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狱警
计划实施的第一步，小豆子先得打入敌人内部，参与人家的事务，老在外围溜达是没有用的。当小豆子提出想要当苦力营的保卫处副处长时，接见他的女王正在二楼的书房看文件喝卜东茶——当地产的一种辣椒茶，祛风散寒的。女王并不老，中年人而已，但是风湿病、关节炎很严重，成天裹着件厚厚的裘皮大衣还是腰酸背痛，行走不便，以至于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当然，精神负担可能起更大的作用。
听到这样的请求，女王手中的杯子举着，老半天。她真不懂这个地球人想干嘛！也不信任他能把苦力营的工作做好。苦力营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斗兽场，成天打架斗殴，每个月都得死人，每年皇家卫队选派人去，大家都是推三阻四，甚至托关系、走后门、威胁辞职不干的都有，他一个地球人去干什么？当肉饼吗？要是没有圣女的条件该多好呀，她马上满口答应，趁这个机会弄死他，地球人看了都让人心烦。圣女知道女王对地球人的看法，也怕她胡来，再三强调，如果小豆子死了，沼泽的事她就不管。
这个地球人蠢到这种地步？不会，要不然长老会也不至于跟一只小虫子过不去，还主动让出了这么好的一个条件。初步看，似乎长老会的这个让步有限，物质供应本来就是应该给的，他们可是皇族，理应如此。可是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她这个女王就算是末代女王也还是懂的，层层克扣是普遍行为，“十足的物质供应”这个礼物不能算小。
可是，长老会怕这个地球人干什么呢？听圣女说他很聪明，一个聪明的地球人在这里有什么用呢？世上聪明的人多了，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地球人。大家看着新鲜，跟耍猴似的罢了。
鉴于小豆子的重要性和独特性，女王放下手中茶杯，耐心给小豆子介绍苦力营的危险性，她认为小豆子对困难估计不足，对当地的情况不够了解，当然他的精神是好的。她说：“那都是一帮不要命的家伙，一句话过不去，一个眼神不对就得打架。打架要受伤吧，小伤没关系，大一点的就得死，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更没有什么医疗机器人，那就得死。死个人会怎样？
连个报告都不用打，直接扔沼泽喂土人，一根骨头都不剩。这个地方比地狱差不了多少的。小哥！”
“真有土人呀？真有食人族？他们长什么样的？”小豆子问。
“我在跟你说那帮重刑犯，你说什么土人？你脑袋出什么问题啦？”女王对小豆子的这个反应很是生气，真不知道这个地球人的脑袋是什么做的。女王就是女王，很有些威势，也不想别人不按她的意思走。她强势地把话题从新引导苦力营的这个议题上，她说，“每年都得死几十个人上百人，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这么大的一个星球，为什么苦力营才那么点人呢？来一批，死一批，身子弱的，不够警觉的很快就被弄死，这里比地狱差不了多少，只是多拖一点时间罢了。就你这小身板，不要说当什么副处长，就是看护员都没人理你，那里是野蛮人的地盘，谁狠听谁的，谁不要命谁活得好些或者死得快些，可以抢夺别人的食物，可以让别人给你当奴才，你去干什么？能干什么？我手下的这帮卫队都没人想去，你还去哪？什么脑袋，还聪明呢，有你这么聪明的吗？回去，好好呆在，没事也别到处瞎逛，这个地方不比大城市，危险得很，冷不防雾里冒出一个鬼头来，咬得你剩半截儿。”喝了口茶润润喉，女王继续吓唬说，“我们这个地方有个传说，传说有个仙人就是被这么咬掉头的，他是仙，没头也死不了，到处在找他不见了的头，你记住了，以后碰上他，别害怕，也别跑，他不会吃人，没头了，吃不了人，但是你别跑，千万别跑，不然他以为你就是摘了他脑袋的人，追呀！那你就惨了。”见到这种小个子，女王总把小豆子当小孩，吓唬吓唬。
跟女王说话得客气，姿态要放低，小豆子这么告诉自己。他终于知道特使为什么不理会这个末代女王，哪有这么末代还这么强势的呢？真把自己当盘菜呀！说得难听点，她也就是监狱里牢头。说得好听点，她也就是个监狱的狱长。
为了让女王帮长老会行使狱长的职责，她们允许皇家卫队拥有步枪级别的武器，同时限定武器的携带范围不能超过布袋口。
小豆子假装委屈地说他想干点事，不做事，生活更难过。
听小豆子这么说，女王觉得有道理，在这个雾气蒙蒙的地方，不知白天黑夜，不知东南西北，不干点事真是没法坚持下去。她给他推荐安静的文案工作，小豆子不会呀！他能听，会说，能看，就是不会写那些天书，他也不想学那个。不只有他一个是这样的文盲，很多蜥蜴人也这样，没有简化的汉字，都是繁复的繁体字，真不利于伽马星天书的推广教育工作。
“好吧。”一连介绍几个像弼马温、护林员这样轻松的工作，小豆子都不满意，他一心想当狱警，不断地祈求。突然觉得这个小地球人精神实在可嘉，比她的卫队强太多了，这是一个勇于奉献、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好同志呀。最终女王让步了，说，“好吧，好吧，副处长你是别想了，看护员先试一试吧，我让特里夫跟着你吧，有什么困难让她做，管犯人的事，你让她出面就行。特里夫，特里夫……”女王冲着门口叫。特里夫是她的私人护卫之一，今天他值班。
“女王陛下，有什么吩咐。”一个高个子护卫开门进来，低下头谦卑地问。他很高，足有两米五吧，比卫队长还高一小截，小豆子也就到他的腰上一点。只见他穿着室内的皇家制服，皮衣皮裤、长筒靴，腰束皮带，皮带上配着把长剑，眼睛瞪得滚圆，一副好斗公鸡的样子。
“以后你就跟着这个人，他去哪你去哪，记住，誓死保住他的命，他的命比你值钱，如果他死了，我们都得饿肚子，明白吗？”女王很直白地说。女王不得不这么直白，这是圣女的条件——善待这对地球人。不善待，她的物质供应就打折扣。刚听到这个要求，她也觉得很过分，不弄死他已经很给面儿，还善待，他是王子还是公主？圣女坚持，说小豆子对星球做过特别大的贡献。既然无法更改，女王只好找这个台阶下，同意。哦，有特别大的贡献，是吧？
“明白。”护卫的头仍然低低的，眼睛余光打量起这个新来的客人。有关他的事，他也听说了。小豆子正抓着下巴长出来的稀疏的几根小胡子，眼睛不停上下扫描，这个表情让护卫很不舒服，仿佛他是一件古董瓷器似的。
“她是女的吧？”小豆子指着护卫问女王，他的嘴巴长得老大。这个护卫长的音容笑貌可真男人，亏了他的火眼金睛才发现有点异样。小豆子见女王没反驳，等于默认，接着说，“不行，这样不行，您必须让她宣誓效忠我，不然那天，我跟她吵架了，被她扔湖里喂土人都有可能。她必须宣誓效忠。必须的。”小豆子强调多次。对付这种老贵族，宣誓这一招是有效的，不是练嘴皮子的，他们当真。
果然护卫有点不乐意，她比小虫子高贵多了，看护他就跟看护小猫小狗似的，让她把小猫小狗当主子，那她的尊严呢？
女王见护卫的表情，马上认同小豆子的观点——她有可能不听指挥，不够忠心，就她这态度，真出了什么事，她能及时挺身而出吗？有危险的趋向，女王不得不防。她强迫这个女护卫宣誓。
女护卫把配剑解下来放在小豆子的双手中，单膝跪地，对着小豆子亮出右掌掌心，结结巴巴地宣誓起来，同时眼泪也跟着下来。
宣誓完，小豆子把剑双手托举着，送到护卫面前，护卫一把抓过，转个身，委委屈屈地擦起眼泪来。小豆子安慰她说：“嗨，别伤心啦，你现在是不知道我的深浅，不过，我告诉你啊，跟着我是对的，你中大奖啦，我不仅可以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能让你荣华富贵，以后你还有可能成为我的禁卫军统领呢。”新收了一个这么猛的皇家护卫，小豆子心里高兴，忍不住彪了起来，说漏了嘴。好在女王根本看不起他，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女王见小豆子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摇头苦笑，越发觉得这人没多少内涵。
苦力营在皇家宿舍楼的西北面0公里处，那是一处湖景房，一处可怕的湖景房，字型的崖壁牢房就坐落在沼泽的湖边，顶层有狱警看护，底层宿舍经常被湖里爬上来的土人偷袭，苦力不一定都是内斗死的。
饶是千里眼，一路上，小豆子也差点被迷雾中突然出现的石柱子和莎罗、龟背竹那样的植物吓一跳，他想如果有一只野生的战狼从迷雾中冲出来，一下子咬住他的脖子还是有可能的，他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在他怀里的郭美丽反而挺安心的，一直在捋战狼脖子上的毛。
在特里夫的带领下，在湖边迷雾的土路中穿行了约一个小时左右，小豆子三人来到了湖边山坡崖壁城堡的大门。特里夫先进去通报，小豆子夫妇在门口等着。
这栋监狱处在湖边高大悬崖，有11层，露出山坡地面的有三层，这三层是狱警呆的。坡下的悬崖洞穴分七层，住在高处A队犯人是表现好的，最底层是K队，表现最差的，都是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狱警把他们放在最底层作为惩罚，他们时不时要接受湖里突然爬上来的土人的攻击。
地上一层很宽敞，很高，有很多高大的、或圆或扁的石柱架起这个大厅，石柱子都很大，最小的那根也有桥墩粗。四壁的金属板灯光不多，屋里的光线有点昏暗。特里夫带着小豆子往屋外的门廊方向走，在门廊出口的右侧房间，他们找到了正在办公的保卫处处长，原先的皇家卫队副队长熊熊灰。处长大人早就接到通知，他起身迎接特里夫，却把特里夫的新主子晾在一边。特里夫觉得不合适，赶紧介绍小豆子。
虽然看起来确实不咋地，但是女王的亲笔信，还有女王护卫当保镖，不看僧面看佛面，保卫处长也不能太怠慢。皮笑肉不笑地请小豆子就坐，上茶，然后稍微介绍一下监狱、监狱的规章制度、狱警的工作条例等等，熊熊灰就让助手带小豆子他们去宿舍，地上二楼的一间宿舍，它处在字型中间横杠的最前端，风景和视野最佳。
女王护卫和女王钦点的狱警，再看不起小豆子也得给足女王面子。这间宿舍就在处长的隔壁，算是监狱的总统套房了。特里夫自己认识，选择外间，小豆子夫妇里间。
宿舍早就收拾好了，郭美丽不需要再整理什么。小豆子拥着她到窗户边看风景。
雾气太大，实在看不清，隐隐约约看到前方有几根石柱子，没有跟监狱有连接，这些柱子早先可能跟监狱的这个“横杠”是连在一起的。一阵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可能沼泽上面有沙洲，沙洲上面有芦苇那样的植物。这里缺少阳光，除了白茫茫的雾，雾里露出来的地方都是黑色的。
小豆子跟郭美丽说在这儿住几天，她就回去，就当玩玩。这儿没有阳光，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危险、阴暗、潮湿，还是会家属宿舍楼跟那帮娘们呆在一起好。郭美丽不肯。
叹了口气，小豆子不说话。眼睛仍然看着前方。带着这么个黏人的娘们打天下，真是够麻烦的。
似乎怕小豆子赶她走，郭美丽窝在小豆子的怀里更深，同时拉着他的手，环抱在自己腰腹。小豆子从她的这个动作里知道她的担心，安慰说：“放心吧，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等了好一会儿，他自言自语说：“要是你能明白我要做什么就好了。”
上班第一天，保卫处处长并没有以小豆子这个新狱警为标准，给他一个善良一点，人数少一些的A队苦力，而是以特里夫的女王护卫为标准，让他带了人数超过150人、凶狠成性的最底层K队苦力。今天被分配的任务是带领这些人到昆仑山的库里公爵处帮忙植树和修水池。
库里公爵是女王的老公，一个财富超过三百钻石牌的老贵族，他住在阔叶林中一处叫昆仑山的地方，那里原先也有一处前沿哨兵站，10年前撤走，库里公爵就趁机强占，并带着几个门客把那里搞成生态农业实验基地。
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几个耍横的大个子就赖着不走，说累的。行，累了，咱就歇一歇，小豆子也不是不讲理的野蛮狱警。可是这一歇就都不想走了，苦力们三五成群坐在地上聊天，聊得相当有趣，到处嘻嘻哈哈的。当小豆子吆喝说该出发了，没人听他的，只有几个稍稍守规矩的转头看看他，见其他人没动，他们也就不动，继续聊着。
“哎呦，哥几个，想给你们这个新领导来一个下马威，是吗？”小豆子制止特里夫掏枪的动作，摇着头示意说他来处理。指着最先坐下去的那几个，小豆子怒吼着让他们起来。人家一个块头有他两个大，而且小豆子又没有激光手套的手枪，只是上下抛飞两把短刀，人们见他这么耍都觉得好玩，跟看杂技似的，笑嘻嘻不当回事。只有那几个被点名的稍稍严肃点，怕一不留神，飞刀飞进他的身体。
指着那个明显是带头坐下的、胸部有好大一片V字白纹的大块头，小豆子说：“行，你起来，和我决斗，如果今天你打赢，我们回牢房休息三天，但如果你输了，我会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喂土人。有胆的你就上，没胆的，赶紧起来给我跑。弥补我们刚才浪费的时间。”
V字白纹的大块头很快就站起身来，并且抡圆手中的大锤，他选择决斗。一见大块头这样，苦力们都欢呼吆喝起来，特里夫护着郭美丽，紧张地看着小豆子，她不相信这个小个子有多大能耐。
小豆子示意特里夫别激动，照顾好郭美丽就行。他脱掉外面的皮大衣，只穿着保暖的潜水服内衣，然后像李小龙那样在大块头身边转圈，同时做些闪击的挑衅动作。大块头空有一身蛮力，一锤子一个土坑，可是他的身子显得笨重，转动起来一点都不灵活。
见到这个情景，特里夫放心了，这个小个子太灵活，跟唧唧似的，大块头拿他没办法。果然，没有几圈下来，被不断骚扰的大块头的力气被消耗得差不多，因为时不时这儿挨一脚或者那儿一拳，他被气得有些糊涂，也有些头晕。一个Z字闪进，贴身从大块头的后背爬上他的肩膀，骑在脑袋上，一个横抹，鲜血喷了一地，V字白纹的大块头死了，跟一块条石一般倒塌，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小豆子并不想就此结束，他砍下大块头的脑袋，手指插入眼窝，提起脑袋，在众人围成的圈子里循环了一周，凶狠盯着众人，此时没人再认为这是个容易欺负的小个子。
用刀指着剩余四个带头坐下的人，小豆子咬着牙说：“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两个两个来。”估计一下子对付四个狠毒的家伙有点难，两个两个最好。不过要是能一下子干掉四个，那么这群人以后在他面前就是绵羊，他需要他们当绵羊，这是他耍狠的目的。这个苦力营只能是他个人的绵羊，对外就是一大群战狼，他一定要把他们训练成那样。这是他造反的本钱。
没想到四个人真的同时站出来，小豆子的心里暗暗吓了一跳。看来这是一个小团伙呀！为了控制局面，掌握先机，小豆子把人头和尸身都抛到湖里。当他站在四人的包围圈的时候，昂头一声大吼把四个人都给镇了，不敢轻举妄动，小豆子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一个滚地翻，把其中一个的双脚给剐了，这个东西躺在地上鬼叫，鬼叫声震慑了所有的人。
没想到这个小个子如此难缠，其他三人互相看了看，眼里都露出恐惧，他们的小团伙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每个人也不是视死如归的、有信仰的英雄，他们只是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甚至是因为怕死而结出的小团伙。
小豆子一声大吼，一个猛冲又快速的后撤，把这三人给吓的，其中一个胆子不够大的，首先把手中的斧头给仍了，摊开手，举起来，后撤，他投降了。另一个见这样，他也扔了手中的铁锹，他也投降。剩一个是双手紧握着一把半月大镰刀的大胖子，他的手在抖，眼睛瞪得跟青蛙一般大，紧紧盯着小豆子的一举一动，防着小豆子一下子冲过来，爬到他的脖子上。小豆子不理他，转身把倒地的家伙的脑袋割了，没有了脚踝，这个人已经是个废物，让他留下来只能疼死，这不是小豆子残忍。但是在别人看来可不是这样，小豆子简直是魔鬼。当他转身面向众人的时候，连特里夫都眼神收缩了一下，而郭美丽早把头藏在她的怀里，其他人更不用说，都后撤一步，那个拿镰刀的胖子抛下镰刀，像抛掉烧红的铁那样，他跪下来，举着双手，鬼叫着他投降。其他人也跟着蹲下来，他们服比他们更狠的、更没有人性的。
跑步前进，半个小时内到达昆仑山，错过的没饭吃。
要把这些苦力变成战狼，他必须先成为头狼。造反是件可怕的事，包括他在内，每个人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