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红梅雅轩院内的红梅溢出阵阵梅花香。
红梅树下,一道素影略过。而红梅苑的门缝透漏出一泻月光。
而太子宫最为偏僻的一处殿院,而这最为孤僻的住所正是浅沫所在的地方。
一来是为了提防天宫之人的察觉,二则是变相的囚禁。
浅沫自来了这太子宫,便终日呆在这冷寂的院落。
想起临走之际,陌飔交代自己的事,浅沫心间便是一顿郁结。
自己从未踏进过天界,先不说陌生之地难行,自己乃是妖界之人,虽蒙上面纱,但是这样更加惹人怀疑,整一个举步维艰。
浅沫自袖口取出一个玉瓶,这是陌飔先前特意给自己的。
里面装的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极具毒性的魔蛹之毒。
魔蛹之毒并非为妖界所产,而那魔蛹存在之地乃是天界所管辖的极阴之地,幽泽泗邬。
魔蛹之毒极为霸道,虽说不会一时便要了人的性命,但是却会在中毒人的身上蚕食灵力,知道将宿主的灵力消食殆尽,才会逼近心脉。
修炼之人,不论妖界天界,都靠着灵力维持着修为。魔蛹蚕食灵力的过程,宿主会极为痛苦,全身上下好似被数万只嗜血之虫撕咬着血肉,一日比一日更加强烈。
宿主原先只会时常感到心闷,但是被种下魔蛹之毒的伤口会逐渐溃烂,甚至会一日日的扩散开来。
浅沫径自愣愣的望着手中的玉瓶,垂眸沉思,竟未留意一时间被风推开细缝的窗户。
而那随风略过的身影,便是前来探寻究竟的南笙。
南笙窝藏在红梁之上,静静的观察着底下坐着发呆的浅沫。
见她一直看着手中的玉瓶,清眸里不禁闪过一丝好奇。
见着浅沫犹豫不决的打开玉瓶,那自空气中传来的阵阵强烈气味,南笙不由得提高警惕,青眉更是紧紧蹵起,静待着她的动作。
浅沫缓缓揭下脸上的面纱,待看清她的真实容貌,南笙不由得一惊。
扯下面纱的她,长着一张与枭月密室所挂画像之人无二的脸。
这般与漓笙相似的脸,枭月竟然这般冷落待之,听月一所言,浅沫是漓笙的妹妹,爱屋及乌,也得好好照顾心爱之人的妹妹啊,这枭月怎么还这般提防。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天界之上,论谁无情,自是殿下枭月无疑。
不过浅沫接下来的行径更是令南笙一震。
只见浅沫将那玉瓶内深紫色的液体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脸上。一下子面色惨白,甚至面色之上升腾起黑色的雾气。
南笙从医多年,自是知道那是毒物产生的反应。
被魔蛹之毒攻略的浅沫,原先还趴在桌子上强忍着痛苦,过了片刻,身子倾斜,直接倒在了地上,手指深深的陷进地上铺的的垫子中,明显能看见那被指尖划破的地方。
即便如此痛不欲生,浅沫也丝毫不发出一丝呻,吟之声。
躲在红梁之上的南笙,不由得对底下的女子另眼相看。
原本只是来一探究竟,却不曾想撞见如此自残的一幕。
见着浅沫原先肤如凝脂,绝色倾城的脸,如今竟被毒毁去了大半,清眸里闪过一丝不忍。
一道银光闪过,径直插进了浅沫的后颈之处,原本还挣扎不停的浅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席紫衣,自那房梁深处,轻袭而下,步履轻快,径自来至浅沫的身边。
纤长的手指搭上浅沫的脉搏,查看她的情况。
真元并未伤及,只是脉搏虚弱,不过令南笙奇怪的是,浅沫微微散乱的灵气。
指尖一滑,一根银针便已然处于两指指尖。
用银针轻挑起浅沫脸上黑色的液体,仔细查验,竟查不出这是什么毒。
不由得心惊,什么毒竟这般霸道,竟然一进入人体,便令人难以辨别其身。
眼神略过浅沫身旁随她一齐掉落下来的玉瓶,南笙再次用银针试检,看着那针身也随之腐蚀,南笙清眸一凝。
随即想起方才浅沫散乱的灵气,南笙的脑子里闪现出一种毒药。
自指尖凝捻丝丝灵气注于那玉瓶之中,那团紫色的液体,竟然翻涌一团,知道将南笙注入的灵气吸食干净后,方才恢复平静。
“原来是魔蛹之毒,还真是个心狠的女子。”南笙毁了手中的银针,眼含深意的望着躺在地上的浅沫,若有所思。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连对自己下手都这般狠厉,连女子珍视如命的容貌都这般轻易舍弃,她这番行径究竟目的为何?难道只是为了引起枭月的注意?
见着那十指的指缝间都显露血丝,南笙不由得轻叹一声。
同为女子,容貌毁了,若连一双手也毁了,那实在可惜。
自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一颗药丸喂浅沫服下。
虽说那颗药,不能解了浅沫脸上的魔蛹之毒,但是却能缓解毒性,帮她减少一些痛楚。
南笙一向不多管闲事,此次能出手,一颗药丸,已是她能做的最大极限。
自浅沫的后颈处拔出那根银针,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夜风里,仿若无人来过。
浅沫自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子略动,却发现后颈处酸疼不已。
回想起自己被那魔蛹之毒折磨的万般难忍,倒在地上后,便没了意识,浅沫见身边的事物没有半点动过的痕迹,就连那玉瓶也落在自己的身边。房间的门窗户也紧闭,不由得放下戒心,许是自己疼的晕了过去。
坐在镜子旁,看着镜中容貌尽毁的女子,浅沫的心里若说不疼,那是假的,那个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越是美丽越是视若珍宝。
不过为了摆脱眼前的困境,自己不得不走这一条路。
心疼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浅沫还是忍不住的撇开了眼,一滴泪径自滑下。
翌日,月一在厨房里被月三叫醒,月三看着月一旁边倒下的酒瓶,不禁疑惑,
“月一,你不会昨夜在这呆了一宿吧?”
指着月一旁的酒瓶,“这些都是你喝的?”
月一方才醒来,意识刚清醒,一时间来不及回应月三的话,而月三也是个急性子,不待月一回答,径自开口调笑,
“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月一,也会有宿醉的那一天,哪天与我一同共饮,一定要不醉不归。”
月一厌烦的推开月三,“你在胡说什么。太子宫中禁酒,一旦被殿下知晓,小心又要挨板子。”
如若是以前,自己被月一教训奚落一顿倒是无所谓,可是如今逮住了月一的小尾巴,月三哪会就此罢手。
“月一,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虽爱酒,但也不过解解馋罢了,你看看你喝多了,竟然睡在厨房一宿,你说要是被殿下知道,是你挨的板子多,还是我月三呢。”
月一知道如今百口莫辩,也不愿再跟月三这货浪费口舌。
想起昨日自己明明是与南笙仙子一起呆在厨房的,而且自己并未喝酒,难道,随即想起当时南笙递给自己的一杯茶,难不成那茶水里被下了药?
在月三诧异的目光的眼神下,取过昨日喝过的茶杯,来到红梅雅轩,质问南笙。
南笙一早就起来了。刚打开房门,便见气势汹汹而来的月一,清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倚在门檐上,静待着月一的到来。
月一将手中的茶杯举在南笙的面前,眼神里尽是质问,冷言出声,
“南笙仙子可否能给月一一个解释?”
南笙扬嘴不以为意的一笑,故作不解的反问月一,
“不知月一侍卫,这一大早步履匆匆的来至我红梅雅轩究竟想要什么解释?”
月一听到南笙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为了月一侍卫,自是明白南笙这是在为昨日自己隐瞒她而生气。
月一为难的垂首,向南笙道歉,“南笙仙子,昨日是月一向你隐瞒了浅沫的身份,但是那也是为了南笙仙子好。”
南笙听着月一脸不红心不跳的冠冕之词时,嘴角的笑顷刻化为冷笑,
“呵,为我好,月一侍卫,还真是会做人啊。在你们的眼里,我南笙不过一介小仙,即使做了太子殿下的贴身婢女,也没有资格是太子宫中的人,那有些事自然是要避讳我这个外人的。”
清冷的语气,吐露的一字一句尽是令人不寒而栗。
月一眼见南笙生气,心下一凛,急忙跪下,向南笙请罪,
“南笙仙子,月一不是那个意思。殿下既然将仙子带回了太子宫,那便是太子宫中的人。”
南笙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月一,不禁冷哼一声,转眸出声,
“那照你这话说,那浅沫也是太子宫的人了?”
月一没想到南笙会将眼前的事牵扯上浅沫,抬眸对上女子泛光的冷眸,话是自己说出口的,一时间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南笙见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嘴角不免微扬,自己今日所为,不过是想让月一产生自责,这样他便不会追问自己对他下药一事,也自是不会想到自己已然去找过那浅沫。
月一只能愣生生的跪着,向南笙请罪。
南笙岂会跟他这一根筋在这消耗时间,径自走过他的身边,走出了红梅雅轩。
月一见南笙不理睬自己,而是径直离去,下意识的询问,
“南笙仙子,你要去何处?”
南笙顿住脚步,冷言出声斥责,
“难不成如今就连我去哪,都要向月一侍卫你汇报吗?”
月一暗自咬牙,心里不禁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自是不用。”
南笙冷哼出声,转眸望了他懊悔不已的神情,“我现在去服侍殿下,这个回答,月一侍卫可满意?”
月一哪还敢出声,直接跪伏在地,恭送南笙的离去。
南笙见他那般恭敬的样子,慢悠悠的转过身子,踏出红梅雅轩时,耳边还传来月一松了一口的声音。
南笙背对月一,原本寒冰密布的脸上,如今俨然换上一片喜色,嘴角的笑意是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