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号角声响起,整个皇城便被黑压压的士兵团团围住,森然冷寂的皇宫之中,蓦然变得杀意瑟然。
皇帝威严的一步从神武宫踏出,一身威严静驻在高阶之上,凛然的俯视着皇城之下,领兵而来的慕容清,深眸底满是失望。
却依然要拿出天子的气焰来,呵斥道,“太子,你是想造反吗?”
慕容清一身银白铠甲,骑于马上,抬眸仰望着,曾经那个让他万分敬重的父皇,沉声道,“父皇。”
皇帝听到慕容清所唤的一声父皇,身形微震,却又震怒拂袖,训斥道,“身为太子,明知造反会遭到万民唾弃,当年朕费劲心血教导出来的太子,竟是如此泯灭人性的吗?弑君夺位?”
慕容清在听到来自父皇的声声指责,手中的缰绳,不禁攥紧,再次抬眸,眼底却是丝毫畏惧不再,有的只是恨意。
“父皇,您又何曾真心心疼过儿臣。儿臣的太子之位,不过是您施舍而来的,在天下的人的眼里,儿臣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您将儿臣打入天牢,便已然断了儿臣与您的父子情分。”
听到来自亲生儿子的狠心言辞,皇帝的步履甚至有些不稳。
望着难以回头的儿子,皇帝轻声唤道,“清儿。”
慕容清自是听不见了,因为皇帝的那一声清儿已然被周围枭雄的士兵呐喊声淹没。
皇帝的眼神从开始便一直锁在慕容清的身上,丝毫不曾离开,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
蓦然从慕容清的身后出现一排车队,掀开车帘,显现出来的人影,便是那日在天牢中解救慕容清的人,今日的局面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皇帝瞠目的看着那一身黄色锦袍的男子,怒指道,“竟然是你。”
男子拂袖而立,看着皇帝瞠目的表情,朗声笑道,“正是卑臣。”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丞相,凤仁道。
皇帝深眸满是不解,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沉声问道,“是你挑唆朕的儿子,弑君夺位?”
凤仁道摇着手中的折扇,似是闲散的模样,像极了凤君玦。若是细看,竟会发现凤仁道的五官轮廓竟与凤君玦那般的相似,除了那微微暗沉的肤色,还有那满是阴狠的目光,让人能够区分开来。
“被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啊?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
凤仁道的语气极为讽刺,句句刺激着皇帝的底线。
皇帝冷眼凛视,沉声问道,“朕,自认从未苛待过你,一直重用于你,并且一手将你提拔至丞相之位,任容你凤家的势力在圣都盘踞,如此种种,你还有何不满,竟要如此犯上作乱?”
对于皇帝的一番质问,凤仁道一手摇着扇子,一边朗声大笑,笑的极为讽刺,待笑声散去,方才满脸狠厉的看着皇帝,怒骂道,“从未苛待?难道不是因为愧疚吗?”
皇帝被他一声质问问住,不禁出声道,“什么愧疚?朕何曾做过亏欠你凤家的事?”
凤仁道见着皇帝故作一副失忆的模样,忍不住作呕,冷笑道,“圣上,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难道您不记得是谁在北疆战场替你平定的叛乱,又是谁拼死护您回城,保住您的皇位。可怜我凤氏一族殚精竭虑,忠心一生辅佐于您。凤氏替您金戈铁马,血战沙场,为您开疆辟土,一直以来凤氏一族男丁单薄,却是毫不顾忌的为您奉忠。”
“可是圣上您又是如何回报凤家的,只因为一次侵城的失败,您便听信谗言,治了凤老将军的不敬之罪,甚至朝中大臣诬陷,凤老将军通敌叛国,原以为我凤氏一族如此忠心,您不会怀疑,可是您的作为却是寒了凤氏一族的心。”
“以军法处置了凤老将军,顺势收走了凤氏的兵符,凤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而自那以后,凤家便不再习武而改从文,先前的昌盛也不复存在。”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想要置凤家于死地。几次三番设计陷害,而我,,也差点深受其害,命大躲过了,所以我相信这是上天在助我,他也看不惯,堂堂天子的作为,所以今日的一切,皆是你欠我凤家的。”
听到凤仁道的几番指责,皇帝方才醒悟,原来自己身边多年信任的人,竟一直祸心埋藏,可笑自己竟然如此眼拙。
当年之事,他确实有此疏漏,但也来不及悔改,即便错了,也不能昭告天下,为凤氏一族平冤,否则受到万民唾弃的该是他堂堂天子,民心不服,如何治理天下?
所以深感愧疚的他,才会如此重用身负才华的凤仁道,并一步推举他到丞相之位,许他凤家失去的前世盛景,殊不知却是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皇帝沉眸看着满是恨意的凤仁道,无奈道,“既然如此恨朕,为何不直接杀了朕。”
凤仁道冷笑道,轻蔑的看着落魄的皇帝,挑眉道,“若是轻易让你死了,如何能平怨我凤氏亡魂。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儿子,弑君夺位,那该是多么的有趣。也好让你也尝尝血脉相离的滋味,那种被人背叛,舍弃的滋味。”
说着话时,不难听出凤仁道语气间的愤恨。
皇帝看着满是恨意的凤仁道,轻笑道,“即便如此,你终究不能为你凤氏一族平反,不过是变相的泄愤罢了,而且挑唆朕的儿子来弑君夺位,到最后这宝座会落到谁的手里,可想而知。”
“明明是自己贪念权位,竟要将前辈的恩怨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为你自己的贪念作为说辞,朕真的觉得你很可笑。”
凤仁道听到皇帝对他讽刺,将他的阴谋揭穿,不由得辩解道,“你在胡说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当年血亲之仇。”
皇帝看着急忙掩饰的凤仁道,嘲讽道,“凤氏一族是何等的忠心,怎会容忍后代的子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欺君叛主之事,而且当年的事,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凤老将军的死,也不是因为军法,而是心症发作罢了。”
凤仁道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帝,奋力嘶吼道,“不可能,明明就是因为你的私心,害死了凤老将军,为了提防凤家,才暗中打压凤家。你骗我,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看着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的凤仁道,皇帝无奈的转眸看向一旁深思的慕容清,沉声道,“清儿,你当真要与逆臣贼子为伍,弑君夺位吗?”
慕容清听了方才皇帝与凤仁道的对话,自是理解了个大概,对上皇帝的视线,慕容清微微沉声道,“父皇,如今的我,还能回头吗?”
皇帝听着慕容清有些绝望的话语,急忙出声道,“如何不能回头,只要你愿意,你依然是父皇的好儿子,朕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慕容清的神色微微凛起,听着皇帝的话,心里没有松动那是不可能的。
凤仁道却在此时笑了起来,搭上慕容清的肩膀道,“是不是心动了?”
“心动了也是自然,你那好父皇若是没有一张巧嘴,是如何哄骗的众人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最后却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未来的太子?若是没有慕容奕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但是你的好父皇,心里明明最中意的人选并不是你,却还要命你为太子,你觉得,这太子之位得来是不是很是庆幸。”
“怕若不是你小时候与你那五弟极为友好,那太子之位还真是落不到你的身上呢?”
“你那好父皇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你,不过是为了保全他另一个好儿子,他心底最爱的儿子也不是你,而是慕容奕,而是你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的慕容奕。”
皇帝满目惊心的看着被凤仁道声声摧心的慕容清,急声喝道,“清儿,不要再受他的蛊惑了。”
慕容清微微抬眸,对上皇帝急不可耐的深眸,面无表情,问道,“若是在慕容奕与儿臣之间选择一个,父皇,你会选谁?”
皇帝被慕容清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两个皆是他所珍视的儿子,如何选择?
慕容清看着皇帝百般为难的神情,莫名的笑了,嘴角的苦涩,眼底的失望,让身旁的凤仁道嘴角微扬。
“既然父皇做不出选择,那就让儿臣替您做出选择。”
皇帝听到慕容清绝情凌然的话,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询问道,“清儿,你要做什么?”
慕容清看着慌忙的皇帝,冷笑道,“父皇不是很喜欢五弟吗?儿臣这就将他带来陪您。省的您如此担心他。”
皇帝不由得瞠目,就要冲下高阶,制止慕容清的行为,却被身旁的侍君拦住,不禁斥责道,“给朕滚开。”
侍君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并且命人将皇帝用绳子捆绑起来。
皇帝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的身边竟是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
随即转眸望向底下的凤仁道,对方却是回以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皇帝并未因为手脚被束缚,则放弃劝解慕容清,“清儿,奕儿他是你的亲弟弟,不能一错再错了。”
慕容清看着站在高阶之上,声嘶力竭劝着自己的父皇,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凛然的笑。
沉声道,“父皇,都到这个时候了,您竟然还心心念念着五弟,这让儿臣着实羡慕极了。”
随即吩咐下去,让人将慕容奕带来,与皇帝绑在一处。
皇帝看着终不回头的慕容清,眼底里满是悔恨。
在慕容奕被一群士兵捆绑而来时,却在城门处涌现出另一队的士兵,带兵前来的竟是桀王慕容泽。
慕容泽满眼凛意,质问着慕容清,道。“慕容清,你竟敢做出弑君夺位之事,如此大逆不道,丧尽天良。”
慕容清仿佛已经被骂够了一般,冷眼看着前来护驾的慕容泽,满眼的不屑,“慕容泽何必这般做作,本宫在位时,你盯着那太子之位多紧,又在背后给本宫下了多少绊子,你以为父皇他不知道吗?你那丑陋的心思,何人不知,竟然还有脸来训斥本宫。”
慕容泽被慕容清反羞辱一通,内心气结,提着长枪便要与慕容清较量,却被一记长鞭横扫下来。
出手的正是他身边的灵儿。
慕容泽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身旁一席黑袍加身的露出半脸的女子,指着她,一脸震惊道,“为何是你?”
灵儿竟连一个眼神都未丢给他,径自来至凤仁道的身后,负手而立。
慕容泽这才幡然醒悟,自己竟是被硬生生的摆了一道。
凤仁道紧盯着慕容泽身后的一辆马车,沉声道,“还不快出来。”
车帘被掀起,露出一道纤长高贵的身影,正是凤卿尘。
待慕容清看到凤卿尘从慕容泽的马车间出来之时,急忙转开眼去。
凤卿尘莲步轻移,来至凤仁道的身边,身子微微俯下,还未出声,便被一记耳光,掀翻在地。
凤仁道怒指着倒在地上的凤卿尘,满眼失望道,“还真是父亲的好女儿,你以为你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卿尘,我提醒过你,不要自作聪明,可你却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这一巴掌是替凤氏一族的先祖打的,好生记着,你自己的身份。”
凤卿尘并未发出丝毫哀痛之声,但是嘴角的血迹却是在向众人宣示,凤仁道那一巴掌下手到底有多重。
凤卿尘不卑不亢的起身,朝着凤仁道行礼道,“卿尘知错。”
随即在凤仁道审视的眼神下,字字铿锵道,“可是卿尘不悔。”
凤仁道并未料到凤卿尘会当众违逆自己,下意识的就要再打一巴掌。
凤卿尘镇定的合上眼,等待着令一巴掌的落下,却是最终毫无动静。
凤仁道甩开慕容清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怒斥道,“你做什么?”
在凤卿尘不解的眼神下,慕容清一把甩开凤仁道的手腕,沉声道,“如今重要的并不是教训女儿,还望凤丞相掂量清楚。”
凤仁道被慕容清阻拦住,自是不能再教训凤卿尘,吩咐身后的灵儿看住凤卿尘,不让她再添乱。
凤仁道望着迟迟不做声的慕容清,不解道,“太子殿下,究竟还在等什么?”
慕容清微微挑眉道,“凤丞相,安插的好一条忠心的狗啊。”
凤仁道见他眼神飘向灵儿,随即笑道,“太子殿下,不是用的也得心应手吗?”
随即收敛住笑容,冷声警告道,“还有,请太子殿下注意一下措辞,要想想今日的局面,是谁帮你造成的。”
慕容清被凤仁道一记话威胁住,袖间的手不禁紧攥,随即又暗自松开,轻笑道,“本宫自是不会忘了,能有今日,自是托了丞相您的福,也少不了您的支持。”
凤仁道满意的看着,面上讨好恭敬的慕容清,嘴角凛起一抹算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