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个节骨眼,从杭州港跑来这舟山最北边的嵊泗县城专程找蒋新文的,这个人到底会是谁,想必大家心里也肯定都猜到了。
明明是这个月6号就到的萧山。
这会儿都大半个月过去了才有空来嵊泗县,想也知道这梁大老板平时到底有多忙了。
而事实上,这次在和秘书毛成栋找来的路上。
并不知道眼前这的小船厂里,其实还有着另一个和他关系过密的人在的梁生就已经在心里大致盘算好了——等具体到了地方,该如何和那位传说中的老博士谈判喝酒聊技术的事了。
说起这一个月来,他算是走访了舟山群岛大半的民间船厂。
关于技术人员配备,关于新技术方面的投入,零零总总考察下来,梁生才最终锁定了嵊泗船厂和这个叫蒋新文的老厂长。
五十万?一百万?或是其他同类竞争下对比之下,显得更有分量些的筹码?
他这在商场上和人谈惯了买卖的脑子忍不住在盘算着到底一个怎么样吉利好听点的数字,才能请得动这位据说家里几十年都没盖得起楼房的专家和他一块去见邓凌峰。
毕竟,按照以往生意上的规则,用他人现阶段最缺的东西来和人谈交情总是最显得有诚意。
这在多年玩惯了各种套路的梁生看来并不是什么金钱收买。
纯粹各取所需,尤其实用新技术这门东西,用多少钱来买来请都不算贵,也因此,他事先也并没有觉得这趟请人过去,会有什么太大难度。
而且说实话,杭州港目前的确急需要有能力更全面的,擅长船舱底部压力的技术人员加入。
蒋新文人虽远在嵊泗,多年来看似只专注于经营着自己的私人船厂,但在国内外,关乎于中国造船技术测算等技术传播上,他的名字一直贡献和影响力很大。
这样隐藏在海边小县城的老江湖,真人才。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被成功说服参与‘龙宫号’的水底压力实验测试,愿意为这实打实的国家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那么邓凌峰他们手上这个‘龙宫计划’的成功率或许也会大大增加。
不过他也听说了,蒋新文这人在嵊泗县当地名气大,脾气也大。
先前如邓凌峰这样手头有实权的官,几次打电话过来请人也都拒绝了,所以一早过来前,他也对此人的家庭底细之类的做了些基本的了解。
他有了解到蒋新文的妻子儿女现在都和他分居并不在本地。
这种情况下,这老头要么是个真高人,要么是个老疯子,但无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身上也总得有些弱点能让别人能抓住。
可该了解的都了解了,等咱们的梁大老板浩浩荡荡地领着秘书之类的下属来到这嵊泗准备拜访一下时,他这还没下车呢,倒先吃了个闭门羹。
“我们厂长不在,带着实习生出远门去了。”
“……不在?先前打电话蒋厂长不说他就今天有空吗?”
“不在就是不在,他还说了,杭州那边要是今天来人,还是那种整天高高在上那拿鼻子看人的官僚主义,就都让人回去,今年明年他都没空,不去。”
“……”
厂子门口的老门卫一口地地道道的本地话。
见有人上门主动打听事却一副挺不耐烦的,挥挥手就把他家老鬼厂长走之前,要传达的基本主旨给一股脑又抛给了梁生。
坐在前座,刚刚一脸客气和这老头好心打听人的毛秘书一听这话就尴尬了。
欲言又止回头看看自家端坐在后头暂时没出声的‘官僚主义’,却见自家大老板勾了下嘴角,又不以为意地冲他轻招了下手。
见状,毛成栋顿时心领神会地凑过去。
而两人随后这低声耳语几句之后,得知自己老板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的毛秘书才又挤出笑容,并再一次探出车窗询问道,
“诶,师傅,对不住,再打听个事,您是舟山本地的吗?”
“是,怎么着?”
见这车后头始终拉着黑色车窗也不见有人下来,门卫明显有点提防着前面这一身人模狗样的胖子。
“那嵊泗周边哪儿能买着好的水晶原矿厂,您知道吗?”
“水晶原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哦,是这样,我老板的老婆,平时啊最喜欢水晶饰品,既然大老远来了舟山,肯定要看看有没有附近的好厂子买点特产,劳烦向您打听打听,也好让我别白跑一趟啊……”
一肚子坏水,这么大岁数压根也没老婆的梁大老板这么教自己下属一通对外胡说。
那人其实不坏,还挺淳朴的老大爷顿时迟疑了,左思右想寻思着他们老舟山人做人也不能太过分,都已经动手赶人走了,这点小忙还是得帮的,便也耐心思索了一番才回道,
“你把车往县城方向再开开,庄家市场就在前面,里头好几个好厂子,小军,大光明这几个厂子,都是上好的水晶石,不给你掺水的……”
“什么样式的都有吗?家里摆的那种工艺品之类的也有?”
毛秘书又问。
“都有,都有。”
“成色怎么样?价格贵不贵?外地人过来能不能直接和人讲讲价?”
“都好的都好的!你这人怎么事这么多!不会自己想办法去看啊!”
大约是觉得毛成栋问的多了,这舟山本地老大爷的暴脾气不知怎么的又上来了。
“哦哦,这可真是谢谢你,那……最后麻烦再多问一句,蒋博士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不知道,可能要开完会就从温州回来,他走之前也没具体说。”
门卫老爷大概是耳朵和嘴没跟上大脑的节奏。
被眼前这人一大通东拉西扯地绕了进去,加上脑子一糊涂就随口给把实话都说了,而我们正中下怀的毛大秘书闻言顿时也乐了,笑着就从车窗外赶紧撤回来又加了一句道,
“哦!这样啊,原来蒋博士是去温州开会?那地方可不算远,路上再忙估计也一两天就回了吧,我们等得起等得起,谢谢您了,您这次可帮我和我老板大忙了!师傅!”
“……”
这么一搞,这船厂门口老头瞬间崩塌,以至于差点恼羞成怒追上来骂人的表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坐在前座差点没憋住笑的毛秘书见势不妙,赶紧让身边的司机发动车子又先往县城那边继续开。
但路上,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对自家老板这多年来,上至大爷大妈,下至妇女儿童,见着谁都敢下手使劲坑的狡诈劲儿表达了回佩服。
“哈哈,这么多年了,您真是每次都喜欢用这招,难怪邓大校次次见着你,就想起自己先前被戏弄的事然后生闷气,连瞿董上次也说您这本事别人学不来……”
而听到这话,此刻含笑盯着窗外,想到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也没说什么的梁生也拍拍自己的膝盖骨,收起上翘的嘴角挺平常地开口道,
“方法没什么高低,我们也没坑蒙拐骗,只要管用就行。”
“是,这肯定是的,您每次都压的最准,结果也都是好的。”前座的毛成栋看他心情不错,也笑着赶紧接上去回道。
“这也不一定,我也不是神仙,总有一朝失手没想到有些事会发生的时候,不过蒋新文不想见我们这事肯定还得想想办法,杭州港那儿可等不了太久,咱们今天找上门来这事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搞不好还得在外地再躲我们两天。”
“……那,那怎么办?邓大校可还等着呢……”
“不着急,来都来了……总之,事还没解决之前就不说闲话了,到前面市场,你先给我放下,然后把车自己开去嵊泗县县委,我派人和他们领导之前联系过,这回正好过来,你去给我想办法谈谈舟山发展方案的事。”
“诶,您不亲自去吗?”
一听说他居然不去,毛成栋也奇了。
“嗯,我人不去,你去就成,他们领导以前见过我,知道我本人来了肯定这次又要兴师动众的,我先在附近转转,看看舟山本地有什么的特产,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份开发案你都带了吧?”
梁生又问。
“……带是带来了,我现在人直接过去谈也可以,但您真想好了要在这儿干等两天?可这县城里也稍微偏僻了点吧?而且……您真不用人跟着?”
大体是不大放心,先前再怎么出来谈生意好歹都是大酒店保镖什么的跟着,这随行的毛成栋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不用,本来就是过来考察的,我就自己逛逛吧,而且这种环境要是算差,你怕是没见过我们一代厂刚开那时候的样子,不说了,你赶紧去忙吧。”
这么说完,发自内心没觉得这里和首都,广州那些以往谈生意的繁华大都市有什么地方的梁生也挺随意地挥挥手。
而自家大老板都这么说了,毛秘书也不好说什么了。
先随便在前面路上找个方便停车的岔口先各自分开,这才带上司机和手头这份目前来说还颇有神秘气息的开发案就先去县委那边了。
而咱们梁老板这边呢,不带上秘书司机一个人就来了这海岛渔村倒也挺自在的,径直就离了人群,连路都不用问就又自个先上那船厂老头说的县里买水晶和海产品的大宗集市上转了圈。
……
嵊泗县,庄家市场。
十几个放满梭子蟹,黄鱼,虾姑的红色脸盆正摆在地面用水桶冲的湿淋淋的大路上,两边有腰上扎着防水布的渔民夫妻在做着兜售。
一眼望去,市场里都是人头,还怪热闹的。
要说这种海边挨着不少渔村的小县城里有什么好逛的,就得说这种汇聚了舟山当地特色的本土物产市场了。
一眼望去,货架子上摆着诸如东海长寿菜,干带鱼,干海带这样外地人不常吃的好东西,零零总总的门面上海挂着各类紫的,红的,黄的之类的水晶加工饰品。
而相较于外地平时想吃个海鲜还挺困难的情景,在舟山周边的各个县城,十块到十五块,你就可以拿着盆自己装一只到两只的梭子蟹,或者倒一满盆花蛤痛快走人。
那个头颇大的梭子蟹的肉不仅肥美且饱满,蟹脚蟹身里的肉就没有注水后空心的。
碰上那种全家都能吃蟹子爱吃蟹子的海边人,回家上开水锅一蒸,拿上嘴一咬一抿,那白花花的蟹肉就都一丝丝地被吃出来了。
这样内容丰富多彩,也很能看出当地生活水准的地方集市,自己当年也是底层出身的梁生自然也喜欢逛逛。
所以才进了这集市没一眨眼的功夫,他一个人就在这市场里买了诸如梭子蟹,虾姑还有其余的一些当地特产给拎在了手上。
尤其,他爱和人聊天,也很擅长和人聊天。
但凡是周边市场的阿姨打扫与他搭话,一身外地人打扮,却挺客气随和的他也笑眯眯地回了,顺带还能打听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诸如这前年的梭子蟹海菜和今年的在价格上有没有涨啊。
市场现在的租金政府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征收的呢,往后准备去市里买房还是留在县城盖房这些很体现民生的,他都会喜欢和人随便聊聊。
而等逛完集市,又带着这些顺手斩获来的物产出来,转头咱们的梁老板也没去想办法找毛成栋和司机,而是自己又另外在当地找了个开摩的的司机就在附近逛了逛。
要说这摩的,也是这南方县城里挺常见的一种交通工具了。
早十多年,这种交通工具在全国一概都叫黑摩的,现在有的能按个牌照,按了牌照那就基本可以正常上路了。
放在大城市,这一跑起来就带起尘土飞扬的车轮子是不太安全,也不太美观,但在这种地方,一辆噪音极大的摩的就可以绕着海岛小县城转一大圈了。
而且这种开摩的的师傅,一般家里拿海砂砌的砖房子还多。
你但凡花十几块钱坐一会儿车,再和他打听打听晚上方便住哪儿,一准热情的当地人就得邀请你去住个一两晚。
八百十块,顿顿管饭——这种水准放其他城市那真是做梦都没有的好事了。
而果不其然,梁生自个在庄家市场门口那帮扎堆的摩的师傅里随便找了一个,就真是个家里有好几间砖头大房子的。
尤其听说他是来船厂找人办事的,这方脸高个,皮肤带着丝黝黑,还敞着怀穿着花纹衬衫的师傅还乐了,直接哈哈大笑着就来了这么一句道,
“那可凑巧,蒋新文嘛,我肯定熟里,县里人不多,还都是亲戚,他老婆和我老婆当年生孩子都在隔壁产房呢,您要是想找他谈生意,可以来我家住,我家一个小子一个闺女,老人都住楼上,房子管住,您尽管在这儿等人回来就成。”
“……”
这么一说,这在原地等人的事立刻就显得好办了。
梁生心想着这满打满算,一心想躲着事的蒋新文在温州开完两三天会那也得回家了,所以他这一合计也就没拒绝,当晚就和这嵊泗当地的大哥上他家去了。
赶巧,他下午这刚在庄家市场买了些特产,就都又送给了这大哥的一家。
那大嫂子见状也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给他这么个来嵊泗县做生意的客人晚上烧鱼蒸蟹,一家老小气氛挺不错地吃了顿饭。
“您是哪儿人啊?看口音像北方的?平常是做大买卖的吧?”
这家的老丈似乎是觉得梁生这样儿就不像一般人,挺好奇地就问了一句。
“小买卖,不挣钱,图个温饱,以前家也在南方,后来为了来回方便,就跑首都那边了,过年都没空回老家了。”
梁生嘴上这么说,也含着笑喝了口桌上小杯里的白酒。
“首都好啊,新文厂里最近不也来了个首都的大学生吗?新文可喜欢这小子了,成天见人就夸,这次还给带出去温州了,听说脑光灵的哟,算那些写起来密密麻麻,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数字一算就出来了,是个了不得的数学天才……”
“数学天才?”
大概是觉得这嵊泗船厂里还有个首都来的大学生,还是什么数学天才这事挺稀奇的,本来只是饭后随便聊聊的梁生一听说这事也好奇地挑挑眉。
而那的哥师傅家的老人听到他这么问也挺骄傲,一副上赶着要帮人家宣传似的就如数家珍地大声开口道,
“对啊,挺不错一小伙儿,虽然闷不吭声的,但看着干干净净的,将来一定是块大材料,这首都培养人才肯定还是有一套的,往后咱们家这两个小娃也得好好供着上首都读书去……”
这话说着,倒有些勾起梁生内心对着‘素昧平生’的小伙儿的兴趣了。
只可惜,听老人家话里的意思,这来历还挺神奇地年轻人目前也并不在嵊泗,想来要看见也得等蒋新文从温州回来了。
而到此,针对这事,完全没想太多的梁生也算是在这舟山暂时找到了落脚暂住的地方。
接下来三天,他也没去别的地方。
就在这小县城里一边继续了解些当地实用经济状况,一边想办法继续等人,到晚上,他会给首都那边打几个电话,大致就是关于舟山这边情况进度的反馈的。
可头两天,蒋新文人都没回来。
梁生抽空去船厂附近看了看,见没动静才继续回来。
正好那天,那让他住下的大哥家的孩子在门口做作业。
他回来的时候,远远瞧着这俩孩子挨在一张拼在一块的凳子上埋头写算术题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有个人小的时候。
而一没忍住,咱们被勾起记忆深处某些事情的梁老板就给从旁边端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又兴致盎然地低头看了起来。
这家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头天见陌生人来家里住还有些怕生。
这么两天了,对梁生这人大概也算是熟悉了,抬头见这叔叔坐他们俩旁边盯着他们写作业的样子,顿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叔叔,您看什么呢?”
那住在舟山旁边,大名听说就叫海洋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道。
“叔叔看见你们做作业,突然就有点想起我弟弟了。”
“梁生笑眯眯地答。
“诶,叔叔,你弟弟呢?”
那个大一点的小女孩又拧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问。
“不知道,估计现在正在学校上学呢吧,他长大了,早就不用叔叔天天都陪着他了。”
“那也不一定,我要是长大了,以后出去上学了,我肯定还想和我爸爸妈妈在一块,我离不开我爸爸妈妈,哪怕我去了别的地方,我都会回家的,多大了都是这样的,因为有我的爸爸妈妈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那小海洋这么说着,一脸机灵样的小脑瓜还转了转。
梁生一听就笑了,拿手摸了摸着小子的后脑勺,却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这一大两小的对话莫名还挺投缘,搞得梁生原本心头这干等了两天的无聊也稍微下去了。
可巧,这天下午,这俩孩子又一块踩着夕阳出门玩去了。
听他们妈妈和爷爷说,这俩孩子很喜欢上海边摸沙蟹,因为水性好,又有大姐姐带着,一般情况下,大人们也不去费心管他。
可就在这天天色暗下来好些的时候,梁生正在这大哥一家好好呆着等开饭呢。
突然他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先是海洋的妈妈去开门。
随后就听门外一个人说着什么让水里的东西给蛰了脚背,两个孩子估计是准备一个拉一个全给沉下去了,现在救上来已经一个都没气了。
而当下只听女人一声疯了般的大哭,夹杂着大量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脸色一变的梁生这边听到话也跟着跑出来看时,门口只见一堆人围着地上一大滩水,而那下午还在和自己在门口有说有笑的一对孩子正一动不动,浑身湿透地被大人们抱在怀里。
“海洋!!!小汐!!”
海洋的妈妈怕是已经崩溃了,当下除了抱头大哭竟也没了魂儿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孩子们的爸爸,也就是那开摩的的大哥这会儿还没收工回家,家里乱作一团的情况下竟也没个人能出出主意了。
见此情形,一看见那对孩子都不动了,心都凉了一半的梁生也顾不上太多了。
大步上去先赶紧把人软作一团的大嫂给搀起来,加上他一个男人到底力气够,当下便皱眉抱上这两个已经做过人工呼吸的孩子就站了起来。
“您别急,现在没气可能是肺里还呛着水,我马上电话叫辆车,咱们现在上县里正规医院去救……”
“呜呜……谢谢,谢谢你……梁先生……谢谢你……”
这连恩带谢的,哭的和泪人似的孩子妈妈也就跟着梁生赶紧出来了。
这小县城里,几公里外车一会儿就开过来了。
所以没一会儿本来也就在这附近的毛成栋就和司机一起来了,梁生见状也没废话,脸色凝重地和孩子妈妈把两个孩子背着抱着就上了车往县里开。
路上,天是越来越黑。
嵊泗县周边就一个医院,但是离得距离却有些远,加上司机一个外地人只能靠导航开,这救人的当口谁都等不起。
而就在这万分焦急,开上立柱山码头的位置上,远远的,车上的梁生就见对面公路上面,他们的反方向也开来了一辆本地牌照的车。
待他心中一动,又赶紧提醒司机先开左边灯示意了一下他们,迎着灯光,所以看不清楚车上具体有什么的人才招收示意了下。
“你好!麻烦问一句,现在车上有两个溺水的孩子,得马上送去县医院急救,请问你们是嵊泗县的吗?能麻烦送这两个孩子去医院一趟吗?”
“……”
来帮忙的司机这稍微提高嗓音一喊,对面那辆车里恍惚间灯也停了一下。
大晚上的,这从外地大半夜赶回来的车里好像坐了不止一个人,但因为双方隔着些距离,所以谁也没看清楚谁,只听说有溺水的孩子要去急救,对面立刻就停下来了。
夜色中,两辆车都靠边停。
黑漆漆一片的情况下,把外套都脱了给人身底下垫着的梁生这边先帮大嫂把两个孩子抱上对面的车,也没工夫注意具体对方车里都是什么样的人。
一通兵荒马乱把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送去医院。
等到后半夜,两边都参与救人的都有功夫坐下时,一个让梁生压根没想到会撞见的人竟就这么出现了他的面前。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那个该在首都好好上大学,还准备毕业深造,开始自己光明人生的国之栋梁竟会出现在这里,不仅穿的和些小地方打工的青年似的,还一身船厂实习厂工的旧衣服,两只手上都是些不知道干了什么的老茧。
——而这人,竟也就是先前从那本地老人口中曾经提到的那位打首都来的年轻数学天才,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