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韶的眼中，妹妹乖巧懂事，从不惹事，陆明潭眼瞎才会选择退婚，退婚于妹妹而言，那也是天降祸事，又怎可怪在妹妹的头上。

“你住口！”戚尚气得浓眉倒竖，指着戚九珠道：“你来说！上个月陆将军亲自来下聘，眼看着婚期将近，为何今日陆家便要突然退婚？你休想湖弄我，我出去一打听便知。”

戚九珠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让自己尽量看上去镇定自若，缓缓道出：“陆郎君在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外室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只不过她并未有说出那个梦，也并未说出薄若烟约她去兰济寺，趁机陷害她之事。

以父亲那独断专横的性子，她便是说出来，他也不会信她，更不会替她撑腰，在他的心中早就已经认定了退婚之事全都是她的错。

陈瑶故作惊讶道：“只为这个原因便要退婚吗？”

她又叹了一口气，很是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一门好亲事，日后再想要寻镇国将军府那样好的亲事可就难了。”

戚韶捏紧了拳头，怒瞪双眼，“你住口！九珠不是你亲生的，你自然可以无视她的痛苦，若是此事发生在戚薇薇的身上，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陈瑶脸色一白，红着眼圈落下泪来，委屈万分地看着戚尚道：“主君，瑶儿不是这个意思，瑶儿只是觉得……”

“陈姨是觉得失去了这门亲事很可惜是吗？便是九珠不要这桩亲事，也该让给妹妹对吗？”

戚九珠一针见血便戳穿了陈氏的真面目，她从兰济寺回来之后，便在府里发现了几处蹊跷之处，府里无故少了几个护院，她知晓陈瑶在雁归院中安插了几个眼线，当她回到雁归院的那一刻，丫鬟流云看到她像是活见了鬼。

她便将这些事和自己落水之事联系了起来，这才想到薄如烟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让陆明潭厌弃了她，最好能退了这门亲事，现在婚事已经退了，她的目的也达成，那便没有理由多此一举害她性命。

派人推她落水之事极有可能是陈瑶做的。

陈瑶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戚九珠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好似会说话，那双眼睛好似能洞察人心，一眼便能看穿她的心思。

陈瑶紧紧地咬着唇，这死丫头实在碍眼，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居然让她轻易逃脱，命怎么这样硬！

她昨日派出去跟着戚九珠之人一整夜都没回来，按理来说戚九珠没事，她派出去之人也该回来复命了便是，难道他们都出事了，难不成是她败露了？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自乱阵脚，那些人会武，又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便是被发现也能轻易逃脱。

戚九珠不过一个柔弱的病秧子，自然没法抓住那些人，戚韶倒是会些功夫，但性子鲁莽，有勇无谋，他若是抓到那些人，早就拿刀冲进了和她拼命了。

那些人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只要没落到这对兄妹手里，她就不惧他们。

如此这般，她便放了心。

“九珠实在是多虑了，你是戚家嫡长女，你妹妹身世可怜，早早地没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多亏主君怜惜我们母女孤苦无依，肯收留我们，我们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她又什么资格和你争呢？”

陈瑶眼泪汪汪地看着戚尚，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主君，瑶儿知道自己不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但我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儿对待，就连晖儿，我都不曾有过半分苛待，若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我给两个孩子赔礼道歉便是，只求他们原谅我的失言之过。”

陈瑶哭的双眼通红，便要作势给戚九珠兄妹跪下道歉。

戚韶气的火冒三丈，怒吼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做戏，你不过是在阿耶身边扇风点火，好让阿耶处罚我们兄妹。”

戚九珠看着父亲铁青的面色，知道他快要爆发，她连忙拉着兄长的衣襟，小声道：“兄长快别说了，交给妹妹来处理吧。”

果然戚尚气得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茶盏也摔得四分五裂，“你这个逆子，言行无状，无端顶撞你的母亲，你还有没有规矩，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还有你，如今真是长本事了啊？你真当自己是大熙国的公主吗？谁家男儿不是三妻四妾，不过一个外室，你就善妒不能容人，作天作地，非要退婚。平日你母亲对你的教养都到狗肚子里了吗？再说瑶儿哪句话说错了，我看是平日里我纵容你们太过，让你们个个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戚尚几乎是不带喘气地骂完了这番话，气得满脸通红，身体打颤，“来人，传家法。”

戚尚出身武将，管教子女甚严，信奉棍棒下出孝子那一套，戚家的家法便是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身上，浑身被抽得皮开肉绽，那盐水从伤口里渗进去，让人痛得死去活来。

母亲在世时，这戚家家法形同摆设，自从陈瑶进了门，戚尚隔三岔五便会动用家法。

戚韶冷笑一声道：“阿耶是非不分，听信谗言，我对这个家早已失望透顶，既然阿耶执意护着这恶毒妇人，妹妹，咱们走。妹妹且放心，有我在，他们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戚韶冷嗤一声，便要拉着戚九珠离开。

陈瑶暗示下人递来了鞭子，交给戚尚，他气的大骂道：“你这个孽障，竟然顶撞你老子，我今天就打死你！”

他捂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扬起了手里的鞭子，鞭子还没落下，却被戚韶一把抓在手里，戚尚因太过用力，险些摔倒在地。

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老了，若是戚韶决意反抗，自己还真打不过。

陈瑶趁着他们父子大闹，便对身边的丫鬟青萝使了眼色。

青萝悄悄退了出去，很快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滚水进来。

那青萝从戚九珠身边经过，还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径直去了里间。

而陈瑶的脸上也浮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那笑让戚九珠觉得莫名的心慌，苦思那笑到底是何意，里间又是何人，她骤然变了脸色，连忙扯住兄长的衣衫，脸色变得惨白无一丝血色，“兄长，阿弟在屋里。”

话音未落，里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哭声。

戚九珠的心顿时揪作一团，大叫一声“阿弟”，便不管不顾地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