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过的,而我已经忘了,人生的本质难道不是如寄绝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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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寒刀逼人的侍卫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长长的宫巷朱漆暗沉,没有一处可以容身。
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恐惧,她知道现在被他们抓住意味着什么,她想起了春画说的疏梅,她被猛虎缓缓的撕碎吃掉,那个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冷汗涔涔,已经干掉的衣衫再次慢慢濡湿。简薇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李仁孝送给她的那把匕首。
侍卫走的近了,一个带头千户模样的看她呆立在那里,喝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她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嚅嚅的开不了口。
那千户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更是生疑,他使了个眼色,两边的人已经围上来,他又重复了一次:“你是哪个宫里的?”
匕首在手里握的更紧,镂刻的花纹似乎要烙进手心。她脸色苍白,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宫女夜间私自出殿本就违了宫规,而且她是去办这样一件事,整个永宁宫除了德妃谁又能肆无忌惮的这样搜寻,她知道她必定是在找那个给赵金姑送食物的人。
她现在被抓不仅毁的是自己,更会连累张昭媛。可是,这样的情况,不说出寅卯来是休想脱身的,宫门已经关闭,而她还在外巷游走,她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双方僵持着,千户缓缓抬起手,不打算再浪费时间。
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南突千户!”
南突烈回头,却是蒲察宝林的贴身宫女远眉,远眉虽是来自北宋宫廷,但是却甚得蒲察宝林的信赖。南突烈不愿直接驳她面子,耐着性子道:“姑娘不在宝林身边伺候,跑这里作甚?”
远眉甜甜的一笑,指了简薇:“喏,就是她呀,新来了几天,宝林打发她去给张昭媛送个画样,竟半天找不到回去的路,眼下德妃娘娘要各宫闭门,宝林怕闹出误会来,要我来寻寻。”
南突烈回头看了简薇一眼,她满脸惧意未退,倒真是面生,看起来胆子也很小。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加上他心里记挂了差事,便冲远眉点点头,领了众侍卫继续前行。
远眉两步上前,拉了她,低声说:“跟我走。”
两人又绕了条巷子,只看到蒲察宝林在宫门那拐角处站着,她年纪不过十八九,满脸淡漠神色,见了简薇并未多问,只简单的说:“走吧。”
简薇心里担心长春殿的情形,便有些踌躇。远眉似看穿了她的心事:“眼下所有的宫门都已经关闭,你今天去不了永寿宫,先在祥清斋住一晚吧。”
她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谁。简薇想要解释,但是这个时候似乎先过了这关方是上策。
她便不再多说,随两人进了祥清斋。因着蒲察宝林今日去了皇后处问安,还没有返回,是以祥清斋还没有闭门。
外面喧哗了半宿,蒲察宝林这里却安安静静。
第二天早上,完颜亮随父亲进宫见熙宗,两人过了皇城阙门,在“龙台”下马,将马在一根栓马桩子上栓了,步行入城。
入城后见到西侧设毡帐四座,是宋朝使者“捧交”国书前暂时休息的地方,也就是接待客使的馆舍。
他问父亲:“此次议和父亲意思如何?”
完颜宗干看了一眼华丽的毡帐,道:“议和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完颜亮心下明了,两人入了城直向翠微宫乾元殿行去,忽见了一个内官指挥着两个宋宫太监模样的人抬了一个宫娥向着暴室的方向而去。
暴室既是染坊,也是囚禁处罚犯罪宫人的地方,和浣衣局完全不同,这里的宫女身入其中,便是繁重的体力劳动,直到力竭而亡,再将尸体拖了去安乐堂焚烧,骨灰便随便直接倒入堂旁的枯井中。
完颜亮看那已是半死模样的女子,知是犯罪的宫娥,又看几人前来的方向,不由说道:“不知皇上当年为刘德妃赐号时可曾仔细斟酌过。”
宗干扫了他一眼:“德妃虽然庄重严肃,现在却也是皇上心上的人。”
完颜亮心里不以为然,嘴里却说:“儿子明白。即使广庭之中,狼藉血肉,宫禁之内,渗戚啼号。那也是天家内事。”
他行了两步终于还是没忍住:“刘玑倒也真不愧和她是一家人,一样的刻薄寡恩。”
宗干似乎不想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面有不豫之色。
完颜亮忙道:“父亲,到了。”
简薇一夜无眠,好容易熬到了早上,便匆匆起身,不及等和蒲察宝林及远眉道别就回了长春殿。
昨晚从远眉嘴里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秋云轩的宫女知道有人暗中救助赵金姑,立刻禀告了德妃,德妃震怒,有人竟然明着和自己作对,但金姑昼夜胡言乱语,最后更虚脱过去不省人事,问不出所以然,便下令各殿紧闭宫门,同时传了永宁宫侍卫四处查看可疑人员。一无所获后,她更是下令各殿清点人数,务必要找出这个人和背后的主谋。
简薇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举动竟然引发这样大的风波。
而远眉一直以为简薇是金姑的姐姐赵玉盘身边的人,她本是宋庭旧人,对赵金姑素有同情,苦于人微言轻,一直隐忍在旁。
蒲察宝林一来性子淡薄,君恩不盛,二来得了皇后照拂,德妃对她倒也并不为难。
这日晚上,她们从永寿宫请安回来便听闻这件事,远眉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到了前巷见到简薇那样惶恐,知道给金姑东西的人就是她。
为了让这件事不牵连到赵玉盘,令旧主赵氏一族在宫中消亡殆尽。因为蒲察宝林平日待自己十分亲厚,无奈之下才大着胆子求了蒲察宝林,没想到宝林顺利地答应了。
远眉早上醒后没等上妆,便匆匆去看简薇。到了住处一看,被子都已经叠好,人不知道去向。她只道是回永寿宫去了,便松了口气。
远眉安心的回了屋,却发现铜镜前坐了一个人。她定眼一看,竟是蒲察宝林。蒲察宝林对着那铜镜,细细在额间贴着花钿,见远眉回来,依旧淡淡的声音:“你跟了我八年,也算一起长大的。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求我第二次。”
远眉敛了眉,上前拿了羊角梳,轻轻的为她挽上一个同心髻,低声回答:“谢宝林厚爱。”
简薇到了长春殿门口,却不敢进去,犹豫了再三,最后想着大不了就求昭媛让自己出宫,外面天大地大,总有可以藏匿的地方。
这么想着,似乎得了勇气,她迅速向宫门走了几步,快到殿前,又怯弱了,担心里面等着自己的不是张昭媛,而是那专爱给老虎喂人的德妃。
正徘徊间,影竹自宫门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她,一脸焦急口气却松了:“好姑奶奶,你可回来了。”
听了她这么一句含嗔带怒的话,简薇反倒放下心,知道一切都安好,她松了口气:“娘娘知道了吗?”
影竹一边快步进门,一边低声说:“娘娘昨晚一宿没睡好,德妃娘娘又要各宫清点人数。整个永宁宫快翻了天。”
她心又是一紧,忙问道:“那可是发现我不在了?”
影竹一愣,慢慢摇摇头,却不说话。
她低头快步领着简薇向正殿走去,似乎害怕她再问什么。
两人到了大殿,简薇不由一愣,只见张昭媛穿着盛装坐在正位上,神色严谨,初时的和气荡然无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