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中国密党分部的湾流上，一男一女都被吵醒了。

女的是因为睡觉很轻，哪怕一点点不正常的响声都会惊醒她，男的则是因为睡得很沉，所以女的一脚踹醒了他。

两个人就那么并排坐着咬耳朵，顺便看对面的一对男女“秀恩爱”。

“卧槽姓李的好雅兴！”宗泽旭披着原是盖在身上的衣服，说话咬牙切齿，仿佛连嘴里那个名字都要咬得一干二净。

然后这个大男孩就被身边娇小的女孩揪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声音。

“嘘。”

这架湾流的机舱不大也不小，宗泽旭和华晴琳的椅子背靠背挨着，呆在角落里，李令琦尹若安的圆桌距离这里有几个宗泽旭的身长，这架飞机本来就是按十二到二十四人的配置设计的，只不过考虑到密党党员的临时装备必须呆在手边，或是其他工作原因只使用了六人座位，只要偷看的两位小贼不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加上飞机舱内的灯大都关着，远在一边的另外两人一切顺其自然。

宗泽旭和华晴琳面对的一对男女倒也是一面风景，男孩和女孩都好像王子和公主，用餐的礼仪一丝不苟，两个人都小声咀嚼着食物，还悄声议论着什么。他们的手边都是一杯殷红的红酒，甚至有时候女孩还举杯示意，男孩只好附和着迎上去，酒杯相吻，“叮当”的响亮。

“这尼玛就是幽会的步伐啊——”宗泽旭作为一个小贼很敬业地竖起耳朵，“这对狗男女居然还开着音乐？！我勒个去还是古典音乐，我全届毕业生唯一的处男李令琦同学什么时候学会泡妹子了，我不服！”

“我说了别多嘴，好好蹲着。”华晴琳狠狠地掐了掐宗泽旭结实的胳膊，能面对那面风景的位子只有一个，宗泽旭只好乖乖蹲着，但即使蹲着他也能和身边的娇小女孩称得上是“平起平坐”。

“真不敢相信这是你的手艺，石像鬼。”尹若安用叉子戳了戳盘里七分熟的牛排，瞬间就香味四溢。

“空姐已经休息了，速食的飞机餐我又找不到，只好做了。”

“哇哦~好任性的理由。”尹若安小口小口喝着红酒，因为老爹就是个享受的主，她对红酒的享受有所造诣，用飞机上中等品级的红酒只是勉强调和一下气氛。

本来当时的情形是：李令琦看着就是个不愿伺候别人的样子，托着装牛排的盘子也是“哐当”半摔着送到了尹若安面前。

当然，给他自己自己也准备了一份，两个人就好像武侠电影里面的两个敌对门派的弟子在客栈偶遇，开始你一筷子我一坛酒的，气氛一变化就拔刀相向。

尹若安看着这个冰山一样的男孩在自己面前刚坐了一分钟就坐不住了，然后用她自己都想不到的效率摸黑找到了一瓶2008年份的木桐，顺便摸走了厨台上的一台收音机。

打开飞机放酒的柜子时她瞧到了一个很熟悉的白色瓶子——

“高度数的……二、二锅头？放这酒的专员还真是一条好汉。”她的眼睛忽然狡黠的一亮，漂亮的眼睛即使闪出些小邪恶也是漂亮的小邪恶。

她还找来了装电池的小灯，飞机上不能点蜡烛，如果飞机舱内的灯坏时就会拿出这种小灯暂时照明。

“其实是你父亲的厨艺，他作为老师教育我时顺便教给了我厨艺。”

“老家伙……会煎牛排？”

“嗯。”

每当话题被李令琦这种话题终结者拉到尴尬时，尹若安总会东扯西扯着端起酒杯，她可不想这样的一次用餐被无意义的沉默替代：“Cheers。”

李令琦倒是表现的很无所谓，也就这样被尹若安忽悠过去了。

“李令琦你的爸爸妈妈怎么样啊，一定是很爱你的父母吧。”

“嗯。”男孩在那一刻莫名的更寒冷了，切割牛排的刀叉也戳着白瓷盘子叮叮的响，甚至散发出了足以称为杀气的东西。

“……李令琦？”

“我、我杀了他们。”李令琦说话的声音都颤抖着，“我居然杀了他们。”

“李令琦？”

尹若安这才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李令琦的脸上已经沾上了酡红，她这才发现自己玩大了——她往其中李令琦的酒杯里先倒了些二锅头，这家伙皱了皱眉头就吞了下去，尹若安当时还在心里偷喊“原来好汉是你”。

可怕的是这家伙甚至都没认出那点酒是二锅头！更可怕的是这家伙貌似有半杯倒的潜质！

“所有人都离开我……”李令琦并没有像大多数醉鬼一样大喊大叫，他甚至比平时要更沉默，只是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自言自语。

“没、没事了……咱不谈这个了。”李令琦这个样子还真是让尹若安有些害怕，她下意识摸了摸李令琦的头发，说，“Cheers……啊不我们还是不喝了，我们……我们聊聊我爸爸，聊聊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好不好？”

“那天那个东西……那个东西用剑砍掉了他的脚，也砍掉了他的手，他用长枪刺穿了我的双腿，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铜剑肢解……要我眼睁睁……要我眼睁睁！”

突然他像雄狮一样奋起咆哮，打开了尹若安的手：“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尹若安被仿佛冰山迸裂的样子吓到了，她摸了摸被打的手，下意识地后退。

李令琦的眼镜掉在了地上，他突然像个失去了方向感的鸟儿一样四处乱撞，仿佛已经丢掉了整个世界。

尹若安在认识他的几个小时里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冰山一样的男孩带着小鹿一样惊慌的眼神。

突然，男孩停了下来，就站在了那里，头发凌乱，双手开开合合。

“华……华晴茗……原谅我。”李令琦很慌张地抓住了尹若安的一只手，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很不老实地抓住了尹若安的肩膀，“对不起，华晴茗，对不起，华晴茗……”

“你这家伙……就算喝醉了也别给我趁机耍流氓！”只见尹若安仰头一甩，分分钟给李令琦来了一记头槌攻击，李令琦向后摔倒，扑通坐在了地上。

已经因为这突然的剧情呆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又是一呆，宗泽旭径直吐出一句：“卧槽！！”

这句打破气氛的声音当然被尹若安发现了，她伸长了脖子才看见了两个小贼一样的电灯泡：“哟，晚上好。你们，看够了没有？”

李令琦摸到了眼镜，也清醒了不少，坐在地上揉了揉鼻梁的两边，站了起来，并没有看着尹若安小声说：“对不起，我……喝醉了。”

尹若安看着他似乎清醒了，但还是双臂交叉，摆出架势：“告诉你，知道了就别再乱来啊。”

“晴茗……晴茗？”

李令琦把眼镜抓在了手上，很朦胧地看了看尹若安，忽然像只野兽一样发动攻势，生硬地拉开了尹若安的双臂，吻上了女孩樱色的唇。

“喔！”宗泽旭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包零食，还不忘递给了华晴琳一点，当然华晴琳这时已经愣在原地，无心接下了。

尹若安在一刹那感觉眼前一黑，男人独特的气息就贴上了她的身体。当她察觉自己的手臂都不属于自己了为时已晚，李令琦把她顺势推到了一面墙上，这样让她更无法挣扎。

“……对不起。”这个吻很沉重，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令琦才松开了尹若安，他没再看面前的女孩，低着脑袋退后了一步，“你……不是她。”

尹若安抹了抹嘴唇，冷冷地笑笑：“她？那是谁呢？”

说时迟那时快，尹若安向前一个猛抬膝盖集中李令琦腹部，一手抓紧了李令琦的肩膀，另一只手抡圆了送给李令琦一个响亮的耳光。李令琦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闪躲，但是尹若安却惊为天人地又双手抓紧了他的肩膀，踮起脚尖，送上了一个吻，他们的唇再一次交织起来。、

“喔！喔！年度大戏！年度大戏！”宗泽旭再也约束不住自己，手舞足蹈。

“记住了，强吻这种事从来是我的专利——但把我当成其他人这种事，不可能。”尹若安徐徐地喘着气，用拇指款款地抹了抹李令琦的唇，“这样，记住我了吗？”

“先生，小山先生他没事了吗。”还活着的日本专员多多少少地靠了过来，看着一个生命渐渐苏醒的神奇一幕，一名专员很开心地上前一步，“先生还真是个厉害的人，没有了小山先生，日本分部的未来也就一并失去了吧。”

“原来是这样，比起小山博也你们到显得微不足道呢。”

“比起小山先生，我们只是分部的卒子，生来就要为王将前仆后继的。”日本专员的眼里马上写满了坚决。

“是吗，我明白你的觉悟了，还真是可惜呢。”

“为什么这么说……”这个日本专员还没有说完，他的颈动脉就被什么东西割开，那东西切割的速度快到一瞬间在场的人都可以看见那可怕的断层，浓稠的鲜血随即喷涌而出，专员的颈动脉被割开的同时也被割开了气管，他的双眼都因为快要窒息而通红了，他用驾驭水的能力发出了生命最后的全力一击——一道微不足道的水的箭矢，随后倒在了血泊里。

“他、他是敌人！”所有日本专员在懵了的下一秒围了上去，使出了各式各样的能力围攻敌人，他们要靠人海来淹没眼前的不速之客。

所有倾尽全力的攻击都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轻松吸纳，专员们都惶恐地呆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哟，明明本剧院是不开放营业的，不请自来是不是有失礼节呢？”

话音刚落，仿佛一圈看不见的圆圈迅速展开，一圈一圈的专员，不管是活着发动攻击的还是死了的尸体都被这圈圆轻松地切开，没有一丝懈怠。

他们的身体来不及反应就挂上了伤痕，然后露出了清晰的肌腱和骨头，不到半秒钟后，血浆仿佛倾瀑飞洪一样飞溅，这些可怜的人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丢掉了生命。

“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角色。”那人雀跃，踮着脚尖跳上了舰船的栏杆，履如平地，下一秒他高举一只手，又重重地挥下，整个海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切开，不知是无形的刀刃动身太快，还是广阔的海洋对这貌似挠痒痒一样的攻击无动于衷，切开的伤口被海水迅速填合，连海面上都没能有一波一澜。

“对不起，是我多事了，也是你多事了。永别了，矶抚先生。”

不知过了多久，小山博也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地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觉得自己仿佛高负荷运动之后睡了个懒觉，浑身都是说不清的酸痛。

“休息的还好吗，博也。”尹肇空坐在栏杆上，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根鱼竿，好像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

“尹肇空大人？”小山博也用尽全力坐了起来，欣喜地笑了笑，“您没出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说你嘴是不是欠抽抽啊？一点不图我的好！”尹肇空也看着小山博也笑了笑，又仿佛很专心地接着钓鱼，“我赶来的时候你都已经重伤深度昏迷了，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挺过来。我堂堂亚洲密党分部也就你们这几个有前途的专员，丢掉一个我都肉疼，以后给我注意点。”

“是是……我明白了，总长大人。”小山博也仿佛是个因为任性被父母训斥了的孩子，连连点头认错，“那么，总长大人来的时候，船上其他人呢？我现在看不到半个其他专员的影子。”

“都死了，我把他们挨个搬到船舱里去了，以后打理尸体也方便些。”尹肇空头也没回地说。

“是吗……我替他们谢谢您了。”小山博也突然感到了迟来的疲惫，百般无奈地望着无边无际的青空，“人终究无法战胜神吗？”

“你在说些什么傻话啊我的小山君，把矶抚这种水平的蠢货称为神还得问问神答不答应呢。”尹肇空顿了顿，“何况你已经战胜了矶抚，你成功了。”

他伸出手指，对着小山博也勾了勾。

小山博也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栏杆旁边，看到了水上的一幕后睁大了眼睛。

巨兽矶抚的身体在波涛的海水上隐隐约约，它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石油一样的黑色液体，在水面上散发着巨大的恶臭。有一道粗犷的伤痕告诉了小山博也有什么东西贯穿了矶抚，巨兽引以为傲的“壳”被轻松切开，山一样的壳开裂，露出了里面已经化作焦黑的脂肪。不少被血和肉吸引而来的鱼群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啃食这头曾经在这片海域称雄一时的海洋霸主。

“恭喜你。击杀矶抚，日本分部的副部长、未来的部长，都属于你了，小山博也。”尹肇空举竿，一条莽撞的小鱼在矶抚的残骸中横冲直撞，却撞上了鱼钩，这个冒失鬼也毫不犹豫地咬住了那同样美味的人造饵料，尹肇空抓着鱼线把它提出水面。小鱼的鳞片和鳃盖一样焦急地开合，它的眼睛瞪得非比寻常，好像随时都会跌出眼眶，“好极了，这些鱼也不正常了，矶抚毕竟是靠血液传递基因的，刚刚杀掉一个矶抚，我想你们日本分部不会喜欢很快出现的第二个吧，矶抚死了，通讯就可以使用了，叫日本分部那边多派些人手过来。”

“是！”小山博也挪了挪脚步，轻声地喃喃着，“一头活了这么久的生物就这么死了。”

“你嘴里的神已经变成了生物——任何一位王被推下王座就只有丢掉王冠做蝼蚁的份，谁都一样。”尹肇空冲小山博也耐人寻味地笑了，又转过头，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

小山博也站住了，他突然很觉得不安，因为那仿佛是嗜血成性的刽子手才会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