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初、李敬玄与李敬熊三人再次回到房间。
方才一番切磋后,张月初便深知自己与李敬熊的差距,捉摸着大石头李敬熊,能硬抗自己全力一击而无碍,这身体怎么说也得有一品了吧?
这还仅仅是被缚神符锁住双臂的李敬熊,张月初根本无法想象,大石头若是解下那两张缚神符后,又该是如何一番景象。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虽然李敬熊天生神力,但是张月初还是好奇他平时是如何运气卸力,便想请教一番。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可李敬熊这傻小子哪懂什么运气领悟,告诉张月初自己全靠自己率性而为。张月初自然又是被打击一番。
就如同一个苦读十年圣贤书的读书人看到另一个读书人浑然天成的文章,问他如何所作,然后人家说自己书都没读过,文章也是一时兴起随便写写的,这完完全全就是拿刀架在脖颈上逼着人去死啊。
好在张月初心态不错,知道自己想再多也是张月初而成不了大石头,为了报仇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继续前进。
过了会三人在房中听到有人敲门:“少爷,回事。”
在李敬玄屋中,少爷叫的自然便是李敬玄。至于李敬熊,一般佣人仆役都唤他小少爷。
李敬玄便道:“进来吧。”
一开门,进来的乃是李敬玄随身的两名仆役中,那位话较多的仆役。先前与李敬熊切磋过后,张月初与两人聊了会儿,也知道了两人姓啥名啥,话多的这位名叫李坦,而暂时不在的那位名叫李福。
李坦与李福自幼在李府长大,从小服侍李敬玄。李敬玄小时候在天水呆过几年,性子也或多或少受张云平的影响。所以对待下人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李坦李福感恩戴德,忠心耿耿,算是他独自的心腹。别瞧这李坦说话尖酸刻薄狐假虎威,但其实是位性子老实的实在人,手脚勤快也不偷懒,即便李敬玄让他做一些麻烦事,他也从不抱怨。而另一位李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木讷,实际上心思深沉,李敬玄但凡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他擦屁股,两人一外一内,一活泼一沉闷,相得映彰。
李坦进房,将门关好,开口道:“少爷,您让我查的那个孙泰,我查到了。”
李敬玄一听,先前忘记跟张月初说了,此时便解释道:“月哥,是这样的。先前孙莺那小丫头不是说她爹不让他拜入诗赋山庄吗?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让阿坦派人去查了一下孙泰,也就是孙莺她爹。阿坦,查到什么了?”
李坦便道:“那个孙泰,也就是小丫头她爹,是个商贩。早些年手脚勤快,为人朴实,邻里邻外风评不错,后来在天水城外农村里讨了个媳妇,生下了孙莺。本来孙泰靠着生意,赚了点小钱,一家三口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可后来孙田被狐朋狗友带着赌博,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生意也不做了,整天整夜呆在赌场中不出来。要找到他不难,要么在赌场里,要么就是在去赌场的路上。赌博这玩意儿,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孙泰那点钱哪够看的。可他毒瘾大,媳妇往死了劝也没用,最后连饭都没得吃,便走了,本来想带着女儿孙莺一起走,可孙泰哪肯,他都打算将女儿卖了换成赌博的赌资。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您瞧瞧,这还是人吗?”
张月初与李敬玄一天,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倒不是可怜孙泰,而是心态孙莺这小丫头。
李敬熊倒是毫无波动,因为他压根就没听明白怎么一回事。
李敬玄沉默了一会,问道:“那孙泰现在还在赌场里?”
李坦点点头:“在。”
李敬玄道:“哪个赌场,刀疤吴的?”
李坦回道:“就是刀疤吴的,刘山的赌场他进不去。”
李敬玄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记得帮我留意一下罗慕晚那边的情况。”
李坦便推开门离开了。
张月初与李敬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体会到了一些东西。
张月初便道:“虽然罗姑娘让我们在此事上勿要再劳心费神,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看看那个孙泰。”
李敬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坐在一旁的李敬熊总算听懂了这一句,赶紧对着自己最亲爱的哥哥问道:“哥,我能一起去吗?”
李敬玄摇头:“不行,你这也太吸引人注意了。”
李敬熊满脸不开心。
张月初拍了拍李敬玄的肩膀,笑道:“带大石头去吧,我们先去吃个饭,大晚上漆黑一片应该不会有人留意。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他站在外面望风就好。”
李敬玄见张月初发话,不再拒绝,无奈道:“好吧好吧,既然月哥同意,那弟弟也一起去吧。”
李敬熊开心的从凳子上蹦起,猛地跑到张月初身边将他抱住。张月初与李敬玄看到这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于是三人便各自换了便装,先去摘星楼吃了顿晚饭,顺便将白日里的欠下的账给清了,待到夜幕降临,天水城中一片漆黑后,三人才出发赶往李敬玄口中,那个刀疤吴的赌场。
赌场这地方,张月初倒是没去过,李敬熊就更不用说了。而李敬玄作为天水城天字第一号的公子哥与大纨绔自然熟悉的很。不过他去的较多的还是刘山的赌场,因为刘山的赌场相对干净简洁,一般聚集的都是天水城或者周边的富商,不像刀疤吴的赌场那般鱼龙混杂、肮脏混乱。
三人赶到刀疤吴的赌场,附近大部分的住户都已经将门窗紧闭,只有阴暗角落中有一丝光亮。三人撩开赌场门内充当帘子的黑色幕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单的房间,房间内只有一个简陋的柜台,柜台内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
那大汉看到三位客人进来,为首的少年人他认识,乃是汉国公家的二公子李敬玄,天水城内出了名的阔绰主,是条大鱼。
那粗犷的脸赶紧堆出一个笑脸,走出柜台迎接,笑道:“二爷安好,二爷怎么想到来玩玩了?”
李敬玄知道规矩,丢了枚小碎银给他,说道:“嗯,好些日子没来了,过来看看,吴掌柜在吗?”
汉子伸手接住碎银,用手摸索一下后藏入怀中,赶紧笑道:“掌柜去城西喝酒去了,暂时不在,三位有事吩咐我便好,不知这两位爷怎么称呼?”
李敬玄指着张月初道:“这位是我表哥,也姓李,今日主要是他好奇,所以过来玩玩。”
那汉子赶忙拱手喊道:“李爷好。”
张月初没法,只好回礼。
李敬玄又指了指高个的李敬熊道:“这个是我贴身扈从,你就不用问好了。对了,问你个事,孙泰在里面吗?”
那汉子想了想道:“早上进去到现在好像没见他出来,应该还在里面。不过他这几日赌运不旺,已经欠下好几两银子了,他也欠二爷您钱了?”
李敬玄道:“那倒没有,今日在街上看到他女儿,有些可怜,所以问问。”
那汉子一听,也唉声叹气道:“别说了,再过两日都不是他女儿了。他昨日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将他女儿卖给了春风阁,卖身契都签好了。做了他孙泰的女儿,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了。”
李敬玄点点头,心中记住了春风阁这个名字,朝着那大汉说道:“不聊这个了,劳烦老周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了。”
大汉赶紧将那扇隔音效果不错的木门打开,让三位客人进去。
进了门,门后面不是什么大厅房间,而是一道稍窄的楼梯,楼梯下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三人走下楼梯,李敬玄道:“方才那个是门卫老周,刀疤吴赌场有个规矩,赌场里的事赌场里解决,而进门若是给了老周小费。无论给多给少,那后面在赌场中与人发生冲突,只要你不理亏,那老周定然帮你,即便对面也给了小费,还比你多。”
楼梯不长,三人走了十息时间便到了下方赌场正堂。到了下方张月初才发现赌场内还真是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赌博的方式也是层出不穷,像马吊、双陆、牌九、骰子戏等等。
但是张月初与李敬玄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有些犯难,两人都没见过孙泰,赌场这么大,哪认得出孙泰是哪一位。
李敬玄刚想去问问赌场伙计,看看有没有认识孙泰的,麻烦帮忙指认一下。张月初突然对着李敬玄道:“这赌场内有杀气。”
张月初在西北兽栏中摸爬滚打时,面对着各种亡命之徒,对杀气杀意早就有了相当敏感的嗅觉。不过让他好奇的是,虽然这杀气若隐若现,但是相当浓郁,饶是经历了无数生死之战的张月初,见到如此浓郁的杀气,只得承认自己释放不了,也从未见过。
那些经历了,难以计数的杀伐杀戮的万人敌将军将领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李敬玄一听,心里也是一惊。赌场虽说经常会发生一些挑唇料嘴的事,但每条道有每条道的规矩,赌场从来不是什么报仇雪恨、同室操戈之地。所以说在赌场里出现杀气杀意都是相当罕见的事情。
李敬玄便问道:“是从哪传来的。”
张月初又仔细感受了一番,环望四周,最后视线停格在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上,对着李敬玄说了声:“喏。”
李敬玄赶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结果却十分出乎自己意料。
在赌场的一处隐蔽的角落里,靠墙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张月初与李敬玄都认识,便是此次来天水城中另一名诗赋山庄的传人,以玉京秋为词牌名的男子林雅。
李敬玄皱眉:“林雅?他怎么会在这?”
张月初思索了一番,脸色有些严肃道:“要是我没猜错,怕是也与那孙泰有关。他来到赌场中,却站在角落,毫无赌博的想法,而且全身上下蔓延着杀气。看来要是我们不来,这孙泰今夜里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敬玄也反应过来,但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如果我没记错,他今年是第一次来到天水,与那孙泰应该是没有死仇的。难道是为了孙莺那丫头?也不对啊,诗赋山庄乃是江湖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根本不缺钱财。即便孙泰狮子大开口,为了一个天赋秉异的孙莺,诗赋山庄出个几十两银子将孙莺买下,也完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何必要闹出人命呢?”
张月初摇摇头:“我也猜不透,怕是只能当面问个清楚了。可是现在林雅还未动手,我们也不好露脸上前发难,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他若真有杀心,肯定不会在赌场中发难,必然会选择漆黑无人的街道。”
李敬玄觉得张月初讲的有道理,点头应和。
张月初继续道:“我们先得找出孙泰,不然光盯着林雅无用,作为诗赋山庄这种名门正派的传人,想必不会很弱。他能有此般杀人的想法,心中必有万全之策。到时出了赌场,我们要单纯护住孙泰不难,但是我们总不能像个扈从般给孙泰守夜吧?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总归会打草惊蛇。况且夜里漆黑一片,对林雅而言,就如同鸟入林,鱼得水,进退皆可。所以我们必须得在林雅动手前拦住林雅,然后好好问问清楚诗赋山庄到底是如何想法。而有了此番夜间行凶的证据,到时候即便与诗赋山庄撕破脸皮,也是他们理亏在先,更何况,在天水城内你爹那几万的私军可不是吃素的,留住两位诗赋山庄的传人真还不是什么困难事。”
他断了顿,接着说道:“像小石头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是不是很难理解我为什么要救下孙泰这种抛妻卖女的人?”
李敬玄一脸苦笑:“哪能,那都是装出来的,我又不是真纨绔。虽说孙泰这些行径确实有背天地良心,但那也只是合情不合法而已,没有必死之道。”
张月初调笑道:“我总算知道为何当年与你玩的最好,我俩可真是臭味相投。”
李敬玄听着张月初的玩笑话,也是有些想笑:“那叫意气相投,亏你还是跟我一道在白先生那念过书的人,说出去丢不丢人?”
张月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不与说玩笑话了,虽说林雅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桌牌九看,可这桌人委实不少,而且看起来各个都像孙泰这样的没落户,不好分辨。这里应该有你认识的赌场伙计吧?你过去问问,可千万要低调些。”
李敬玄点头答应,然后便找了一个相对热闹不显眼的地方,问了那边的赌场伙计。
赌场伙计自然认识天水城赫赫有名的李二爷李敬玄,一听李敬玄问自己哪位是孙泰,赶忙将赌场看了一遍,然后指向先前张月初说的那桌牌九上,一位满身瘦削憔悴,但精神亢奋的中年男子。
李敬玄知晓了答案,也不小气,给了那位伙计一些碎银,使得接过碎银的伙计感恩戴德。
接着李敬玄便回到了张月初与李敬熊身边,告诉了张月初答案后,两人便开始讨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就当此时,一直站在角落“默默无闻”的林雅,动身走上赌场楼梯,准备先走一步。
张月初与李敬玄见罢,有些出乎意料。
两人虽然不知道,林雅现在出了赌场是何用意。
但两人都知道,今夜之事,定然是错综复杂万分,难遇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