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脸上的表情没有痛苦,没有迷茫,却只有空洞,他道:“或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活在这个世上,除了无休止的杀人,杀人,再杀人,那就剩等着别人来杀。”
“你的心理太扭曲,我一定要帮你扳正过来。”段紫鹃一边流泪,一边咬牙说道,像是在跟日月立誓一般。
日月冷笑道:“真好笑,你要替你的杀母仇人、扳正心理?”
“不,从此刻开始,你已不是我的仇人,傅天萧。”段紫鹃冷面对着日月,对他冷冷说道。
日月一怔,问道:“为何,莫非你已放弃报仇?不想手刃我这个杀母仇人了?”
“我绝没放弃报仇,也没有放弃手刃仇人的念头,但是此刻的你,不配做我的仇人。”段紫鹃一脸藐视,他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日月,眼睛里的光却不是敬仰,而是藐视,像是藐视一个弱者一般。
日月笑了,在对方藐视的目光里,他竟然笑得如此舒畅,他道:“你且说说,我日月如何不配做你的仇人了?是武功没你的高,阅历没你的深,还是我经验没有你丰富”
“因为你是个懦夫,一个不会爱惜自己的懦夫,我此刻找你报仇,跟找一段木头一只草包报仇有何异?”明月青怒喝着,拔出了插在日月体内的宝剑,血流如注,日月闷哼一声,跌倒在那块残断的墓碑之前。
那是傅友德的墓碑,日月脸如白纸,靠在断碑之上,苦涩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空茫的野地里飘荡,像是一泓无根无落的水波,段紫鹃的心被日月那笑声震撼着,像是快要被震碎了一般。
她看着日月胸口那大片大片的血液,她后悔了,因为她害怕他就此失血过多而亡,她怕他死去,她真的很怕。
不知为什幺,她竟然怕自己的杀母仇人死去,这是不是有点搞笑?
所以她发了疯般的翻弄着自己的包袱,日月胸口此时已血射如飙,转眼之间想要找出金创药,过去替日月止血。
他的一张脸已变成了煞白之色,扶着身边那墓碑侧躺了下来。
感受胸口那股末意愈来愈重,日月想:“我就这般死了么?就这般死在这里了么?不过也好,能死在我祖父的墓前,到得阴间,还能与他老人家见上一面。”
日月来到这里,是为了祭拜他的祖父傅友德的,没想到祭拜之间,却遭遇了毛骧率领的锦衣卫,无可避免,一场血战就那般爆发了。
虽然他杀死了毛骧,大挫了锦衣卫,但是,他还是被那个叫段紫鹃的女孩刺了一剑。
、当知道段紫鹃就是自己十六年前在光明顶上亲手抱过的那个婴儿时,本已冰冷许久的心,竟己暖和了起来。
这种莫名的暖和,驱使着他一次次用剑刺进自己胸膛,想用自己的生命,来圆这女孩一个愿望。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自己的死能够了决这段恩怨,那就让自己死去吧,让杀戮,终止于此刻。
他向傅友德的墓碑举起酒葫芦,自言自语道:“祖父,你的孙儿来了,你的孙儿陪你来了,从此,你在地下再也不会孤单了吧?”
说着,咕噜咕噜大吞了一口酒,酒水混着口中的血水,全被他咽下肚中去,那一种既腥又辣的味道,过得喉咙,竞似被火烧过般的烈疼,他却哈哈豪笑,道:“爽,这酒真真是美味。”
那边的段紫鹃翻了半天包裹,没有找到半瓶药粉,正急得火烧眉毛时候,却听见日月在那边赞酒美味,她好气更好笑,登登扑了过去,想要抢走日月手中酒葫芦,担心道:“你身受这幺重的伤,却还这般拼命喝酒,我看你已成了一个不要命的酒鬼了。”
日月将手中葫芦一抽,却没让段紫鹃抢得过去,他哈哈一声朗笑,再次灌了大口酒,边灌酒时边诗性大发,仰天豪笑之时,一首诗句脱口出来:“山河变色天地动,剑影横飞贯苍穹,英雄畅饮九霄泪,笑任碧血染青锋!哈哈,好诗,好酒。”
“山,河,剑,影。好一首霸气侧漏的好诗,少侠侠肝义胆,才气纵横,真让在下高山仰止,佩服万分。”一个声音如同洪钟,从那墓旁的草堆里面发了出来。
段紫鹃身体一震,抽剑警惕一指,向那发声的草堆喝道:“是谁,若何装神弄鬼,速速出来,莫要逼本姑娘出手。”
“哈哈哈哈。”那一人高的草莲中发出一声朗笑,却见朗笑声毕,有一庞然大物如同一只草球般滚了出来,募然间便滚到了日月身前。
待那草球舒展开时,竟是一四十开外的中年乞丐,段紫鹃娇啸一声,一剑刺将过去。
那大汉“哟喝”一声,身子一闪,顺势避开段紫鹃那凌空一剑,口中道:“
小娘子剑法不错,火气却也不小,刚打照面便要刺我一剑,可是担心我伤害你的如意郎君?”
段紫鹃闻之,俏脸一红,看不出她是怒是羞,只顾把剑横刺而来,娇骂道:“你这大叔为老不尊,满嘴胡言乱语,看我割了你舌头去喂狗。”
“哈哈哈哈,大叔我的舌头虎豹都不敢吃,别说狗了,小娘子对你夫君不错,却为何要狠心逼他自杀呢?”那大汉虽看起来笨拙,但身形的灵巧度完全不属身轻如燕的段紫鹃。
只见他在段紫鹃身前飘来飘去,如同鬼魅一般,对方的剑就是追不上他。
大汉这些话说得段紫鹃小脸火辣辣的烫,她本就已对日月动了心儿,这份心思本想暗藏在心底的,怎奈这大汉实在不解风情,竟然把女儿家的心思一古脑儿说了出来,而且是在那人面前大揭其底,在她羞怒之下,如何肯放过这大汉。
端听她怒喝一声:“闭嘴。”
剑风霹雳,一招“白虹贯日”挑刺而起,竟已引出了她华山剑法来。
只见她手中青月宝剑闪出一道寒光,凌空变势,直追大汉眉头刺去,剑风去势极快,完全不留任何余地,那样子是要把五尺开外的大汉一剑挑穿般。
日月竟也叫出声来:“壮士当心,华山剑法。”
“哎哟?”大汉惊奇一呼,道:“你夫人与我过招,你竟作提醒,小兄弟太厚道可不好。”
日月摊了摊手,苦笑道:“这位大哥你可莫再玩笑了,小弟我与这位姑娘素昧平生,何来夫妻之说?”
“既然小兄弟你这般说了,看来是在下误会了,姑娘饶命,在下向你赔罪。”大汉又避开了段紫鹃那夺命一剑,身子顺势一滚,看起来很是狼狈的样子跌进了荒草丛中。
段紫鹃却直追过去,挺剑继续刺,口中道:“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便信口胡说,此刻却在这里装可怜想要本姑娘原谅于你,本姑娘清白凄是你一句误会可以换取的?”
她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叫人无可奈何,大汉无奈摊了摊手,翻身滚到日月身旁,顺手取走了他手中的酒壶,笑道:“小兄弟,赏口酒喝如何?”
日月微笑点头:“请便!”
大汉抱拳道:“谢了!”话落,便提起那酒壶咕噜咕噜狂饮起来,完全不惧段紫鹃贴身追来的剑风。
日月笑道:“看兄台也是性情中人,却不知这大冷天的,兄台到这荒野之地所为何事?”
那大汉笑了笑,直赞好酒好酒,他身体看起来是歪来扭去的乱动,其实是在间不容发的躲避段紫鹃追刺过来的剑势,看起来凶险之极,其实也全然是有惊无险。
他道:“在下前来看望老友,却因一路风尘,到得此地,却身不由己,睡着了,惭愧惭愧!”
日月哑然失笑:“阁下在荒草地里竟能睡觉,实在教人佩服佩服,若阁下那位老友知晓阁下这份心思,怕是会万分感动吧!”
“小兄弟你也不俗啊,来到此处喝喝小酒便可出手诛杀锦衣卫总指挥使,看来是英雄少年真人不露相啊!”大汉边喝酒边引着段紫鹃在荒草地中团团转,临了还不忘恭维日月几句。
日月苦笑摇头,他道:“小子来到此处本为祭奠祖父,却不料惹下这番事端,实在非本人所愿。”
大汉也道:“看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多如牛毛,岂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例如今刻这遭,便是很好例证!”
大汉指了指追杀他的段紫鹃,苦脸道,日月也苦笑摇头:“此事与因果报应无涉,完全是阁下嘴不上锁,祸从口出,唉!”
大汉把酒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豪爽一笑:“兄弟你所言极是,此遭的确乃在下话失之过,既然话已失,那可否容在下多失几句,借此好酒做首拙诗,以谢兄弟赐酒之恩。”
“赐酒之言实不敢当,一壶浊酒你我共饮罢了,小弟还得感谢兄台对小弟的不嫌弃,至于兄台贵作小弟愿洗耳恭听,好诗配酒,自是才子佳话也!”
大汉哈哈一笑,口中徐徐道来:“与君把盏醉癫狂,天地纵横睨苍茫;争得乾坤皆俯首,锋刃透骨酒断肠!哈哈哈,山河剑影。”
“与、天、争、锋!”日月忘记了伤痛,竟然忘情的站将起来,一字一顿将这四字说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