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因此这纺场便算利钱少些,也值得开设。沈家八位进士,四人入仕,还有十几位院贡生。瞧不上这些许是有的。不过你叔叔若能与齐家谈妥,各做一路,倒能省却不少烦恼。”
“是嘞。从长庆楼出来,叔叔便说去拜访齐员外。”
唐汝璧扑了空,有些懊恼。
齐誉跟丢了人,有些烦闷。
这里是潘楼街,无分昼夜的繁华所在。
齐誉低声骂了几句,便带着仆厮转入巷子。他倒识得道路,自这里去任店极方便。
一扇宅门忽地打开,几位醉汉你推我扶的晃出来,惹来齐誉嫌弃。
“兀那,白脸儿,说,甚鸟话。”一个醉汉斜指齐誉骂道。
“哥哥莫理他。俄们去中瓦子快活。”胡家和扶住侍卫纪钦,要往北面的中瓦子去。
“中……中瓦,子,有甚,好。还是,还是录,事巷快活。”
纪钦闻言反驳,搂着胡家和转得半圈,抬手一指,还是指得北面。
“好,好。便往那里去。”
“全赖胡大哥襄助。”
身后的陈安平连忙道谢,若非胡家和帮持,他可顾不过来这许多醉汉。
“莫讲闲言。且与俄扶他们去中瓦子。”胡家和一手带执一个:“若说醒酒,还得靠泡汤。”
“胡大哥说的是。”
“你不必多管。到了穆员外大食汤池,便交由俄就是。”
胡家和说到做到,一人带着四个醉汉去泡汤,让陈安平早早回去歇息。
“俄们是铁打的体魄。你先回去照顾亲戚正经。”
陈安平只得应承,回返陆宅。
庭院里却坐着两个人。
陈安平有些不满,问向陆阿二:“二哥,你没醉?”
若非他装醉,陈安平也不必劳烦胡家和,白白辛苦别人。
“醉了如何好讲话?”
“也不合装醉。”
“别说这些。”陆阿二不耐烦:“昨日嘱咐你的,可问过了?”
“问不到。”陈安平答道:“俺早说已经禁烟,二哥如何不肯信。”
“信,信。怎么不信了。”陆阿二安慰道:“俺与贝掌柜就是知道禁烟,才专程赶来。”
陈安平有些怕那贝掌柜,只嘟囔道:“俺问不到。京里员外多,陆员外也有十许人。倘是听错了,姓卢,姓鲁,甚或姓足各路,那可又多得很。”
“能有多少?”贝掌柜突然问道。
陈安平咽口唾沫答道:“俺并不晓。不能乱讲唬人,但俺在酒楼送酒时,东城便有三四位鲁员外,南城既有卢员外,又有路员外。这还只是内城。”
“京师太大了。”陆阿二也有些丧气。
他于棣州琢磨烟草营生,得了马十斗的消息,联络上一位平州的贝掌柜,愿意吃下大量烟草。但并不在棣州买,反而要上京师找甚陆员外。
他倒乐得绕过田家,多赚些钱米。与妹夫马十斗一合计,便应了这活计。
他与贝掌柜走陆路,前几日才入京,而马十斗先是留在田家村敷衍两家父母,接着便乘船入京,倒比陆阿二还早一日,寻了一处住店落脚。
往年也多有河北行商年前赴京采买百货,三人行止倒并不让人起疑。
但住店实在不爽利,一是须得人看顾行李,否则少东西只能自认倒霉,二是费用不便宜,便是有贝掌柜给的五千文辛苦钱,也让陆阿二、马十斗心疼。
若非事成之后,还有五千文厚赏,陆阿二与马十斗早就耐不住。到得前日,陆阿二想起弟弟寄信的地址,便一路打问寻来。
贝掌柜不料他还有这等亲戚,今日见得几名班直侍卫后也很高兴,方才还答应额外给两千文厚赏,不过得分马十斗一半——马十斗在住店看着家什。
“无妨。俺只寻姓陆的,阜坴陆。”
陆阿二完全没听懂,陈安平似懂非懂点头道:“那也有十余位。”
“总不能陆员外都售烟。”陆阿二一拍腿说道:“俺们只找售烟的员外便好。”
贝掌柜笑眯眯的不说话,这本就是他的打算,总算这兄弟俩不都是蠢驴。
陆阿二越说越伶俐,他转向贝掌柜讲道:“贝掌柜,这做买卖讲货比三家,对吧?”
贝掌柜点点头。
“那俺们可以多找几家啊。”陆阿二问向弟弟:“四哥,京里谁家售烟最多?”
“不晓。”陈安平摇头:“俺与爹爹皆不吃烟。销烟最多的倒是太府寺。”
“秃驴不好交道,这什么寺就算了。第二多的呢?”
贝掌柜憋着笑,陈安平却不满二哥说胡话。
“许是唐家。听说他家单独在相国寺销烟,许多人去看过。”
“唐家倒可以问问。”陆阿二虽这般说,但一听是在相国寺销烟,便打了退堂鼓。
他来汴梁虽然不久,但也晓得相国寺的规模和厉害。不说住持、方丈、首座,便是寻常知客也很有法力。
贝掌柜暗记于心,嘴上却道:“算了,太耗时日。便只寻陆员外。”
陆阿二连忙附和。
“二哥,你不是说住店闹心吗?俺识得对柳巷一位牛员外,他家住店最是公道妥帖,平日里李叔和齐叔也肯帮忙看顾。不用姐夫总留在店里。”
“便宜吗?”
陈安平的回答却让陆阿二很犹豫,一般的价钱。
“俺和十斗住你这儿如何?”
陆阿二终究没在陆宅住下。一来陆朝恩当晚差人回府,着陈安平取他两副行囊,说明日便要出外差。原本陈安平还想请示一番,留住二哥与三姐夫。
但陆朝恩既要出外差,他便不好再多事。让他自作主张留下亲戚,他又没这胆量;
二来贝掌柜很豪气,一见陈安平为难,便决定换到对柳巷的住店,其中使费都由他承付,这倒让陆阿二高兴起来。
对柳巷的曹家住店,主营来京士子的生意。
牛二养伤期间,白水潭学院开学,来了不少外地学子,有的就住在白家镇,有的只是寄籍,便寻到曹家住店这等城内所在。
三两日间,陆阿二倒与牛二熟络起来,颇有些相见恨晚。二人时常结伴出去吃酒听戏,这倒成全了马十斗,他借贝掌柜寻到陆员外的良机,偷着去录事巷快活,也算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