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目望了望江蓠,心道,但愿此人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能打的过她。
江蓠似乎感受到了落葵的眸光,转眸一望,正与她的双眸相接,撇嘴奚落道:“放心,他不是我的对手,况且即便我打不过他,跑也要拉上你,死也要拉上你,与我同生共死就是你的命,你就认命罢。”
落葵冷笑一声:“她是万毒宗的光明暗夜使之一,你可看清楚了,她是个女的,若将来你下了地府黄泉,也好知道去找谁报仇。”
江蓠眸光一缩,万毒宗的光明暗夜使,虽然在宗内十大高手屈居末流,但也不容小觑,他将长剑横在了身前,剑身顿时金光大作,做出防护之势来。
他环顾四围,见天一宗弟子个个磨刀霍霍,咬着牙都想要活劈了自己,他暗叹了一句,这些人虽然识人不明,但罪不至死,一会儿打起来,若是像刚才那个样,都被这假货填了炮灰,也是可惜,随即他单手一翻,食指上挂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玉佩,上头白泽昂首,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他指着天一宗弟子,朗声大喝:“本少主才是真正的天一宗少主,尔等眼瞎耳聋,竟然助纣为虐,若今日助本少主铲除奸佞,之前一切既往不咎。”
天一宗弟子们面面相觑的未敢擅动,那枚玉佩是确凿无疑的真货,那么眼前之人呢,究竟是谁,众人难以置信的移眸望向“天一宗少主”。
而此时,“天一宗少主”如同变了个人,一袭灰袍裹在身上,蜂腰纤细,骨肉均匀,体态婀娜多姿,而竖在头顶的长发尽数散落,衬得她脸白如玉,美艳无双,这下子,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个女的,周围讨好了她数月的天一宗弟子登时大惊失色,指着她厉声大喝:“你不是少主,你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冒充少主。”
“天一宗少主”抬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孔,四十如许,且丝毫没有红肿和伤痕,她娇滴滴的一笑:“甚么狗屁少主,老娘早就当够了。”她抬起一双美眸,在江蓠脸上妖娆漫过:“既然正主来了来了,这倒霉少主还给你就是,老娘可不稀罕。”
江蓠哽了一哽,有些呆住了,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可这般妖娆动人的半老徐娘,还是头一回见到,周围众人也俱是不堪,眸光缠在那女子身上挪动不开,有些更是把持不住的狠狠咽了口唾沫。
落葵瞟了江蓠一眼,对他的那一脸不堪实在是心生鄙夷,摇了摇头道:“你可要当心了,美人蛇是会吃人的。”
江蓠蓦然回了神儿,讪讪一笑,用厉声大喝来找回颜面:“你说的轻巧,本少主的名声都叫你毁了个干净,不给个说法就想走,为免太欺负我天一宗了。”
女子蜂腰一摆,笑容甜腻腻的从梨涡中漫出来,直将人心融化:“你个小娃娃想要甚么说法。”
江蓠用剑尖儿点着女子,躲开她风情万种的双眸,冲着地面啐了一口:“呸,你才是个小娃娃,识相的乖乖自己捆了自己,跟本少主回天一宗去。”
女子呵呵一笑
,察觉到了江蓠浑身的不自在,笑起来便更加的千娇百媚:“小娃娃带老娘回去干甚么,修习双修之术吗。”
长剑抖了一抖,剑尖儿轻颤,金光刺目,江蓠咧嘴一笑:“如此甚好,正合我意,本少主府中有各式各样的大床,必定让美人儿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只怕人家是乘兴而来,你是败兴而亡罢。”落葵低声嗤笑一声。
江蓠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梢,低笑一声:“小妖女知道的还不少,败不败兴,咱们回去了见分晓。”
落葵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撇过头去愤恨不语。
突然间,暗沉无声的深夜里,传来踩过积雪的沙沙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渐渐震耳发聩,听着像是来了不少人,将此处团团围住。
江蓠与落葵对视一眼,猛然大笑道:“难怪你与我东拉西扯的说了这么半晌,原来是搬了救兵来了。”
话音方落,众多身穿灰袍的万毒宗弟子踹开了大门,提刀握剑的潮水般涌了进来,而墙头上也架起了几十张弓弩,长箭上灵光波动,符文凛凛,箭尖儿皆对准了院中众人。
女子也不复方才的柔弱娇媚,抬手撩过额前的碎发,眸光狠毒:“小娃娃,你现下知道了也不晚,好歹能做个明白鬼。”
凄厉的哨声乍起,剩余那些安静了许久的灰狼群顿时骚动起来,拧成一股灰色的洪流,冲散开聚在院落中的天一宗众人,旋即纷纷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八只尖利的爪子,向着众人或抓或咬,此地登时亮起各色光华,惨叫声四起,血肉横流漫过素白的雪地,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江蓠一手护着落葵,一手提着长剑,剑身嗡鸣着,金光不断洞穿二人身侧扑过来的灰狼,虽一时无法突破灰狼的包围而出,但也从院落深处冲到了大门处,且暂无性命之忧。
“嗖”的一声,三只灰狼形成掎角之势,冲着二人扑了过来,江蓠蓦然甩开衣袖照在落葵头上,随之长剑斜劈而过,其中两只灰狼顿时被拦腰劈成了两截,而另一只的利爪却抓破了他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极深的血痕。
这些灰狼毫不畏死,如滔滔江水般前仆后继,难以杀绝,实在太耗费法力,江蓠杀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喘着粗气,倚剑而立,而长剑上的金色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显然损伤极大。他环顾四围才发觉,众多天一宗弟子在这场混战中已倒下了数十名,如今尚且还有三名在灰狼群中拼命厮杀,但也离力竭不远了。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困死在这的。”江蓠再度劈死一头灰狼后,倚靠着落葵的身子气喘吁吁道。
落葵抬了抬手,叹了口气道:“捆魂索在这,我可没法子。”
江蓠眸光一缩,咬着牙骂道:“你个小妖女,我不会上你的当,别想哄着我放了你。”他蓦然大喝一声,提着长剑疯了一般的四处砍去,所到之处金光奕奕,凄厉的嚎叫声大作,碎肉横飞,差点砸到落葵的身上。
而那灰狼毫不畏死的一层层冲上来
,二人身前已然是摞了一层层残缺的狼尸,可二人始终冲不破那扇紧闭的大门。
女子在不远处静立着,越看越发心惊肉跳,这真正的天一宗少主尚且不足三十岁,但在天一宗宗主的刻意传授下,修为高深自不必说,可眼下这等毫不畏死和对敌的稳健狠辣,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宗门的公子,简直比擅长杀戮的嗜血道中人还要心狠手辣几分,再如此下去,迟早会让他从灰狼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这样的活口跑出去,只怕后患无穷。
她眸光闪动良久,眼见着灰狼群被冲的四散凌乱,终于决然狠厉的冲着墙头挥了挥手,墙上等待许久的弓弩手顿时来了精神,铆足了力气弯弓射箭。
“嗖...嗖嗖”,无数道长箭从墙头飞了出来,箭尖儿上裹挟着一团黑漆漆的雾气,而雾气中却盘旋着条绿莹莹的小蛇,如同闪电,遮天蔽日的冲着二人飞了过去,转眼间就要将二人扎成刺猬。
江蓠飞身跃起,长袖翩跹,在箭影中一个转身,便将长箭尽数捞在了手中,随后他的身影却消失于虚空中。
女子大惊失色,双手微晃,多了一对子午鸳鸯钺,交叉挡在身前,眸光警惕的四处张望,神识也同时缓缓散开,却始终寻不到江蓠的踪影。
而江蓠却蓦然立在了高高的马头墙上,整个人衣袂翩跹,如同飘荡在半空中的一缕云,他悄无声息的飞身落下,手中的无数长箭已然拧成了一柄长矛,遥遥指向女子的头顶。
女子反应极快,身子飞快的右旋躲开长矛,随即双手将子午鸳鸯钺往前一递,砍向江蓠。
见此情形,江蓠扯动唇角诡异的一笑,却不躲不闪的依旧刺了下来。
女子顿觉不祥,耳畔已传来极微弱的风声,她猛然侧身躲避,只听的“噗”的一声,一枚长箭洞穿了她的心口,她闷哼一声,转身却见另一个江蓠立在他的身后,唇角挑起戏虐的笑。
而另一个手持长矛的江蓠,身形却片片溃散,化为虚无,原来,那竟只是他的一道分身而已。
江蓠趁热打铁,手上长剑一晃,金色的剑光在虚空中分光化影,化作成千上万道剑光,发出锵锵的碰撞声,皆冲着倒地不起的女子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虚空被撕裂开一道缝隙,一双手从里头探了出来,那手在无数道虚虚实实的剑影中虚晃而过,笃定的找到真实的长剑,单手握住将剑尖儿狠狠反转折断,而另一只手重重则落在了江蓠的胸口处,指缝间隐现一枚绿色长钉,随之刺破衣裳,钉在了他的皮肉上。
江蓠顿时喷出一口血,血雨纷纷,落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红梅跌落,十分惨烈,他倒飞而回,重重落在地上,揉着心口破口骂道:“甚么人,有脸偷袭本少主,没脸见人么。”
虚空中响起个沉沉之声:“小子,你不配与老夫见面。”
话音落下,一声声凄厉的哨声再度响起,灰狼口中再度吐出长丝,与五彩光芒纠缠着,化作一座巨钟,冲着二人缓缓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