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不知为何自己与灵儿暗中的计划,为何会被旁人知晓,而且还是慕容泽。
感受到来自头顶上方投来的灼热审视的目光,这时候的慕容清根本来不及去细细琢磨这里面的玄机。
手足无措的奋力向前挣扎的爬着,语气极为急切道,
“父皇,儿臣并没有做过这调换新娘一事,没有,望请父皇明察。”
看着慕容清深深埋首的南笙,面无表情,只是清眸里闪现过丝丝异样。
皇帝冷眼看着下方哀求自己明察的慕容清,并未回应他,而是转眸望向义正言辞的慕容泽,沉声问道,
“老三,凡事皆要证据。”
南笙不禁微微挑眉,那日除了自己,知道此事的便只有慕容清和那下手的灵儿,要证据,参与其中的人怕是皆已不在了。以慕容清的手段,必是已然清理干净了,怎会容得慕容泽再去查起。
慕容泽微微俯身,极为镇定道,“儿臣自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太子殿下,毕竟,儿臣也不是那般薄情冷血之人。”
慕容泽朝着殿外宣唤一声,“进来吧。”
蓦然,一道略步履蹒跚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待走近时,步入众人眼帘的,尽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但是依照身形查看,却是不难发现来人是一名女子。
皇帝皱眉看着那出现的人,沉声道,“此为何人?”
慕容泽并未回应皇帝的话,而是转眸望向南笙,轻笑道,“南笙姑娘,此人你应该还有些印象吧?”
被蓦然提问的南笙,不由得一愣,顺着慕容泽的话,南笙这才好好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一开始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灵儿背叛了慕容清,可是眼前的女子却不是灵儿。
南笙看了半天终是没有印象,微微摇首。
慕容泽扬眉,给了身旁的女子一个眼神,那女子便走近南笙,枭月却在那女子靠近之际,将南笙护在怀里。
只见那女子微微俯身,蓦然开口道,“姑娘,难道不记得老奴了吗?”
听着莫名熟悉的声音,南笙微微一怔,不确定道,“你是当日婚嫁随行的媒婆?”
那女子好像是被认出来,一时间有些激动,肩膀微微颤抖,泣声道,“是,老奴,便是送姑娘前去太子府的媒婆。”
此话一出,倒是让南笙一愣。
见南笙看穿了其中的原由,却不做声,慕容泽便只好自己出声挑明。
“此人便是当日婚嫁随行的媒婆,但是方才她也说了,送南笙姑娘去的不是靖王府,而是太子府。”
转眸指着安躺在地上不敢吱声的慕容清,问那媒婆,“你可认识他?”
就在媒婆看见那慕容清时,整个脸都变得极为狰狞,眼神里的杀意与恨意,让众人不寒而栗。
只听她咬牙切齿道,“怎会不认得。”
一步一步朝着那慕容清蹒跚而去,声声欺凛的质问道,“太子殿下,为何要这般残忍的对待我们,为何?”
慕容清则是一脸凛意的望着眼前对自己充满恨意的妇人,训斥道,“本宫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那妇人好似是被慕容清一番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刺激到了,扑到他的身前,狠厉道,“不认得?怎会不认得?不是你暗中吩咐我们将新娘调换的吗?说事后会有丰厚的报酬,怎想到,却是一群残忍嗜血的杀手,更是一把火烧得连骨头剩不下。殿下,你好狠的心啊。”
慕容清听着那妇人字字珠玑,脸色煞然苍白,面露惊慌道,“你个疯子胡说什么,本宫何曾许诺过此事?”
其实不用慕容泽再多言,就光这慕容清手足无措的惊慌模样,皇帝便能看出这其间的究竟。
妇人并未打算就此放过慕容清,扯上他的衣领道,
“疯子?老奴原先也是一个平凡的妇道人家,一念错差,便被人血洗了全家,火焰灼然,换做是殿下,你说,老奴能不疯吗?”
慕容清不知是被眼前妇人因憎恨而狰狞的脸吓到了,还是被她的一番痛诉给震惊了,双手捂住耳朵,不敢去听,紧闭双目,不敢去看。
慕容泽见效果达到了,示意候着的侍卫,将那妇人从慕容清身上拉开。
而妇人却是仍不甘的,哭喊着,嘶吼着,要慕容清偿命。
慕容泽冷静的看着高位之上的皇帝骤起的怒气,沉声道,“儿臣也不愿相信太子殿下,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而且竟牵扯出上百条性命。”
听到这令人惊悚的数字,南笙不禁侧目,一脸震惊的看着慕容泽。
却听到他向皇帝道,“不仅是这媒婆的家人悉数遭到了灭口与毁尸灭迹,凡是那日参与了婚嫁随行一事者皆是如此惨状。”
南笙不由得凝眉,新娘调换一事,她是知情的,但是她没想到,慕容清竟会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
清眸前仿佛略过,那些无辜性命在被追杀时,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心里升起一丝负罪感。
枭月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环在南笙肩上的手,用了几分力,轻声道,“与你无关。那是他们自己被利益蛊惑,而付出的惨痛代价。”
南笙微微垂首,不禁扪心自问,真的无关吗?若不是因为她,慕容清又怎会生出调换新娘的想法,那些人又怎会有利益可图?
终究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皇帝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凝视着底下的慕容清,质问道,“可是你做的?”
慕容清被皇帝蓦然问起,急切辩解道,“父皇,相信儿臣没有。”
皇帝不禁阖眸,随即睁开震怒道,“你看你看的好事,竟还有脸跟朕辩解!”
慕容清不顾着身上受的重伤,一个劲的爬起,却在爬上阶梯时,跌倒在地,匍匐在皇帝的脚边,扯着皇帝的龙袍。
满眼的恳求,道,“父皇,儿臣没有。”
皇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慕容清,再次凝眉问道,“那朕问你,你有没有害过你的五弟?”
皇帝这话问的不是九阴山刺杀一事,而是直接问的有没有害过。
慕容清微微愣住,怔怔的松开手中的浮木,沉默不语。
皇帝仰头狂笑,垂眸时,却是满眼的愤怒,一脚将慕容清从高处踹下,愤怒的质问道,
“好啊,他是你的五弟,亲弟弟,你怎下的去手?”
慕容清本就身受重伤,如今又再次从高处滚下,一时间鲜血淋漓。
微微抬首,满眼悲怆的看着自己高高在上,却心狠异常的父皇,苦笑道,
“父皇,儿臣就算是有千百错,你竟如此的狠心吗?”
皇帝被他这一声纤弱的询问,怔住。
垂眸看着满身伤痕的慕容清,终是于心不忍的闭上了眼,沉声道,“那你对你的弟弟又何曾不是狠心?”
被反问的慕容清,笑了,笑的莫名,笑的癫狂。
一拳狠狠的落在那大殿之上,声嘶力竭道,“还不是因为你的偏心。”
皇帝被他这一声控诉,弄得极为莫名,反驳道,“朕偏心?”
“朕给了你太子之位,将圣都最权威的凤家女儿嫁于了你,朕偏心?”
慕容清听了皇帝的话,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哈,太子之位?凤家之女?”
“若不是慕容奕他天生体弱,百官启奏反对,任凭您作为皇帝,也是压不住朝臣的反对之声,怕是如今的太子早已是慕容奕的,而不是我慕容清吧?”
“还有那凤卿尘,”慕容清微微顿了顿,随即道,“凤家之女,明明自幼与慕容奕相识,却为何您要将她嫁于儿臣?难道不是因为忌惮凤家的心思,但是又不舍放弃如此好的扶持,所以联姻是您最好的打算,而这个人自不能是你那宝贝奕儿,便是我这个替代品。”
“你怕慕容奕用情至深,最终被情所伤,而将凤家之女丢与我,在您的眼中,我便是那冷情冷血的工具吗?您怎么就没想过我,我也会伤心,也有用情至深的那天。”
皇帝被慕容清埋藏多年的话,震惊到了,怔怔的道,“难道这么些年,朕费劲心思的培养你,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太子,在你眼里竟是如此吗?”
慕容清冷瑟的笑着,“之前儿臣也是一直这么认为,许是父皇看见了儿臣的努力,才会一心培养。直到那日,在太和殿外,听见您和侍君所言。”
慕容清蓦然抬首,眼神里满是恨意,而皇帝的身形也是一顿。
“您说,阿奕才是您心中最佳的太子之选。呵呵,既然他才是,那我算什么?一个替补品,一个次货,不是吗?”
皇帝没有料到,自己当时的话,竟会被慕容清听了去。
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是什么都未说,深深的叹息一声。
沉声道,“即便如此,你五弟他也是无辜的。你千不该万不该的,竟是想要他的命。”
慕容清颜面嘲弄道,“他是无辜的?那我又何曾不无辜,凭什么都是父皇的孩子,他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而我就只能在沼泽地里挣扎。他什么都不知道,最可恶的就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看着埋头声声埋怨,声声控诉的慕容清,双手举起,却是无奈的放下,背于身后,微微颤抖。
“来人,将太子押入天牢中,不准任何人探视。”一声令下,终显薄情凄凉。
慕容清也不挣扎,任其将他拖走,神情绝望,仿佛将一切不快一吐而尽后,终是再无牵挂。
皇帝的声音也仿佛一时之间老了数岁,声音苍茫道,“你们都走吧。朕累了。”
慕容泽见皇帝并未及时处置慕容清,眼神里流露出茫然,想要出声,却在最后关头收手,终是按捺住,请辞告退。
南笙与枭月也不便久留,离开前,南笙望了一眼身影孤单寂寥的皇帝,清眸里闪过一丝深意,最终还是被枭月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