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昕毕竟只是个十二一岁的孩子,难得有机会遇到一个外来的客人,凑巧这位客人又好说话得不得了,好奇心爆发,便向张月初询问了不少西北的风土人情。
张月初那玉门关人士的身份本就是瞎编的,一路上了解到的风土人情也只是沧海一粟,只好能回答的便回答,不懂的便模棱两可搪塞过去,总之两分假八分真,实在不行就瞎掰,反正李晨昕也不懂。
好在没过一会,茶馆中聚集的人也慢慢增多了,张月初便赶紧让李晨昕过去招待客人干活,聊天这种事情等到他忙完也不迟。
李晨昕心里真是一万个不愿意,实在是没聊够,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好一直在张月初身边呆着。没法子,聊天归聊天,生意可不能坏了,不然等会娘亲回来,看到自己偷懒,又得挨骂。
在李晨昕听来,即便是娘亲最温声细语的呵责也胜过雨天那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声。
看着李晨昕开始吆喝忙活,张月初总算是静下心来好好歇息一会。喝了口茶,脑海里又不由地浮现徐莹的容貌,他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底子里也是一个流氓混蛋,见了这么多女子,竟然唯独会对这么一位有夫之妇动了心。
要是让李晨昕知道这边跟他亲近不行的张月初,此时脑海里在想他最亲爱的娘亲,这破孩子准要扯着嗓子骂街,张月初接下来怕是一碗茶水都喝不到了。
不过张月初经历了这么多,武道之心还是非常坚定的,这几日也将《奇门刀》《小金刚拳》《默经》看了个遍,心中也是背的滚瓜乱熟,顿时不再去想别的事情,专心领悟武道。
虽然茶馆来客越来越多,甚至有些鱼龙混杂,但总体还是算得上其乐融融。这之间徐莹也回来了,前面帮了李晨昕一会小忙便又回到后院干活去了,不过张月初算是全神贯注在冥想,没注意。
突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打破茶馆现有的氛围。一个穿着朴素的青年像疯一般冲到茶馆内,对着二狗喊了一句:“二狗,不好了!”便累的再也说不出来,只得手扶着一桌边,止不住地喘气。
他这一喊,喝酒的放下酒碗,闲聊的也各自禁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突然出现的青年。李晨昕此时正在给客人的茶碗里添水,一看青年这副情景,顿时也着急起来,赶忙停下手,向着青年走去,关怀地问道:“王大哥,发什么事了你这么激动?”
被称作王大哥的青年哪还有气回答他,左手撑着身体,右手伸出指着茶馆的天花板,想说却没法说出口,只能不停地重复说:“你……你。”
李晨昕看他这样子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给他搬好长凳,让他坐下休息,拍拍他背说道:“你别激动,缓口气慢慢说。”
王姓青年大口喘气,晃了晃头,过了几息时间,看样子总算是缓过劲来了,抓着李晨昕的手说:“你娘呢?快让你娘躲躲,黄豹来了。”
茶馆里坐着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纳闷青年口中的这个“黄豹”到底是何方神圣。李晨昕便问:“谁是黄豹?”
王姓青年更急了:“黄豹啊!就是那个黄豹,那个北藏山的黄豹啊。”
他这一解释,只要是小苍村周围的本地人都恍然大悟,好像附近的北藏山还的的确确有这么一个山贼恶汉,偶尔来周围收点安居费,但其实每次也就收那么一点点,所以大家为了图个安定,也就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大家弄清楚了黄豹是谁,但依旧不懂他突然跑到小苍村来干什么,青年还说是来找徐莹的,莫非徐莹跟黄豹有借账,黄豹这次是来讨账的?也不像啊,老李家又不缺钱。
李晨昕皱了皱眉又问:“他来找我娘干什么,我娘招惹过他吗?”
王姓青年想了想解释道:“我好像看到是韩泼皮领着他们一帮人来的。”
听到韩泼皮这名,茶馆内的本地人便开始纷纷议论。
“韩泼皮?是那个小苍村的韩泼皮吗?”
“没错,就是那个韩泼皮。”
“他不是被赶出小苍村了吗?”
“他当初就是对老李家儿媳妇有邪念,这才被赶出小苍村的。”
“难怪他带人来找徐莹了。”
这众人口中的韩泼皮指的便是韩良,名字取得倒是像个正人君子,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四海扬名的泼皮无赖。
这韩良本是小苍村人,从小性子便不讨喜,长大以后也是整日游手好闲。原本家境也还算尚可,但自从父母双亡后,他又依旧还是那个无赖性子,日子便过得愈来愈差。而他长得像只猴子,满脸猥琐,又以欺负幼童调戏女子为乐,所以同村人对他便是深恶痛绝,更别提有人帮助他了。
前些日子,这韩良不知怎么地就看上了徐莹。但徐莹哪愿意搭理他,这么一来二去韩良处处碰壁,不由得恶念东升,便妄想着等到徐莹一个人到了茶田干活时玷污她。
他一连在茶田蹲了数日,还真就让他等到了那么个机会。
徐莹孤身一人在茶田干活,过了一会便有些尿意,便想找一个隐蔽地方便解手。韩良一看,机会来了,便也悄悄跟去,可谁知他还没看到那期待的春意盎然,更别提脑海中幻想了许久的翻云覆雨,老李家的狼狗大黄便先行一步发现了他这个蹲伏在草丛中心怀歹念的不速之客。
这次事也证明了狗是通人性的动物,大黄一见这满脸猥琐身形如同猴子的韩良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主人,顿时暴起扑向韩良,对着韩良又是吼叫又是撕咬。
徐莹听到大黄的叫声顿时转头,发现韩良端在身后不远的草丛中看着她,自然便懂发生了什么,心中顿时愤慨十分。
而韩良原本注意力也全在徐莹身上,差点被大黄这一扑给活活吓出屎尿,顿时起身便逃。可瘦削的韩良怎么跑得赢膘肥体壮的大黄,整整被大黄咬了一路,直到爬上一棵不算高的树,才总算逃过了大黄的追击。
可大黄虽然咬不着这韩良了,但依旧不肯离去,就站在树下一直这么吼叫。这一叫,便将附近的人全给吸引了过来,大家围在树下,仰望着树上被吓满脸苍白的韩良,正纳闷发生了何事。此时徐莹姗姗来迟,先是厌恶地看了韩良一眼,将还在吼叫的大黄召回后,便向众人解释发生了什么。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不管是李家二老还是李家媳妇徐莹甚至李晨昕平日都待人不错,更别说李大好在世时,众人不知道受了多少帮助,顿时皆是怒发冲冠,表情比先前的大黄还要凶狠。
韩良一看,心说这下真完了。
紧接着,便有个身强体壮,手脚灵敏的青年一下子爬上了树将韩良擒了下来。
于是韩良先是被当众打了一顿,接着在全村人的唾弃下被赶出了小苍村。
但事情肯定没这么容易完,恶人要是真容易就转性,痛改前非那也不叫恶人了。
韩良自从被赶出了小苍村,就一直对徐莹心怀仇恨,在山林里苦了几日,想起附近好像有个北藏山,山上聚了一堆恶汉无赖,便上山投靠去了。
北藏山的头领便自然青年口中的黄豹。黄豹跟韩良本就是一路人,应该说上了北藏山的都是这种货色。但黄豹胜在人高马大,还习过武,所以便在这北藏山上占山为王,定时去山下收些安居费过日子。但起初自己身边弟兄不多,所以钱也不敢多收,毕竟山下这么多村,村里汉子不少,万一真惹了众怒,各个村联合起来,自己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这些日子,投靠北藏山的人是越来越多,黄豹便想着以后下山收钱也该提上那么一提。一来,身边人手多了,自然胆气也更足了;二来,这人手一多,这些钱供弟兄们吃喝还真有些不够。
韩良上了北藏山后,也算受到了几日款待,大伙也算是接纳了他。
后来黄豹开了个小会,想跟众人商量一下提高收费的事情,大伙自然是赞成。韩良在一旁眼珠子一转,便向黄豹提了个一箭双雕的建议:山下小苍村有一个老李家,老李家有一个儿媳妇名叫徐莹,长得是美若天仙。北藏山上连个女人也没有日子也确实无聊,建议大哥带着兄弟们去小苍村将那徐莹抢来,这老李家的当家人李大好早就死了,只剩下两老一妇一小,怕是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老哥便可借着此事立威。而且老李家有钱,大哥往后也可以借着保徐莹的名义前去收钱。
黄豹一听,拍腿叫好,夸赞了一波韩良,便吩咐兄弟们准备下山去小苍村。
韩良心想这仇总算是能报了,想当初徐莹让自己这么惨,这次事了,待到黄豹玩过以后,心情一好,将她赏给众兄弟一起快活,那首当其冲的定然是自己这个出谋划策的“军师”。到时候自己不好生折腾死这徐莹,那对得起自己当初在小苍村受的屈辱。
这么一来,便有了今日王姓青年口中黄豹来小苍村找徐莹一事,茶馆内喝茶的本地人也都认识这个韩良,只是没想到这韩良竟然如此丧尽天良,竟然联合外人来找徐莹这一个弱女子的麻烦。
张月初原本正在冥想,听到这阵骚动便自然停了下来,然后也从众人的交谈中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也没什么触动,毕竟这种狗屁事,天下间哪里都有的是。不过既然今天自己在这,即便不喝李晨昕这碗茶水,也定然是会护徐莹平安的。
说话间,茶馆外一阵吵闹声,众人自然明白是黄豹到了。
待到黄豹一行人便踏进了茶馆,大伙也都没想到黄豹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今天这事怕是不能简单善了,各自心中也不禁开始为徐莹祈福。
而黄豹一行人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名人”韩良,只见韩良迈着嚣张的步伐走进茶馆后,向四周瞧了瞧,走到李晨昕跟前,大声道:“你娘呢?”
李晨昕鄙夷地瞥了韩良一眼:“我娘不在。”
韩良自然不信:“你娘不在,那你娘去了哪里?”
李晨昕甚至不再看他:“我怎么知道。”说完转身便想走。
结果韩良上前一把抱住李晨昕,李晨昕自然被吓了一条,挣扎道:“韩良你干什么!放开我。”
即便韩良身形瘦削,但李晨昕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哪里挣脱的了。
而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喝止。但韩良却不怕,笑道:“今日之事跟各位无关,我奉劝各位还是好好喝茶就好,要是等会惹怒了我大哥,我可劝不住。是不是啊,大哥?”
韩良身后的黄豹自然应和:“韩良说的对,我看各位还是好好喝茶就好。”
而就当众人阴晴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徐莹在后院听到声响赶了出来。结果一出来,便看到黄豹一行人将茶馆堵了个水泄不通,自己儿子在韩良怀中挣扎,心里顿时明了,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柔近人,顿时满脸严肃的朝着韩良说道:“韩良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
韩良见到主角登场,一想后面将要发生的快活事,自然是乐得不行,双目淫邪地看着徐莹笑眯眯道:“徐莹你可算出来了,我大哥听闻老李家的儿媳妇徐莹心灵手巧又长得好看,便起了结交之意,想邀请徐莹你上我们北藏山坐上一坐,交谈几日,你看如何?”
徐莹哪会相信韩良的鬼话,韩良紧接着抬起右手勒住李晨昕的脖子道:“当然,你要是不乐意去,我们只好请你儿子替你去了。”
韩良这一举动惹得茶馆内又是骚乱起来,而之前来报信的王姓青年见到这一幕哪还坐得下去,起身指着韩良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结果黄豹身后走出一汉子,上前一拳打在青年门面上,青年应声倒下,躺在地上昏死过去。那汉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青年笑道:“就是欺人太甚,你能怎么样,请问还有哪位想领教一下我的拳头?”
众人看着地上的青年,顿时安静了不少,也有几个受过李家帮助血气方刚的青年想起身反抗,却被同桌伙伴制止:“形式比人强,虽说你受过李家帮助,但是命只有一条,你要是死了,家中老父老母该当如何?”
那几位青年听到类似的劝告,想了想,不得不强压下情绪,坐下身子,只得无奈紧握拳头敲打自己的大腿。
这些话自然是入坐在一旁尚未吭声的张月初耳中。让张月初不禁感叹,这小小的茶馆就如同这污浊不堪的世道,人间百态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徐莹和当初的张家一样,世道对他们哪有公平可言?
张月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韩良继续趁热打铁:“怎么样,徐莹你想好了没有啊,去不去?”
“去不去”三字像针一样扎进徐莹的心里,而韩良怀中的李晨昕已经被勒得快说不出话,依旧奋力挣扎道:“娘!不要去。”
徐莹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想起了英年早逝的丈夫,眼泪不自觉地流下。她知道,今日要是儿子出了三长两短,老李家绝了后,就真的是垮了。自己又该何如面对邻里八乡看待自己的目光?异日自己魂归地下又该如何跟丈夫交代?
徐莹擦了擦眼泪,望着韩良黄豹以及其他人淫邪的目光,平静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