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桫椤,你怎么样?”
用一只手遮住了靠近声波来源的左耳,朱珠背过身子,微微朝下蹲,却立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我……我……”
时桫椤气若游丝的想要说什么,但显然,她并没有朱珠那样顽强的体质,在声波打击下立刻瘫软过去。
她眼中的朱珠,已经如同万花筒一般,变幻作十几二十个纷繁交错的叠影,混乱搅动起来,变成抽象的几何漩涡。
不过,她似乎还能依稀感知到朱珠在身旁,虽然竭力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已经被严重震荡的大脑神经,仿佛连说话能力都在丧失。
“你好好躺着不要动,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珠抬起头,转向楼梯的方向,显然,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木制的栏杆扶手上,已经裂开了一道有一道的深邃缝隙,甚至就连钢筋上都出现坑坑洼洼的脆纹。
尤其是楼层转角处的玻璃,已经龟裂成了斑驳的碎块,一片一片的向下跌落,但大概是因为声波振幅太强的关系,它们往往还没有跌到地上,便散落成了零星的粉末。
那里就是声波最强的地方了,所以,这诡异声音的源头,应该是来自楼上——
即便隔着一层楼,光是在这里,大家都已经躺的东倒西歪,那么如果去三楼直面源头,自己还能走的了路么?
脑海中闪过一丝这样的警戒,但朱珠并不是那种喜欢在行动前,就将一起都深思熟虑的人,她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让楼上那个声音停下来的话,自己也不见得就能走出这间阅览室,更何况还要时桫椤和夏青也都不省人事。
她刚迈出步子,忽然却听到时桫椤在那边发出咿呀的喊声,声音特别急促,似乎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怎么了?”朱珠虽然这样问,可是也知道,对方暂时无法回答,她恐怕甚至意识都模糊到,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然而,时桫椤却忽然奋力伸出手,用力的抓住了身边的毛绒地毯——她并非凭借视力或者听力去寻找,而是用暂时还最大幅度保留着的触觉,紧紧的、死死的攥着那一脚地毯。
“你,你是感觉冷么?”朱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好在,今天的她总算反应还比较快,片刻之后,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对啊,用绒毛把耳朵捂住!”
因为图书馆需要尽可能的安静,因此地上铺着十分厚实的绒毯,看着边缘那都快被时桫椤抓出线头毛球的毯子,朱珠终于有些明白她的用意。
她手指一勾,破碎的窗户外,就飞进了一柄沉重的九齿钉耙,这是因为无法带进图书馆,所以才被她命令悬空在窗外的。
用锋利的耙齿撕碎一些绒毛,用力搓成棉花球,塞进了时桫椤和自己的耳朵中。
果然,那种深入脑髓的刺痛感,一下子减轻了很多,声波听上去也不再如此尖锐,有些像是女人的惨叫声,细细听来。像是在无助的呼救。
可为什么,楼上会突然出现这种毁灭性的惨叫声?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就是出现了觉醒者,因为朱珠的确感到了一股冉冉升起的力量。
只是自己明明刚才也上去过,却并没有察觉到上面有别的觉醒者啊?难道是就在这个一个多小时里,偷偷潜入的?
没时间想这么多了,朱珠多搓了几个耳塞放到口袋里,随后举起钉耙,大步朝楼上冲去。
随着距离的不断靠近,音浪一阵大过一阵,如同真正浪潮一般,将台阶上的大理石都冲刷碎裂,散落下来,朱珠一边盯着声浪的冲击,一边竭力踏上楼梯。
一步、两步、这一段只有二十来阶的台阶,现在却像是在攀登长城一样,不,甚至可以说是攀登悬崖。
肉体的平衡能力被持续不断的削弱,朱珠越发感觉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漂浮在空中,东西南北打了一个结,彼此绕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圈。
不行,还没有到,就连始作俑者都没有看见。不能停在这里。
耳朵中的棉球被冲散,朱珠立刻就补充新的进去,虽然耳道被刮得生疼,但暂时缓解几秒的声波冲击,也好让她短暂看清前进的方向。
从没想过,那无形的声音竟然也会如此可怕,就算是惊涛拍岸,洪水滔天,朱珠都有把握站稳脚跟,可是面对着无形的浪潮,她却一身力气完全无从使起。
还有三步、两步……
仿佛像是感知到有敌人在靠近,那尖叫声又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朱珠赶到浑身一震,差点就整个人朝楼下跌去。
好在九齿钉耙不是生物,不会被声波扰乱鼓膜和半规管,成为朱珠手中现在唯一的依仗,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桅杆。
还有最后一步,三楼到了!
朱珠感觉口腔中弥漫起一股腥甜的气息,那时粘膜出血的缘故,与此同时视野也变得被红色氤氲沾染。
但无论如何,她仍旧保持着屹立,来到了这几成绝境的地方。
“夏青!”
在她的面前,最靠近楼梯的地方,党夏青正躺在地上,殷红的血液不断从鼻腔流出,一只手还伸向楼梯。
显然,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还一直试图下楼求救,然而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实在无法在这音浪面前支撑太久。
朱珠连忙又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耳塞,塞进夏青的耳朵里,不过她知道这暂时也是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朱珠抬起头来,视野中央出现的,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祸首。
一个面色惊恐,不断尖叫,到处乱跑的女人,她的面容看上去如此熟悉。
“程凝!”
比起愤怒或是震惊,朱珠现在心中所盘踞的感情,更多是疑惑。
为什么会是她?
之前因为近距离接触,自己好好的试探过她,毫无疑问,程凝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丁点觉醒的预兆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发挥出如此破坏性的威力。
然而现在整个屋子中,就只有她和自己,还没有横陈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