。
两个兄弟,一前一后去了一趟陶连文的房间。
陶连山嘴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自己的弟弟,索性就从赵秀那边要了五块钱,拿去塞到了陶连文的手里,让他自己拿去花。
陶连文可是被自己大哥的大手笔给震住了。
当然,这家伙,也很是高兴地收下了这笔“安抚费”现在家里,赚钱的都是哥哥嫂子们,他没有收入,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这五块钱,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了。
然后陶连山又在他的房间里停顿了一阵,因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只能盯着陶连文看。
陶连文被自家大哥盯着心中发毛,索性自己开了口,反过来安慰陶连山说他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再说为了那样的女人也不值当。
最后,是陶连文把陶连山给安慰好了,这事才结束。
陶连山走了,陶连海又去了一趟。
这一次,终于是哥哥安慰失意弟弟的正常情况了。
其实,便是没有陶连山跟陶连海的安慰,陶连文自己也没太大的事。
这一段时间跟刘小霞见面的数次都不欢而散,早就消耗干净了他对她的感情,双方父母见面,刘家玩的那一手,更是恶心到他了。
这一分手,其实对陶连文来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刘小霞带着父母上门的事,大季屯的人都看到了,后来又被村子里的人撞见刘小霞带着父母离开,大家伙八卦的心顿时就被勾了起来。
照理说,这亲家第一次上班,再怎么都得住一晚的吧,就算是实在是有些不方便的情况,也不至于吃个饭的时间就走了这点时间,只怕连商量婚事安排的时间都不够。
“这有啥说的,肯定是没瞧上呗。”崔老太听到大家都在悄声议论,就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
“谁没瞧上谁?”就有人问道。
崔老太再翻白眼,“还能是谁?肯定是人家刘家的没瞧上呗。”
有人不服:“我看未必吧?陶家现在两个工人,这条件,就是在城里那都是抢手的。”
这人的话立马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我觉得吧,肯定是陶家的条件好了,陶连文瞧不上那女知青了。”
“是我,我也瞧不上,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选个门当户对的?”
“呸呸呸。”崔老太说道,“陶家条件好,当工人的是陶连山跟陶连海,关陶连文什么事,他还不是在家里种地。人女知青可是家在城里的人,城里人,懂吗?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瞧得上陶连文?”
崔老太的话,也有少许的人响应:“就是,陶家有两个工人咋了?人女知青家里,说不定工人更多呢,我看她那爸妈周身的气质,那肯定都是妥妥的工人。”
崔老太又说道:“人家女知青以后肯定是要回城里去的,依我看,她爸妈这次来,肯定就是专门给陶家的人说清楚,这门亲事不成。你们也不想一想,若是陶家瞧不上,还让人家父母过来干嘛?一早就让陶连文跟女知青分了不就行了?”说完了,崔老太还嘀咕了一句,“你们是没看到,那女知青跟她爸妈来的时候,陶家人那兴奋高兴的脸色。”
是啊,若是陶家瞧不上,犯不上还让人家的父母都追到大季屯来了。
崔老太的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一点,之前在反驳她的人顿时也说不出来反驳的话了,大家面面相觑之后,少许的几个还帮着陶家说话的人,也都纷纷住了嘴。
这些达成了“共识”的人,然后再将自己的观点跟其他的人讨论,没到半天的时间,几乎整个大季屯的人都知道,女知青跟陶连文的事,泡汤了。
因为陶家的人那一天请假了,没去上工,加上这不是一件好事,便是再好事的人,也没道理跑人家家里去求证这事。
第二天,陶家的人开始恢复上工了,便有人大着胆子去打听始末了。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陶家的人竟然都承认了,就说自家条件不行,而且,人家就一个女儿,爱得不行,还想着等刘小霞嫁回城里,守在身边呢。
崔老太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腿抖得就特别瑟,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家拒绝了陶连文呢。
“哎呀,连文跟女知青的事情不成,那不是等于我家就有机会了吗?”就在一群人围着讨论的时候,其中一个坐在崔老太对面的老太太,一拍手,脱口而出。
她这话一说出口,还在讨论说话的人,都愣住了。
继而,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光芒。
是啊,之前她们就打过陶连文的主意,但去陶家提亲,都被陶家的人给拒绝了,当时大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女知青的事,还能想不到原因。
既然陶连文当时是因为喜欢女知青才拒绝了其他的人,那么现在,女知青跟他没得关系了,这岂不是意味着大家家里的适龄女儿又有机会了?!
陶家这样的家庭,女知青瞧不上,但对他们来说,那可是已经非常好的选择了。
“就你家那个女儿,陶连文又不是瞎,人家能看上?”崔老太对着那最先动了心思的老太,讽刺说道,“你自己看看那女知青,就该知道陶连文喜欢什么样的了。”
那老太被她挤兑得面色尴尬,嚅嗫小声地反驳,“可我女儿又勤快又能干,洗衣做饭,家务活地里的活,都是最好的。”
老太炫耀女儿的话,被其他的人听在了耳朵里,顿时每个人都开始表达自家女儿的优点了,好像慢了一步,就会损失跟陶家做亲家的机会似的:
“我女儿也勤快啊。”
“我女儿不但勤快,她唱歌还好听呢。”
“我女儿又白又好看,比那女知青可好看多了。”
“那我女儿屁股大,算命的可说了,她那是生儿子的命,好生养。”
大家在这边各自吹嘘自己的女儿,最后还是被过来检查生产情况的大队长给吼了几声,这次各自分开,专心干活。
这一番讨论,是背着陶家的人进行的,陶家的人,并不知道陶连文跟刘小霞这事会出现这样的后果来。
不过当天晚上,下工回家的时候,陶家的人就知道了蒋荷花刚收拾好,跟着陶国强一边说一边往回走的时候,就有人主动凑到了她的身边来,变着法地推荐自己的女儿。
蒋荷花刚听出了些许的门道,凑到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好不容易给打发走了,结果回家,刚吃了晚饭,就又有人上门来敲门了。
来人来的时候,还是提前被云裳发现了动静,她提醒了蒋荷花一声之后,就先回去了知青点。
第二天中午去陶家的时候,那时候陶家其他的人还在地上,云裳就听王芬给她说了一下昨晚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最值得一提的,是崔老太跟人吵架的事。
这位昨晚上,自以为就自己悄悄来了,结果正在说着的时候,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进来一看到崔老太在,大家的脸色就都不怎么好看。
后来,还是几个人吵起来了,陶家的人才知道了背后的故事。
原来,白天大家都在说要来陶家说亲的时候,就没少遭到崔老太的冷嘲热讽,那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们瞧不起,说什么人家不要的,他们却跟宝贝一样。
反正是没少说陶家的坏话。
结果呢,晚上却悄咪咪到了陶家来给她娘家的侄女说亲,这前后不一致的态度,可着实惹恼了发现她在陶家的几家人。
蒋荷花也被崔老太给惹火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就直接拒绝了崔老太,告诉她,他们家连文就是打一辈子的光棍,也不可能跟她家沾亲带故的。
不说她娘家那侄女真的是不是如她口中所说的那么优秀,但光是凭着有她这样一位亲戚在,那就是蒋荷花避之不及的。
接下来几天,陶家又着实因为陶连文的事忙乎了一阵,最后几乎是来的人都被拒绝了一遍后,这事才终于慢慢地冷却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云裳申请的探亲假,也终于下来了。
这样的年代里,不管是下乡支援的知青们,还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人,你想要跨城出行,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得先进行申请。只有审批通过,拿到了介绍信,你才能出行。
云裳在重生后不久,就开始进行了申请。
因为当时还想着要帮陶家做一些事,所以她也就没去想办法加快申请流程,而是顺其自然。
所以,她就这么等到了这来年的一月份。
探亲假下来后,就意味着她可以回去自己的家乡,长河市了。
跟顾山刘德等人做了一下交接,也跟大队长那边打好了招呼,云裳再跟陶家的人说了一声后,就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出发了。
从大季屯到长河市,中间要跨越两个省,这年代长途出行,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火车了。
不愿意亏待自己,云裳在出发之前就找了钱大富帮忙,想办法弄到了一个软铺的火车票。
火车上一共坐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到达了长河市。
到了长河市之后,下了火车,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云裳就去了一趟国营饭店,用饭票跟十块钱,铺张而又奢侈地吃了个爽快。
吃饱喝足后,她又去了招待所,拿着介绍信,开了一间带有独立卫生间的房间,舒服地洗了个头,再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后,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
三天的火车,滋味可是难受,车上真的是什么味道都有,这对五感灵敏的云裳来说,那是相当受罪。
当然,在她的人生阅历里面,肯定是遭遇过比坐火车还难受的困境,也闻到过更加恶臭得让人直接昏过去的味道。可在有条件的前提下,云裳还是希望享受一番的。
早就申请探亲假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收集各种票证了,后来离开的时候,陶连海也给了她不少的票。
除开票,他们还给钱,陶连海给,陶连山给,蒋荷花也给,就连陶连文都将自己仅有的五块钱拿了出来,悄咪咪地塞给云裳,说是他知道他给的有点少,但这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为了让云裳能够充分明白他的心意,陶连文还当场给云裳讲了一个“一个人身上有两百块,给你十块;而一个人的身上有五块,把五块全部都给你了。五块钱肯定是没有十块钱多的,但其中代表的意义却是不同凡响的,因为给你五块钱的人,是给了你全部,证明他的情谊是比那些给十块二十块的人,更重要的”的对比故事,借此表达他对云裳的情深义重。
陶家人给的票,云裳都收下了,毕竟这个计划经济的年代,没钱还能存活,但没票是真的寸步难行;但他们给的钱,云裳却分文不要除开情谊深重的陶连文那五块钱陶家现在是有钱了,但跟云裳手里的钱相比,还是有一些差距,况且,云裳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因为火车上没怎么休息好,云裳吃了饭,就在招待所睡了一个昏天暗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长河市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云裳休息的地方,跟顾云朝的家,是城市的两个对角线,她没打算立即就回去,所以也就不慌不忙,再次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晚饭后,回到了招待所,继续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云裳去了一趟长河市的百货商场。
这个时代的百货商场跟供销社差不多,购物也是需要各种票据的,云裳大概看了一圈之后,对于自己这回回去要买的东西,大概有了底。
然后,她吃了早饭后,就回去收拾了东西,退了招待所,踏上了回“顾云朝”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