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郊外的一座破舍。
白露初降,霜意更浓,那城外的村庄,疏疏落落的,列落在那矮山与浅河之间,几声犬吠,断断续续传来,但亦惊不起梦中酣睡的人们,秋凉风冷枯败冷清,那座破舍,就位于这荒凉的小村口。
破舍之中,有七八个乞丐睡觉,白天里这些乞丐沿街乞讨,为生活奔波,到了晚上,随便寻个遮风避雨之处便可睡了,而这个破屋,则是他们临时的住所。
此处离丐帮总舵较近,看来这些乞丐也是丐帮中人。
在破舍靠里的一间屋子里面,慕容仙儿卧在一张稻草铺就的破床上想着心事,她的对面,睡着她师父。
飘云显然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有致,面带微笑,似乎在做着美梦吧?
心事多多的仙儿却是没有睡意的,饶是白天练武很累,她现在也是精神满满,夜深天凉,她竟无什么困意,想的事倒愈来愈多,似乎今夜要失眠了。
自从父亲去世,师兄走散后,她的觉变得很少了。
此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似乎一去不复反了。
加入丐帮以来,每日跟师父习武,她却没感觉到累,不管有多辛苦,在她看来全部都无所谓,她本想跟帮众们上街去乞讨的,但是大家都不让她去。
看她细皮嫩肉的,都不忍心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风吹雨淋,大家会把好吃的都让给她,像公主一样供着她,在这乞丐堆里,她倒也没饿着冻着,衣食无忧。
仙儿也从不恃宠而娇,她非常懂得感恩,她会在练武闲下来的时候帮乞丐们洗贴身的衣服,帮他们缝补破了的衣裤,闲时也拾些柴火回来晚上给大家生火取暖。
最妙的是她懂得好多烹饪家常小菜的手法,会用破锅烂菜做出可口的美食,偶尔让大家聚在一起大吃一顿,晚上休息前,她会帮年长的乞丐们捶背捏肩舒解他们一日下来的劳累。
她就像一颗小太阳,在这寒冷的深秋里,温暖着那些这社会最底层的人。
他的热情善良,让那些少有得到关爱的乞丐们更疼爱她了,把最温暖的里屋让出来给她师徒俩睡觉,大家却挤外面睡地上。
飘云起初教她一些内功入门之法,让她打坐练气,尝试习着呼吸吐纳,修行丐帮内功。
仙儿习着飘云所教打坐几日,却无法在丹田内聚起真气,每日打坐下来,收获渺渺,让她信心顿失,无了练功的激情,飘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知仙儿定不下心来练功打坐,没法只得换方法。
丐帮还有另外一种练功办法,那就是到蛇园去搏蛇。
所谓搏蛇,就是让新入门的弟子独自一个人进到养满毒蛇的一个园子里面,让其自己与蛇搏斗,要想保命,就得拼命杀出蛇园,若杀不出来,那便是被群蛇围攻而死,死相尤为难看。
这个练武的法子,无异于一种折磨,这是丐帮专门对付不思上进的弟子所发明的。
很不幸,仙儿也被飘云送进了蛇园,因为仙儿功底还不高,飘云没让她去面对毒蛇,而是给了她一条菜花蛇。
一条三尺余长的菜花蛇,被扔到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小园子里面,仙儿被推了进去。
进去之前她没拿任何武器,徒手搏蛇,从最初的恐惧害怕到最后杀死那条蛇,她前后花了四个时辰。
她施展了浑身解术,使出了踩拍压甩多种招式,到最后,她用嘴活生生把那条蛇给咬死,她为其付出的代价是身上被蛇抽了几十鞭,还被咬了七八口。
最后蛇缠住了她脖子快要把她绞缠窒息之时,她脑海里想到了她师兄的笑脸,那张笑脸让她有了希望也有了力量,那股力量让她咬死了那条蛇,让她变成比蛇还要凶狠的动物。
是的,如果不是想到师兄,她现在已经死了。
是师兄,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力量,无论什么时候,师兄在心中永远是最重的。
但是她师兄,此刻却不知在什么地方。
那天眼看见师兄傅天萧和沐寒烟飘走,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现在也不知道他们飘去了何方,傻师兄还是那么傻吗?妹妹会不会欺负他啊?妹妹那么漂亮可爱,想必师兄被欺负也是一种幸福吧!
想到这些,仙儿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扬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心酸呢?她一时想不明白。
窗外,银月如盘,月色似水,月光皎洁,地上厚厚一层冷霜,霜华白亮,如同在那月夜下铺了一层细银。
仙儿心中想着沐寒烟,对着那纱窗,想得出了神,忽然只听彭的一声,那纱窗被撞了一个大洞,柴渣横飞。
纱窗破洞中立时腾进一个硕大的身躯,踉踉跄呛立身不稳。
仙儿吓得一声尖叫,拖着被子缩到一边去,惊恐的望着那人,大声叫唤着。
那人手提一把长刀,身材十分高大,见仙儿疯狂尖叫,显是极不耐烦,提刀扑了过来,走路不是很稳,脸色惨白,像是受了内伤也似。
仙儿哆嗦着问:“你,你是什么人,干嘛深夜闯进别人房间,有何企图?”
那人走到床边,用一只手撑在床沿上,喘着粗气问:“此处可是丐帮?你可是丐帮中人?”
“你是何人,为何这般吓我徒儿?”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对面响起,那飘云醒来了,她已拿起武器,站在了那拿刀人的背后,冷寒的声音逼问而去。
高大和尚缓缓回过头来,与站在背后的丐婆冷冷对视,右手的刀,已暗暗注力。
仙儿,已把油灯点亮了。
油灯的微光下,但见床沿倚着那汉子身材高大,面貌粗狂。
皮肤粗黑不用说,双眼细长而带着有一种病态的黄色,使人不欲直看。
虽然外貌豪雄,但指掌比一般人来得纤细,像是握刀次数多了,把双手生生握长了。
二女对这突然的来客当是惊诧,这和尚对自己贸然闯入两位女子的睡房也感到尴尬,三人这样对视了半刻,仙儿说:“大师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和尚收起脸上尴尬,回道:“洒家本为寻找一个人来,因为这个人在丐帮颇有地位,遂看见丐帮住处便闯了进来,岂料误入二位女施主房中,打扰之处,万望见谅。”
和尚强撑着站起来,合掌向二人道歉。
飘云却冷笑了一声,切齿道:“你以为丐帮是你想来就来,想闯就闯的吗?”
“夺”哪料她话音刚落,那和尚忽然甩手回身,金光一闪,一片刀光竟削面而来,不待飘云反应,额前已是乱发飘飞。
和尚回手之时,刀风已尽,但丐婆的耳边长发,竟已被刀光削去一缕,在夜空之中四散飘荡,无风而落。
吓得飘云顿时六神无主,她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刀法,手起刀落,尽在无声无影间。
如若刚才不是和尚手下留情,她人此刻已亡命当场了。
和尚凌刀而立,眨了眨黄色细眼,冷声说:“洒家不是那耍嘴皮子之人,也没时间与你们耍嘴皮子。”
飘云张了张嘴,干笑两声,竟也无话。
仙儿忙替她师父接下那和尚之话:“大师息怒,你想找什么人,尽当说吧,小女子知无不言。”
“算这娃娃识相,你这老婆子定是年纪大了,脑袋迟钝了!”和尚望着飘云,竟刻薄的讥讽道。
那飘云则敢怒不敢言,汉子再不看她,自顾回脸看向仙儿:“小娃娃,你可知道丐帮冷修平这人?”
仙儿眨着大眼睛,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晚辈刚入门不久呢。”
“那你呢?老蠢婆,你可认识冷修平?”和尚又问旁边的飘云,口气相当不敬。
丐婆一下盛怒,发火了:“我不与你这秃驴见识,你却得寸进尺了,量你有通天本事,你也不该如此霸道吧?”
“洒家就横行霸道那又如何,总比你丐帮贼子,一句信口谎言,置峨嵋一派于灭顶深渊。”和尚也不退让,滔滔不绝的说。
飘云怒火中烧,若不是武功不如那和尚,她早就出手教训这家伙了。
虽不能动手,但话语上却不能输给对方,她立刻反唇相讥:“你这秃驴才信口雌黄,丐帮和峨嵋世代交好,如何会有灭顶深渊的说法?你是想挑拨我们与峨嵋关系,来掩盖你擅闯民宅的事实,其心真好生龌龊,哪像出家人所为?”
她洋洋洒洒一大篇,说得那和尚好是无奈,长手一伸,扣住了仙儿的肩膀:“你师父歪理真多,洒家受不了了,小娃娃,委屈你了,跟洒家走一趟吧。”
说罢长身一提,竟不管仙儿同意以否,提起她身,挟持着飞身腾出了窗外。
仙儿吓得尖叫出来,飘云暗呼不妙忙出手阻拦,怎奈为时已晚,和尚提着仙儿竟已步身百丈开外。
去速堪比流星,教人无法追到,他扔下一句话:“洒家自不会伤害于她,寻到那姓冷之贼,这小娃娃会安然送回。”
话毕,竟已不见踪影,霜夜之中,独留冷风瑟瑟,飘云已是冷汗直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