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热闹了三天,谈论最多的自然是擂台上一战成名的叶景焕。
一些个精于此道的侠客甚至挖出了叶景焕的身份,陈梁太傅之子叶景焕,当今太子爷的伴读公子,兼任太子爷贴身侍卫,这么一说,有人不禁多想,太子爷的贴身侍卫在青州,会不会太子也在青州,要是能见上一面,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青州城遭陈梁遗弃多年,虽有归于之名,却无其实,身为青州城百姓,希望陈梁厚待青州,这是每个青州人想看到的。
没人看到一蹶不振的孤独木,倒是在青州刺史府看到个一蹶不振的公子。
急坏了的不止刺史大人,看着三天粒米未进的少庄主,两位刺史小姐心急如焚,看场擂台上能把人看成这样,真的不敢相信,自认对少庄主了如指掌的吕栞天这次也没辙,愣是想不通。
孟小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来人一律不见,这位装疯卖傻十几年的少庄主,此刻正在顿悟,看到陈梁的太傅公子叶景焕,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有如此变化,肉牛身的精钢之身简直无敌,试想,陈梁宫的太傅跟西武山的庄主,较之而言,皆是万人之上的极品,太傅公子如此努力,他一个少庄主,说不定那天陈梁挥兵所至,西武山一举拿下,到时候别说少庄主身份,能苟活于世已经相当万幸,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对于叶景焕的为人,孟小儿几次交道下来,略有所知,饱读诗书却不得其用,一心想走江湖,听江湖事,这些年辜负了孟希伯苦口婆心,作为少庄主,孟小儿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够资格。
略瘦一圈的孟小儿推开了门,站在门口的刺史大人刺史小姐吕栞天姬飞全在。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面容憔悴,声音略显颤抖。
看到孟小儿开了门,慕容台立刻命下人端来酒菜,两位刺史小姐伺候用餐,吕栞天姬飞站立一旁。
少庄主,这三天不出户不用餐,所为何事?慕容台斗胆问道。
没啥,想一些事,想一些人,想通了自然就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孟小儿轻描淡写道。
额头上略冒汗渍的刺史大人心落了地,要是少庄主在青州出了意外,他这位刺史大人,不用陈梁宫里的人来收拾,孟希伯都会来兴师问罪,好好一个人,历经磨难都没事,为何到了青州偏偏出了意外?
摒退他人,屋内只有刺史和孟小儿两人,二十多年没见过孟希伯,当初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脑海中,这位差点命丧陈梁的老人很希望孟希伯能够回归,将陈梁宫那帮只手遮天的奸佞小人铲除,还陈梁一片晴天。
斗胆喊了一声侄儿,死过一次的慕容台推心置腹,将天下分析透彻,合则通达,分则散沙,大势所趋,西武仗着三州雄兵,看似天下无人敢来犯,实则非也,西疆游民这些年本份多了,不是因为西武强大,而是他们内部分裂,无暇东侵,这几年内部矛盾缓和,指不定那天兵发西武;后齐这些年没啥大动作,那是在养精蓄锐,据他所知,后齐国已经暗中和西疆勾结,伺机入侵西武。
种种迹象表明,西武危在旦夕,如果不能与陈梁重修于好,让个人恩怨当头,断送了百姓性命,苍天尤怜。
孟小儿没计较,他现在已经不把自己当成少庄主,自然也谈不上身份不身份,对于别人的良药苦口,他都会悉心接纳,能够把慕容台从陈梁宫里挖出来,他觉得孟希伯的确实有手段。
老子英雄儿好汉,孟小儿不能败坏了他爹的名声,既然做不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剑客游侠,那做个叱咤古今的英雄。
这时候才看出做剑客的下场,技不如人终究身败名裂,孤独木就是一个例子,身负五大车学问的孟小儿不会看不清。
知道孟小儿身份,劝说过他的人不止一个,一柳大师当初的话跟慕容台相差无几,成王不成皇也是这番道理。
混了个酒足饭饱,孟小儿剔着牙问道,说完了。
慕容台以为孟小儿只顾吃饭没听他说话,略显尴尬道,完了。
我记住了,似你这般忠臣良将,陈梁将你驱除在边境,着实一大损失,陈梁宫如今被叶氏一门把持,孟希伯要是想跟陈梁重修于好,早就修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叶光典会答应?
公子,看来你对庄主的了解不深,庄主之所以迟迟不入京,那是在等待时机,如今就是一个良机,叶光典把持朝政,皇帝如同傀儡,要是铲除叶光典,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入陈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话虽如此,叶光典也不是吃素的,在陈梁经营了这么多年,据我所知,朝中大臣哪个不是他的心腹,要想扳倒这么一棵大树,怕比登天还难。
慕容台顿了顿道,庄主的能耐我是知道的,当初看到叶昌的虎狼之心,才领兵出征,如今陈梁有难,庄主不会不管不问,就算陈梁宫里发生兵变,叶光典改朝换代,那也是师出无名,这些年陈梁安定繁荣,百姓有目共睹,朝中大臣多半是受胁迫,敢怒不敢言而已,只要叶氏一族除掉,圣上一道圣旨,这些人不用顾忌。
你的话我记住了,回山庄,一定如实告知孟希伯,刺史大人对陈梁可谓是操碎了心,日后孟希伯有胆入陈梁,真的除了叶光典,刺史大人也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慕容台少见的笑了笑,出淤泥而不染的刺史大人每每惆怅之际,无不思念着陈梁的一草一木。
孟小儿嘴角瘪嘴跟笑,刺史大人跟个孩童一般,西武归陈梁,哪会这么容易,不说以后到了陈梁能不能坐得稳,追寻他的杀手此刻说不定还在青州城四周埋伏伺机而动,能不能活着回西武还两说。
慕容台火急火燎,孟小儿却不着急,这些年在山庄的安逸生活让他遇事冷静,孟希伯虽心里着急,可没人能够看出他的想法,也只有远在青州城的刺史大人从书信中觅寻到一丝不甘。
同朝为官,兵戈相向,置对方于死地,这点叶光典继承了叶昌的传统,有过之而无不及,叶昌死于非命,柳叶门一个小角色没这能耐,况且子午山上的一草一木发誓要效忠叶昌,只要那边有动静,子午山老少尽数杀向西武。
叶昌之死,这笔帐算到了孟小儿头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心情豁达的少庄主在青州城游荡,看的刺史老爷又开始着急,这公子,话说的好,可这事做的,一点不像样,旁敲侧击不管用。
七天之后,一封来自西武的紧急书信,彻底把慕容台惊呆了。
说孟希伯病危,让人难过孟小儿速归,耽搁一日,恐怕难见最后一面。
平日里游山玩水的浪荡公子抽出破天,一刀砍下桌脚,满面狰狞道,怎么突然就病危了呢?
刺史大人小姐连忙上前宽慰,还未说话,反应过来的孟小儿收拾行李,即刻回山庄。
四骑快马自青州城西门出,两男两女消失在官道上。
青州刺史小姐眼噙热泪,爹,你说他还回回来吗?
不知道,这小子隐藏的功夫太深,我以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膏梁子弟,没想到他胸襟四海,是爹看错了,他已纳妻,你甘愿做妾?
愿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别傻了,他志向高远,远不是你能驾驭的,手心吧。
噙在眼眸里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慕容雪回头正欲上轿,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步云薇,淡淡道,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步云薇嘴巴蠕动几下,没说话。
日夜快马加鞭,除了停下来歇脚吃饭,一刻不停,孟小儿和吕栞天姬飞还好,苦了骑术不精的虞清莲,同样身为刺史小姐,累点苦点她啥都没说,能跟少庄主同行,这点比青州城里的那位待遇高多了,不用比,她也是胜了。
三天过后,虞清莲颠簸的身子受不了,脚底下让马镫子磨出了水泡,差点从马上翻下来。
有姬飞在身边的吕栞天对待姑娘家甚是贴心,提议道能不能休息一晚,孟小儿瞪了他一眼道,快死的不是你爹,你当然不急,吕栞天随即闭嘴。
虞清莲从身上扯下一块包住脚,没事,还能骑。
四骑再出发,但速度明显放慢,归心似箭的孟小儿真的怕见不了孟希伯最后一面,让吕栞天带着姬飞虞清莲在后慢行,他自己先行回庄。
从青州城出西门,短短七日,孟小儿快马加鞭到了西武山脚下。
午后时分,上山的路无人把守,大白天居然没人守山门,这不是孟希伯的作风,看来孟希伯真的命不久矣。
策马上山,到了庄内,未见灵堂挽联,倒是发现苑弼坐在门槛上,一旁的小石头自顾玩耍。
看到孟小儿,苑弼揽过小石头说道,看,你爹回来了,快去。
跟孟小儿亲近的时日太少,小石头怯生生的走过去,没想到孟小儿绕过小石头径直走到苑弼身边问道,那老东西真的快死了吗?
那是你爹,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老人家在湖边与人对饮。
孟小儿二话不说,抽出破天,到了湖边阁楼,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音最大的正是西武山庄庄主孟希伯。
一脚踢开门,里面的人止住笑声,回头看到是孟小儿,立刻闭嘴。
孟小儿拿破天拍到桌上,苦笑两声后怒道,不是快死了吗?还这么能吃能喝,吓死老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