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夜空。
母亲坐在我的旁边,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在给我敷药。
每当药膏接触我的伤口,那里总是会传来火辣辣的痛楚。然而相比于我内心的空洞,这份痛楚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我就那么目光无神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疼吗?”
母亲问我。
我轻轻摇摇头。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当我回过神的时候,腿上的伤口处已经被白布死死包裹了起来。
我抬起头,看向了母亲的方向。
她在抽烟。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不是一个喜欢抽烟的人。一般她抽烟的时候,都是她在思考着什么的时候。
我犹豫了一下后,便冲母亲说道:
“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母亲这才注意到原本我一直在看她,她连忙把烟灭了。
“恩,你说的对。”
我再次看向窗外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不禁喃喃道:
“总感觉,自己活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
“每天都被欺负,而我却连反抗都做不到。还嘴的话便会被骂,还手的话便会被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我自顾自得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发泄着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只有我?
为什么只有我是个什么天赋都没有的废物?
为什么只有我的母亲是个什么名分都没有的普通人?
想到这,我的思绪突然断了。
我不禁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我在想什么啊?
这样的话,不就只是单纯地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的母亲身上而已吗?
就在我的大脑乱成一团的时候,母亲突然开口了。
“对不起。”
她道歉了。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用苦涩的表情对我说。
我怔怔地望着那张脆弱的脸庞。
不对,不是你的错——想要这么说,却没能说出口。
或许,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都在责备自己的母亲吧。
如果你没有生下我的话,如果你没有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话,我也不会遭受这种痛苦了。
我沉默着低下了头。
至于后来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我其实已经不愿意再去回想了。
……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发生的很突然。不论好事,还是坏事,都会在你尚未察觉到的时候来到你的面前。
那是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
我一向睡眠不好,哪怕是再轻微的敲门声都会让我从睡梦中惊醒,就好像那一晚一样。
敲门声吵醒了我。
打开门,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精壮中年人。
看着他我一瞬间露出了有些畏惧的表情,然后便恭敬地冲他问候道:
“二叔好,不知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人是我父亲的弟弟,也是整个沐家的二把手,主管族内的年轻一辈。我其实没怎么和二叔说过话,只是印象里一直觉得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罢了。换句话说,我觉得他很可怕。
说起来我似乎和族内大部分人都不曾有过交集,除了那些喜欢欺负我的人以外,我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其他人。毕竟我光是个如同废物一般的下位能力者,而且还是一个低贱的庶出之女。
想到这,我不禁好奇起来——这么晚了,位高权重的二叔是来干什么的?
这时,二叔只是冷冷地望着我说道:
“跟我来。”
诶?
去哪?
然而还没等我问出口,我便已经被他给强行拉走了。
随着他,我们来到了沐家的演武场。平常,这里是用来给族内的年轻一代训练攻魔术用的地方。
现在明明是深夜,但此地却被耀眼的灯光所照亮。以演武场为中心附近围满了人,看起来似乎是将族内大部分人都聚集了过来的样子。
二叔此时依旧用力地拉着我,他拉着我穿过人群,最终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心。
刺眼的灯光打在了我的身上,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视线也让我不禁有些愣住了。
我环视着周围人的脸庞,发现他们都微微皱着眉头。
发生什么了?
就在我暗自疑惑的时候,二叔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并用力地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因为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而且动作的幅度也实在太大了,所以白天的伤口在此时就仿佛被撕裂开了一般传来了剧痛。
我不禁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大腿内侧。只见包住了白布的伤口已经被鲜红色的血液所染红,并缓缓渗透到了地面上。
“嗯……”
我无意间发出了有些痛苦的呻吟,脸色也扭曲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
我想要如此质问二叔,但却又因为自卑和恐惧的情感而将质问的话语给强行地咽回了肚子里。最终,我只是用夹杂着些许反抗情绪的视线死死看着他。
然而,他根本理都不理我,直接看向了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众人如此说道:
“关于这么晚将族人召集到这里,其实只是因为一件事。那就是,为了惩戒家贼。”
家贼?
我不禁张了张嘴,耳边再次响起了他的话语。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才觉得尽早将这件事情解决掉比较好。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沐家作为科学都市公认最强的魔术世家,所以在魔法方面的研究,可谓冠绝整个科学都市。也因此,我们才有资格封印那即便在魔法帝国也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禁书——奥兹的磨刀石。名为奥兹的魔女所写下的魔道书,那到底是何种触犯人类禁忌的东西——我想在座的各位族人应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听过不下于千万遍了吧,因此我也不再作强调。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族内居然出现了一名胆敢盗走魔道书的叛徒。我不管那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重新打开这禁忌的封印,也不管那个人到底是谁,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叛徒没资格继续做我沐家之人。现在,我就将那个叛徒带出来。”
听了他的话,我彻底愣住了。
因为即便是我也知道名为奥兹魔道书的存在,那是让人一想起就会感觉后背发凉的禁忌之物。但同时我也明白,那种感觉只不过是来源于小时候被种在脑海深处的种子而已。
就好像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小时候他的母亲对他经常如此说——坐船的时候不能说大海的坏话,否则海中的神明就会生气然后吃掉你。
仔细一想,这其实只不过是单纯的迷信而已,但小时候的自己却会对此坚信不疑。而当成人之后再坐船的时候,即便不再迷信,却还是会对小时候脑子里那根深蒂固的事情而感到畏惧。
因此,我也开始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会想要去触碰那可怕的禁忌之物呢?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叛徒”便被推倒在了地上。
而当我看清楚那个人苍白的脸庞的时候,我不禁感觉自己就仿佛被谁给紧紧握住了心脏一般手脚发凉。
因为那个“叛徒”不是别的任何人,而是——
我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