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兰州,少说话。”
阿柴不太懂,但还是点头。
“这枚铜牌我留下了,你不要说与别人。”
阿柴点点头。
穆武敲门而入,阿柴却不见踪影。他连忙上前禀道:“相公,那谭廷恩果然去了。”
陈安平笑道:“郭孝友为人磊落,却不防人心难测。可惜,可叹。”
“相公可要去?”
“不必,有那内侍听着就好,你可嘱咐过?”
“俺说了,那阉人也应了。”
“这便好。”陈安平点头,“俺这有一副铜牌,你照这名号,去骁胜军去见此人。这是军令,让白都校点一都人马,连夜送他去兰州。”
“是。”穆武接过那块铜牌和军令。
龙沟堡东二十里,陈安平行辕。
陆朝恩安居帐中,静听军情传报。
听闻安西府已复,而濮永道与邱真也再发粮船,帐中情绪终于轻松下来。
此前陈安平调度兵马与粮秣,发动为铁林军解围之战。可因陈安平搅局,粮秣一度不畅,而诸军日耗近二千石,数次解围皆不能从容,反为党项人牵制。
而今粮船畅通,终于可以从容布置。
“粮船一到,先予抚羌城三万石,使其出兵夹击。”
“是。”苏执礼应命。
其后又安排诸将调遣兵马,放出孔明灯给龙沟堡示警。
诸将领命而出,陆朝恩甘居最后。
“又是陶与智。”陈安平叹道。
苏执礼见陆朝恩已出帐,才劝道:“北面行营如何分功,谢帅只管直禀就是。”
他知陶与智并不受文臣喜爱,便是武将里也多忌惮。上次力挽狂澜,甚至算是帮陈安平将功补过,但也没甚赏赐,反倒是振武军提拔不少将校。
“不妥。”陈安平认为可一不可再,“兴灵详情,须得多加确实。”
当初张忠赵已有警言,他没有听。如今若再泯没其功绩,实难心安。
“或可差陆承宣去体量?”
“且先解龙沟堡之围。”
刘乙丙与陈安平一行方抵兰州,便被陕城路提督使兼兰州知州梁廷宾邀去。
刘乙丙交卸公事,便一旁听梁廷宾问话。他前番听得陈安平与谭廷恩密议,已知此人狡猾,此时并不肯为他分辩。
只待梁廷宾拿陈安平问罪,他便呈具公文,算是一桩见证。
不料梁廷宾并未拿陈安平问罪,反温言留他问了许多军事。这倒教多吉才恼怒不已,但他身边没有人手,亦发作不得。刘乙丙看不下去,咳嗽两声提醒梁廷宾。
“既然刘局丞身体不适,那切莫逞强,且去歇息。”
梁廷宾发话,刘乙丙也不得不退走。
多吉才与阿柴、梅桂等人随即告退,只余陈安平、谭廷恩留住。
“提督但有所命,俺必赴汤蹈火。”陈安平自然知道梁廷宾有事要用自己。
“谭致果真豪杰。”梁廷宾笑道,“帅司有令,要解龙沟堡之围。之前几番进兵,都不见效。未知谭致果可有良策?”
陈安平一愣,与谭廷恩对视一眼才说道:“军机要务,俺不敢置喙。但若有能效力处,俺愿尽全力。”
“言重了。”梁廷宾安抚道,“神锐一军不熟西贼旗号,几番查探都不得要领。某久闻谭致果勇毅,谭忠士刚猛。吾欲以二位为正副先锋,去为龙沟堡解围。”
陈安平是老军伍,自然知道没有客将独作先锋的道理,因问道:“可是要与帅司会合?”
“不必。只三百余人,哪里需要惊动帅司。”
“可是要诱敌?”陈安平与谭廷恩对视一眼,忐忑的问道。
“便是解围。”
“这……”谭廷恩惊道,“这与送死何异?”
陈安平额头冒汗,眼睛乱转。
梁廷宾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微笑看着陈安平。
“谢提督不杀之恩。”陈安平脸色红白转换极快,下定决心后,跪伏叩谢。
谭廷恩不明所以,本能的跟着跪伏叩首。
“谭致果言重了。尔是殿前司经制武臣,某如何敢杀?”
“末将死罪,末将死罪。”
谭廷恩不理解为什么陈安平忽然就要求饶,梁提督分明什么也没说啊。便是那送死的差事,也不合按到他们头上,去帅司打官司也不怕……
帅司。
谭廷恩一愣,便听梁廷宾说道:“谭致果何罪之有?”
“末将……”陈安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末将不该杀良冒功。实在是鬼迷心窍。”
谭廷恩暗叫坏事。这般把柄,哪好直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梁廷宾招招手,便有四个军汉近前。
他一指谭廷恩,四个军汉便将后者夹起来“请”走。
谭廷恩以为要拿自己发作,连忙哀嚎求救,三言五语便将陈安平卖了干净。
陈安平满脸通红,好在他跪伏于地,梁廷宾也瞧不见。
屋中仅剩陈安平与梁廷宾两人。
梁廷宾这才说道:“杀良冒功之事,自有王朗管你。”
“末将……”
“为龙沟堡解围之事,耽搁不得。你好好准备。”
“末将胆魄不足,还请提督饶命。”
陈安平听梁廷宾不在乎自己杀良冒功,又心存侥幸。
“某看致果倒浑身是胆。”梁廷宾正色道,“某不为己甚,故想留尔一份体面。”
陈安平不敢等梁廷宾说完,连忙叩首道:“末将愿往,末将愿往。”
“好。”梁廷宾抚掌,“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谭致果深明大义,定能不负所托。”
陈安平再叩谢告退。
多吉才与刘乙丙听说后,都很觉得神奇。多吉才将原先对梁廷宾的抱怨全数收回,盛赞梁提督处事痛快,这番定要那陈安平死无葬身之地。
兰州东城,驿铺。
如今百姓传驿几乎断绝,驿铺空出许多客舍,便被征作官用。陈安平与谭廷恩就在这里重逢。谭廷恩又惊又怕,老老实实待在角落里。
陈安平没心思计较,一壶一壶的喝茶。
从日中喝到日落。
与惶恐不安的谭廷恩不同,陈安平进出自如,往来与人招呼,也不见拘谨。
晚饭时,谭廷恩终于没忍住,先向陈安平请罪,道是前番胡言乱语,实是失了神智。
陈安平本不理他,奈何聒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