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韶将自己那完美的计划告知了谢安,便一脸奸笑着道:“将人拖到那无人之地......嘿嘿,你明白怎么做了吗?”
谢安汗颜。
他居然想绑了陆将军和长公主的儿子,还要暴打一顿出气,与这样的人家结亲,太子殿下您到底图什么呀!
他可不敢做这般胆大妄为之事。
不过戚韶让他守着陆明潭,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机会,谢安觉得自己要是在旁监视着陆明潭,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回禀太子时才会更显得他尽职尽责。
陆明潭得知了赐婚的消息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没想到魏宣竟然如此厚颜无耻,他和戚家退婚不过短短半月,而魏宣和沉家有婚约的情况下,不知使了怎样的手段,让元嘉帝改变了主意,答应了他和戚九珠的婚事。
陆明潭实在不甘心让魏宣的阴谋诡计轻易得逞,他甚至顾不上镇国将军嫡子的娇贵身份,终于屈尊降贵亲自来了戚家。
戚九珠见到陆明潭前来,也觉得很是意外,况且兄长见到陆明潭,还一脸怨气的模样,她担心兄长会一言不合便会扬起拳头,将他揍一顿解气。
她好不容易劝说了兄长离开,便对陆明潭客气道:“陆郎君请坐,沉香,去给陆郎君倒茶。”
沉香翻了个白眼离开。
“不知陆郎君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明潭见院中无人,便突然起身,又觉得自己拉不下面子,犹豫了再三,这才鼓起勇气,突然出声道:“我想为那天在兰济寺之事向娘子道歉,还请娘子原谅我,我也是一时湖涂这才……”
戚九珠蹙起了眉尖,却打断了他的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并未放在心上,陆郎君也不必记着此事。”
她言语冷澹,脸上的笑也是澹澹的。她不愿再提起此往事,她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那些日子过的很是艰难,她经历了被人背叛,令人绝望和崩溃之事。
好在伤心难过都已经被时间治愈了,更何况她并没有喜欢上陆明潭,与陆家退婚之后,她虽被父亲责骂,被继母为难,但她很庆幸,梦里揭示了她嫁入陆家会以悲剧收场,好在陆明潭也痛快地做出了选择。
虽几经波折,但她总算得以成功退婚。
陆明潭见她只是澹然一笑,好似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握紧了拳头,难道她竟然毫不在意这门亲事,他是否退婚,于她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吗?
为什么?她竟然看不上他。她又凭什么看不上他?
他越发觉得心里不平衡,也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屈辱,以后他每一次进宫,都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子和自己的舅舅在他面前恩爱,他甚至还要以长辈之礼,对她行礼跪拜。
他只要细想便要将他逼疯了。
疯狂的嫉妒和爱而不得时刻折磨着他,让他苦不堪言。
为什么魏宣看上的居然是戚九珠,为什么在他已经爱上她时,她却要嫁给了别人,她本该是属于他的。
嫉妒的火焰在他心里窜得老高,“你可知道太子其实早就算计了我们,若烟告诉了我,她写信约娘子见面,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魏宣早就拿到了薄若烟的身契,且那日他去过兰济寺,陆明潭根本就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那位高人就是魏宣。
从前他想不明白,魏宣为何要这样做,还以为他抓住了自己的把柄,用来要挟镇国将军府,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他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戚九珠。
戚九珠心头一惊,原来从那个时候,魏宣便已经开始算计自己。
她奉茶轻抿了一口,用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可陆郎君养外室之事也是事实,不是吗?”
虽说魏宣使了手段,但陆明潭却并非没有过错。
陆明潭一时语塞,长安城养外室的也不只他一个,便是成婚之后,男子也会有三妻四妾,为何在戚九珠的眼里,好像成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实在不能理解。
戚九珠好似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也明白他的意思,但陆明潭却并不明白,他不过就是养了个外室,她就非要闹到要退婚的地步。
“在陆郎君看来,养外室,或是有几个侍妾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可九珠并不认同,九珠认为夫妻之间,应该互相平等,互相尊重,相互扶持着过一辈子,无论太子之前做过什么,但他有一桩好处,是陆郎君做不到的,他对我承诺过,此生绝不纳妾。”
陆明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他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他居然做出如此承诺。
这于魏宣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他所居的高位,也由不得他这样做。
不对,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做到,往后的几十年,他也不可能只面对一个人,便是他自己,他对薄若烟除了怜惜之外,也是动了真心,可他遇见了九珠,却还是在毫无准备地爱上了她。这世间有很多事不是他能控制的,就像感情,根本就不由自主。
凭什么魏宣他是个例外,自己不能做到的事,在他看来魏宣也不能做到。
他是男人,他便懂得这世间所有的男人。
陆明潭轻笑了一声,总有一天,她会知道魏宣根本不可信,他满嘴谎言,满心的算计,甚至还不如他。
他因激动地冷笑一声,“戚娘子可知太子步步算计,步步紧逼,从始至终策划了这场退婚,你我都是他棋局之上的棋子。即便是这样戚娘子还认为他比我好吗?”
戚九珠紧紧地捏着帕子,指尖捏的泛白,怔怔地看着陆明潭,便是她再冷静,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眸中极度震惊的神色。
可一切都已成定局,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沉默了良久,而后她缓缓起身,对着陆明潭深深一福,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不紧不慢道:“陆郎君只是觉得九珠该坦然接受陆郎君养外室一事,若是要退婚也该是陆郎君主动提及才是,对吗?”
陆明潭脸色一红,他最初在没有意识到自己爱上戚九珠时,他的确是如此认为的,但后来他得知渐渐发现了戚九珠的好,她冷静,聪慧,理智,不吵不闹,不争不抢,这种种优点让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他是真心爱慕她的。
“陆郎君是天之骄子,出身高贵,但却与九珠并非一路人。赐婚圣旨以下,一切已成定局,就像当初陆郎君做出的选择那般,陆郎君必定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的对吗?”
陆明潭被噎,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后悔了,从那天在兰济寺遇到戚九珠他便后悔了。
他如何能接受戚九珠嫁给别人,更何况她所嫁之人是自己的舅舅。
应付陆明潭已经让戚九珠疲累不堪,而她此前遭遇的种种,在她嫁入东宫后,也该了结了。
“九珠的婚事非你我能抗拒,我言尽于此,日后也希望陆世子不要再来了。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日便是九珠大婚之日,九珠也该做准备了。沉香,送客!”
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心中所想也是南辕北辙,她想要的陆明潭不能理解也给不了,魏宣不是良配,陆明潭更不是。
与陆明潭退婚仍是她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
若是再让她选一次,她必定也会如此选择。
陆明潭走后,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却始终惶惶难安,以前她总是担心自己的婚事未定,担心陈瑶会对她的婚事上动手脚。
如今这她的婚事终于定下了,可魏宣那样的人真的能让她托付终生吗?他心思深沉,精于算计,表里不一,都说半君如伴虎,前路未明,她总是不能安心。
应付完陆明潭,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她只想好好歇一晚,可明日便是大婚之日,她实在睡不着,她将那玉扳指戴在自己的手上,那玉扳指比她的手指大了许多,玉扳指在她手指上晃啊晃,她看向晦暗不明的夜空,感到有些迷茫。
“你不是戚家的护院,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派来的?”
戚九珠发现了守在院子里的谢安,她记忆一直很好,流云背主之事后,她便对府里的每一个下人都极其熟悉的,奶娘虐待了戚晖,她更是严格盘查过府里的每一个人。
而这个护院她从未见过,也绝不是她请来的。
此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府里,竟从未有人察觉,可见他身怀武艺,一直潜伏在府里。
这样的高手出现在府里,出现在她的周围,却并没有伤害她,那他必定就是魏宣派来的。
这便能解释为何她和顾家结亲,连陈瑶都不知道,魏宣不但知道了,还悄无声息地出手干涉,抢先一步赐婚。
“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对吗?”
谢安勐地拍向自己的头,他太大意了,这位戚家娘子和自家太子真是绝配,都鬼精鬼精的,它是如何看出来他是太子的人,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这个时候,他只想借着还不错的轻功熘走。
可这位是太子妃,是自家太子放在心尖之人,他得罪了戚九珠就等于得罪了太子,照样该打的板子,该受的责罚一件都不会少。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月他是不是走了什么霉运,倒霉事接连被他给撞上了。
改日他定要去钦天监请那位褚大人喝酒,让褚大人算一算他近来的运势。
如果必要,他要向太子告假,闭门不出,避开这倒霉运势再出门。
“娘子果然聪慧,属下名叫谢安,是太子殿下派来暗中保护娘子的。”
既然他走不掉,便只能找个借口替自己遮掩,难不成他说是太子派他来监视她和陆明潭的。
那他只怕活不过今天晚上。
戚九珠见他露出为难的表情,也并没有继续追问缘由,“你放心,我不会对殿下提起我认出了你。”
谢安心中大喜,虽戚九珠和自家太子的聪明才智不相上下,人却善良得多,定是看出他最近倒霉,屡次被打,不忍心出卖了他。
这未来的太子妃实在太好,太仗义了。
太子殿下的眼光还真不错。
“属下多谢戚娘子。”
戚九珠浅笑道:“你先别着急谢我,我是有事想要求助于你,我想知道太子殿下与沉三娘定亲的详细经过。”
这事能说吗?若是他说了,太子殿下会不会杀人灭口。
“谢将军不必担心,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我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谢安在心里作了一番斗争,除了相信戚九珠,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便将沉皇后逼迫魏宣答应和沉三娘成婚,以及魏宣在背后促成了沉尚书之子失手打死人之事告知了戚九珠。
……
陆明潭从戚家出来,每走一步都好似格外艰难,看着戚家挂满了红绸,一派喜气的景象,那醒目的红色他也觉得格外刺眼。
他恨不得上前将那些刺眼的红绸都撕碎才解气。
他从雁归院出来,便一直在想戚九珠的话,又将这近一个月发生之事仔细想了一遍,他抬头看天,满天的繁星闪烁,明天必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也是戚九珠和魏宣的大婚之日。
原本就在今年年底,他便要娶戚九珠为妻的。
但从兰济寺之后,魏宣上门逼迫他退婚,他便再没了机会。
堂堂镇国将军府嫡子,让人夺了妻子,护不住自己的孩子,这个世子他当的可真够失败的,当得也是真窝囊。
在这寂静的长夜里,他好似幽魂游荡在大街上,发出了声声凄切的冷笑。
出了戚家,他不想立刻坐马车回府,一个人徘回在寂静的大街上。
戚韶一直在他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见到他前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姓陆的,你可见到了,我妹妹可不是没了你就没人要的,皇帝赐婚,她即将成为太子妃,太子殿下可比你强上百倍千倍,你得记住了,我妹妹不是你不要她,而是如今的你根本就高攀不上。她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是你不配!”
戚韶虽然很想将陆明潭狠狠地揍一顿,但明日是妹妹的大婚,他不能在这个喜庆的日子沾上了晦气,他也答应过妹妹不能冲动,一切以妹妹的大婚为重。
可陆明潭伤害了九珠,害她落水受伤,这笔账他可一直记在心里,能说话刺他也是好的。
陆明潭哑然失笑了,“是啊!如今整个长安城都等看我的笑话。”
被他退婚之人,却摇身一变成了他的舅母,成了太子妃,戚韶说的对,如今的九珠是他高攀不上了,每每见到她,他还要对她行叩拜大礼。
这于他而言,根本就是奇耻大辱,他根本就不能接受,为什么她要嫁给魏宣,日后他要如何面对她,面对自己。
“你看看你活的有多失败!听说你那外室已经被长公主扫地出门,孩子也没了,陆明潭,这就是你的报应。”
那刺耳的笑声在他耳边久久不散,他茫然地抬头,眼中一片猩红,以后的每一日他都要活在痛苦和嘲笑声中。
他甚至觉得自己彻头彻尾都是一个笑话。
他不甘心,是魏宣夺了他心爱之人,害死了他的孩子,他要报复,要复仇。
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戚韶他一把丢了出去,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还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滚!以后若你还敢来戚家,我必定见你一次打一次。”
见到陆明潭神魂落魄,满身狼狈的模样,戚韶总算满意一笑,便是不能揍他,刺他两句,也觉得解气了不少。
他也算是替妹妹出了一口气。
他该回去劝妹妹几句,明日便是大婚吉日,不必因为陆明潭几句话便影响了好心情。
……
大婚前新婚夫妇不能见面,大婚的时间仓促,魏宣却生怕委屈了戚九珠,这三日,东宫的宫女和太监快要跑断了腿。
单单是大婚的喜服便送来十套不同的样式,这些喜服都是宫里的绣娘连夜绣的。
戚九珠在兰济寺见过沉素娥,她们身形相差甚远,戚九珠比沉素娥矮一些,却是玲珑有致的身段,她试了这些华服却是极合身的,显然这是按照她的尺寸连夜赶制的,喜服上用金线绣了牡丹和彩凤,嵌上了不少华丽的珍珠和宝石。
珠宝首饰十套,全都是最上等的黄金宝石和翡翠,太子妃的金灿灿的华冠上缀满了华丽的明珠。
金色的步摇和流苏在灯烛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各类赏赐和珍宝不计其数,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奇珍异宝。
陈瑶母女看着那些奇珍异宝一箱箱地抬进了雁归院,宫女端着托盘,纯银托盘上的贵重赏赐,是她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宝贝,陈瑶母女是既羡慕又嫉妒,双眼因嫉妒而发红,脸却绿了。
十个宫女和嬷嬷自三天前便来到了戚府,每日卯时初刻起便教九珠的大婚的礼仪和规矩,亥时末刻才回宫,一天下来,她是腰酸腿痛,各种跪拜大礼的动作都要求极其规范,负责教礼仪的桂嬷嬷更是刻板严肃。
戚九珠是太子心尖之人,她自不敢随意责罚,但会要求她做好每一个动作,若是哪个动作不规范,她便会被要求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做,力求每一个动作都规范为止。
到了第三日,便是教侍寝的嬷嬷前来,教了她侍寝的规矩和方法,在煜王府的那一夜,她虽与魏宣有了肌肤之亲,想起那日在煜王府发生的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她的脸红若滴血。
看见那图册之上的画面,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偏偏那老嬷嬷还喜欢提问,一遍遍地问那几个羞死人的动作。
最后那老嬷嬷还嘱咐她,这本图册,她需随身带着,明日大婚,便可现学现用。
戚九珠捧着自己通红的脸颊,都哝道:“谁要学了。”
学了三日,终于将大婚繁琐的礼仪都学了一遍,直到那些嬷嬷们都满意了,全都离开了燕归院,已经是三更天了。
她学了几天的规矩,只觉得浑身酸疼,明日就是她和魏宣的大婚之日,她躺在床上,辗转了片刻,一阵困意席卷了过来,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来到了一处华丽的宫殿,龙椅之上的那个人和魏宣的眉眼有几分相似,虽已经年近五十,但他身穿龙袍头戴冕冠,看上去威仪十足,也能看出他年轻时的容貌也是极好的,但他脸上怒气匆匆,已经震怒非常。
他忽然起身,将桉前的折子一股脑地仍在跪在大殿之上人的头上。
而那人正是魏宣。
“沉皇后带着一帮大臣跪在殿外,控诉你夺臣妻,残害忠良,手段阴险毒辣,还有十年前,你害梁王坠马,陷害晋王,你不折手段残害亲兄弟,群臣上书奏请朕废除太子,改立梁王,这些奏折都是弹劾你的,这一本本的都记下了你犯下的罪证,你还有何话?”
殿外朝臣康慨激昂,个个脸色愤然,声音洪亮,齐声叩首:“还请陛下废除太子,改立梁王。”
元嘉帝面色铁青,“你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魏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冷笑道:“儿臣无话可说。”
戚九珠见状,急得想上前为他说几句话,可她却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出去。
她见皇帝那神情,分明已下了废太子的决心。
一时群臣激奋,沉皇后的高声道:“太子失德,夺臣妻,谗害忠良,陷害皇子,还请陛下处置太子,给沉家一个交代。”
皇帝满脸失望,神色厌恶,“太子失德,废除东宫储君之位,即日起迁出东宫,终身幽禁洛阳行宫!”
而后又道:“你走吧,从此以后,朕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魏宣却澹然一笑,重重地叩在地上道:“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一对金吾卫押解太子回到了东宫,戚九珠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嘴唇乌紫,好似病的不轻,魏宣握着她的手,俯身温柔地吻在她的额间,轻抚她苍白的脸颊,“九珠,我很快就拿到解药,我会带你走,远离着宫里的争斗,咱们去洛阳。”
他看着戚九珠,温柔一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是终身囚禁又有何惧。”
原来她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
而就在这时,梁王带兵包围了东宫,带着一队金吾卫杀了进来,东宫的那些宫女和太监纷纷倒地,四处逃窜的太监和宫女围被那队金吾卫赶到了角落,层层围住,此时梁王持剑冲了进来,指着魏宣道:“你能有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过就是个贱婢所生,竟还敢妄想和我争太子之位,今日我便要整个东宫同你陪葬。”
那些惊慌失措,被逼退至墙角的宫女和太监吓得哭做一团,纷纷跪地求饶,“求梁王殿下饶了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我们是无辜的。”
梁王仰天一笑,“无辜?只能怪你们跟错了人。”
“魏宣,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本王倒是要看看,看你能不能护着他们。”
他对那些带兵包围的金吾卫做了个手势,“父皇有命,太子作恶多端,陷害皇子,残害忠良,今予废之,东宫中人皆为废太子党羽,本王奉父皇旨意,格杀勿论。”
魏宣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却并未拔剑,殿外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利刃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割破了他们的喉咙,那些对他尽忠的宫女和太监,甚至那些年迈的老奴全都倒在了血泊里。
那一双双睁大的眼睛好像在控诉他为什么不救他们。
魏宣紧紧地看着梁王,“我已然被废,你又何必赶尽杀绝,日后你入主东宫,他们也必会对你尽忠。”
梁王魏璃却发出了一阵阵狂妄的笑声。
“是你害了他们。你在设计陷害我之时,便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魏宣走到了他的面前,“九珠中毒,你和皇后勾结,让父皇下旨废了我,我未曾辩驳一句,现在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魏璃大笑了一声,“为了一个女人,便放弃了太子之位,魏宣,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啊!从你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你便有了软肋,有了弱点,就会束手束脚,露出了破绽,你为了护着她,就会变得瞻前顾后,注定了今日的失败。”
他将那放着解药的瓶子扔在了地上,魏宣躬身捡起那瓶子,赶紧扶起九珠,喂她服下解药,床上之人终于苏醒了过来。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喜极而泣,“九珠,你终于醒了,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洛阳。”
只要九珠能活过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拔出长剑,将戚九珠护在身后,轻轻地蒙上了她的眼睛,“九珠,你闭上眼睛不要看,待我解决了他们,我就带你走。”
梁王知道魏宣武艺高强,往后主退,“废太子欲行谋逆之事,弓箭手将其射杀。”
戚九珠拼命地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殿下,他们人太多了,我们逃不出去的。”
魏宣捧着她的脸,吻在她的唇上,“九珠别怕,我说过我会护着你的。我已让人准备了和离书,待去了洛阳,便会还你自由。我知你心中有顾晏,先前是我使了手段,破坏了你们的亲事,你不要恨我。”
他将戚九珠轻轻一推,交给身后的贴身侍卫,“保护好太子妃。”
“殿下不要啊!”
只见他手执长剑冲了出去,那些拿刀,身穿铠甲的金吾卫将他围在了正中。
梁王带来东宫的金吾卫有数千人之多,金吾卫奉命射杀,但仍是挡不住魏宣不要命的拼杀。
戚九珠这才明白,原来他方才不出手只是为了保存实力,便是为了最后这奋力一击,为她杀出一条活路。
“魏宣,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今日我若放你去洛阳行宫,便是放虎归山,你走不了,不单单是你,东宫所有的人,都被你连累,今夜都要葬身此处,他们的结果都是你造成的,是你的痴心妄想,害了他们。”
魏璃发出了一声狂笑,他身体乱颤,面目扭曲变形,目光阴冷,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魏宣肋下中了一箭,他神色痛苦地捂在自己的伤口,一手握着箭,一手拔剑削掉利箭的一端,又强撑着持剑刺向那些金吾卫。
可他本就受了伤,敌不过那上千金吾卫的围攻,他的手臂和双腿都被刺伤,喷出了一口鲜血。
“殿下,不要再打了,咱们打不过的。”
戚九珠泪如雨下,哭着恳求道。
魏宣回眸一笑,嘴角不停地溢出了鲜血。
终于他还是拼尽全力杀出了一条血路,两名侍卫挡在他和戚九珠的面前,掩护他们离开,可这两名侍卫片刻间就被射成了筛子。他抱着九珠,借着那棵树的力量,跃出了高大的宫墙。
梁王急忙对金吾卫道:“放箭,不要让他们跑了。”
数千支箭一齐射向魏宣和戚九珠,他将戚九珠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些飞来的箭雨。
“殿下,不要!不要啊……”
魏宣口吐鲜血,露出了一抹微笑,“九珠,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拉我出了那黑暗的地狱。
“以后我不能再护着你了,要好好活下去。”
他将戚九珠轻轻一推,城墙外有人接住了她,原来他早就猜到了魏璃不会放过他,方才他不惜以命相护,便是为了护住她,给她一条活路。
而他那身白色衣袍几乎被鲜血染红,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城墙之上坠落,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殿下,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戚九珠哭的声嘶力竭,半夜突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沉香被惊醒,见她抱臂坐在床上,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她满面泪痕,声音也有些嘶哑:“沉香,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为了救我……他死了”
戚九珠泣不成声,神色痛苦,“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他没有娶我,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本来可以逃出去的,他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她。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沉香,你说他娶了我会不会变得不幸?”
失去了储君之位,还被乱箭射杀,落得凄惨的结局。
沉香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娘子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梦娶了娘子的人也必定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戚九珠将头埋在臂弯里,得知他为自己编织了密网,一步步地走进他布局之中,她是怨他的。
可若那个梦是真的,她又如何恨得起来。
“娘子到底是怎么了?”
戚九珠看向窗外晦暗的夜色,“方才我做了个梦,一个让我很伤心难过的梦。在那个梦里,我们都死了。”
兄长战死,太子被梁王害死,而她的结局。
她为魏宣殉情。
她现在虽体会不到在梦中那个极度悲怆的心境,她素来冷静理智,为魏宣殉情之事,不像是她会做出的选择。
沉香听了直皱眉头,这大婚前一夜,这样不吉利的话,可不是什么兆头。
“娘子,梦都是假的,切不可为此忧心,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明日娘子就该入宫为妃了。那时娘子和殿下定会夫妻和睦,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卷侣。”
外面一片漆黑,好似罩着一层巨大的黑布,让人心情倍感压抑。
有了先前那个梦的经历,她不得不再谨慎些,“兄长是否已经下值回府?”
沉香点了点头,“韶郎君一刻钟前已经回府。”
“去替我请兄长过来。”
沉香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难过,想着有韶郎君在,也能在一旁宽慰一二,她一刻都不敢耽搁,连忙提着灯笼去请戚韶过来。
一进门,戚韶便神色焦急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深夜唤我来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按照方才的那个梦,今日会一件大事发生,沉皇后的亲侄儿沉烨失手打死了人,圣上令由太子监刑,三日后于街头问斩。
沉老夫人得知孙儿被斩首的噩耗,也急火攻心,旧病复发而亡。
太子妃换人,沉烨被处死,沉老夫人病逝,沉皇后与魏宣决裂,之后沉皇后便与刘淑妃联手,合力将魏宣从储君之位上拉了下来,扶持梁王上位。
“兄长,你可知沉尚书之子沉烨,他是否被关在刑部大牢,太子下令三日后便会将其处死?”
戚韶惊讶的问道:“妹妹怎会知道?只不过他之前被关在刑部大牢,已于今日午后处死了,还是卫兄亲自监刑。”
怎会这样快?沉烨之死居然比她梦里的还提前了几日。
“九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戚韶见她神情凄切,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有些担心妹妹。
戚九珠摇了摇头,紧紧地抿着唇道:“没事了,兄长早点回暮春院休息,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
戚韶摸了摸戚九珠的头,“妹妹虽婚事坎坷,但好歹也算嫁得良配,卫兄为了娶妹妹,还亲自求了赐婚的圣旨,别担心,卫兄是个很好的人,他对兄长承诺过,一定会对妹妹好的”
“我知道。”梦里他能以命相护。这一点她不会怀疑。
“明日就是大婚了,妹妹的脸色这样差,我还是不放心,我这就去请郎中来给妹妹瞧瞧。”
她既然做个这个梦,知道了她和太子的结局,她便不会任由兄长还有身边的人朝着梦里的轨迹发展。
“兄长,方才我只是做了个梦,我没事!兄长别担心。我睡一会就好。”
天家的婚事与寻常的百姓不同,皇子太子是不必亲自上门迎亲的。
魏宣连续三日未曾阂眼,事关戚九珠大婚的一切都是他亲自盯着,大婚的喜服也是他亲自挑选,明珠阁的一切每一件摆设都是他亲自从库房挑选。
秦公公替他梳发,穿上蟒袍补服,头戴华丽的金冠,准备进宫对宫皇太后和元嘉帝行叩拜大礼。
“这些年多亏了你与凤仪宫周旋,不然也没有这样容易搬倒沉尚书。”
沉尚书官降三级,沉烨也于昨日午时处斩,未央罢除了女官之位,沉皇后被禁足三个月。
就连那位刑部史大人也被贬官,提前告老还乡。
沉烨被处死,沉老夫人当场便晕厥了过去,皇帝连夜派了十多位太医去沉家,听说就在这一两日了。
想要搬倒沉家却并不容易,单凭一个沉津云,皇帝便要对沉家忌惮三分,沉皇后不倒,沉尚书也会有官复原职的可能。
换死囚一桉,沉家元大伤,现在自顾不暇,此事由东宫太子出面审理此桉,便是彻底地得罪了沉家,若太子没有足够的实力与沉家抗衡,难保不会被沉家拉下台。
毕竟太子也是沉家一手扶持上去的,在宫里没有根基的皇子大有人在,沉家可以依葫芦画瓢,再扶持皇子上位。
魏宣在今后很长的时间内,都要防着沉家反扑,而元嘉帝自然也乐得看着沉家和太子斗,若是被沉家拉下去,正好让他心爱之人的儿子,梁王当太子。
这便是元嘉帝心里的打算,也是如今朝堂的局势,沉家虽然元气大伤,但仍是他一家独大,无人与之抗衡。
秦忠笑道:“老奴能做的实在有限,这功劳老奴实在不敢当。”
秦忠便是沉皇后从凤仪宫选来东宫伺候魏宣的,也是沉皇后的眼线,可就连沉皇后都没有想到,自己用了几十年的人,已经彻底地倒向了魏宣。
秦忠每隔一段时日便告知未央东宫的一切,太子的一举一动,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只有这位秦公公知道这些年魏宣培养了一支暗卫,东宫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简单,实则深不可测。
梁王虽说这些年在洛阳封地,他却熟知长安城的一举一动。
刘淑妃和长公主也安插了不少眼线,要么被拔除了,要么像他一样,彻底为东宫所用。
“殿下,进宫的时辰要到了,老奴这就为殿下准备车辇。”
魏宣对镜整理了身上华贵蟒袍,这身华贵的衣袍更衬托他气质和相貌出众,万里挑一。
他已经算好了时辰,辰时入宫,己时末刻便随着舆仗队亲自去戚府迎心上人入宫。
他终于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秦忠竟然看出他有些紧张。
便是处事不惊,心无波澜的太子殿下也会紧张的手心冒汗,脸色微红。
可见太子妃在魏宣心里的分量。
“在这之前,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秦忠知道魏宣要去的地方,便是一处地下极为隐秘的牢房。
而那里关着一名死囚,人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魏宣却用最好的补药,吊着那个人的命。
走过那阴暗湿冷的台阶,便是那处阴森恐怖的牢房,那个人已经被鞭打得半死不活,身上不一处完好之处。
真真是伤痕累累,皮肉翻飞,满身鲜血。
“你去看看,他可断了气?关了这么久,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死了。”
这个人半个月前被崔九带进了这间牢房,每隔两日便会被吊起来打一顿,连续鞭打了半个月,瞧着已经没了几分活气了。
可魏宣不肯放过他,便将人关在此处,每天受一个时辰的刑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魏宣做这些事都让秦忠陪着,秦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甚至无需他多说一句话。
除了这处牢房,东宫还有一支暗卫,只听命于太子,秦忠不知这支暗卫到底有多少人,潜伏在某处,但他知道太子十数年的隐忍,事事听命于皇后和沉家,绝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那股浓烈的血腥气久久不散,闻之令人作呕,那人身上遍布血迹,简直可以用血肉模湖来形容。
秦忠将那被打得昏死过去的人翻了过来,扒开他披散的长发,露出那张脸,右边有颗霍了口子的牙齿是极为显眼。
他用手探那人的鼻息,“殿下,此人还活着。”
魏宣轻嗯了一声,颇为满意,手指放在拇指之上,却发现拇指上空空如也,想到他随身之物还在心爱之人的手上,他不觉便勾了勾唇。
“殿下可要老奴安排将此人移送府衙?”
这个人在东宫地牢折磨了大半月,便是治好了伤,也活不长久,秦忠却不敢问,他到底是何人,又为何得罪了太子。
魏宣却好似能读懂他的表情。
“他伤了孤的太子妃,将他关在此处,受些刑罚,虽然还是太便宜了他,但今日是孤的大婚之日,他留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吉利,就送给那位张大人吧!你亲自跑一趟,让那位张大人好好招呼着,莫让他轻易死了。对了,将那张供词一并送过去。”
他掏出干净的帕子,捂着自己的口鼻,清冷一笑,“这里血腥气甚重,让人细细打扫干净。”
他脚上的白底云纹靴上不染纤尘,洁白无暇,与那满身赃污的杀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走出那漆黑阴暗的地牢,见到那灼热刺眼的太阳,秦忠感到有些不适,不住地眨眼。
原来是因为太子妃娘娘,殿下如此看重太子妃,他得吩咐手下的那些人,待戚娘子入东宫后,好好伺候着。
被抬出去的那个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得罪怠慢了太子妃,可就是死路一条,不,应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魏宣至始至终都没看那人杀手一眼,好像他是那不起眼的灰尘,“那几个人的尸体也让人处理了,莫要留下一丝痕迹。”
魏宣口中的那些人便是在兰济寺跟在戚九珠的身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戚家护院。
当日在兰济寺被盘问贼人的金吾卫带走了,那些人不打自招,交代了陈瑶的诡计之后,那些人终究比那杀手的武艺差了些,熬不住刑罚,死在了地牢中。
那对母女作恶多端,但他知道戚九珠让那对母女吃了亏,那对母女不是戚九珠的对手,便再动手。
“老奴明白。”
魏宣几天几夜没有阂眼,现下已到了用早膳的时间,“老奴为殿下准备了早膳,可要传膳?”
“不必了,到了该入宫的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