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最后还是周凉出声打破了沉默，他看了几人一眼说道，“再在这里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现在还是赶路要紧。”

“老周说得对。”袁木点了点头，“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他们道门的事情就让他们道门自己解决吧。我们现在要紧的是找到耳鼠和老胡的行踪。”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也从之前看到那些碎渣的复杂心情中缓和过来了，纷纷祭起法术按照原定的方向继续朝着深山走去。

“我们……真的不管么？”刚刚看到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杨阳小声地对一旁的袁木问道，“我总是想起刚刚看到的场景，那些道门的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

“这我也不知道。”袁木转头看了他一眼，“只不过道门之内互相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要真的计较起来，大战的时候也是没有消停过的。”

“毕竟不是一个门派，这么多门派联合起来之间总是会起一些嫌隙，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一旁的周凉听到后开口补充着，“况且，现在的道门早就衰落了，对于弟子们的管教可能也没有那么严了吧。”

“可是……”杨阳听完他们的话，还是非常不解，“就算是疏于管教，那也不至于互相残杀吧！”

“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人啊。”走在他们之前的雨中舞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了，他转头看了杨阳一眼，说道，“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在道门之内，从来就是没有什么三纲五常的情谊的，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修炼为了更强，对于他们来说，同门情谊？呵……估计还比不上一根仙草来得重要吧。”

“可是你们不是说，道门向来致力于保护凡人维护天道么？”听完他的话，杨阳有些不懂，这样一个以维护天道保护弱者为己任的联盟，又怎么会不顾及本联盟内弟子的性命呢？

“哼，维护天道？”茶茶冷笑一声，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对他们是有什么误解？他们维护的是天道，那谢直维护的是什么？”

她的话让杨阳更加迷糊了，他转过头去看了袁木一样，后者见状笑了笑，问了他一个问题。

“在你看来，天道是什么？”

“天道，应该就是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吧？”杨阳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

“天道到底是什么，不止你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甚至是被誉为天道执行者的谢直也不一定能说得清楚。但是就表面上看来，所谓天道，和你理解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袁木说着，随手指着一颗树道：“于大道来说，天道很大，但是于个人来说，却又很小。就像这棵树，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结果，冬日落叶，对于它来说，这就是天道。”

“那么对于你我来说，天道又意味着什么呢？妖怪天生天养，人族始于女蜗大神的造人，但是无论怎么说，本质上我们都是一样的，就算我们寿元悠长也依然会有踏破生死归于天地的那一刻。不止是我们，即使是盘古那样的大神，也会有陨落的那一刻，这些，就是我们共有的天道，也是天道最公平最无情的地方。”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死，早晚而已。”袁木说着，又继续说道：“可是道门追求的是什么？道门追求的是与山川同寿，他们的修行本就是在逆天而行。山神水神们是山川水泽的精气所化，我们是天生天养，所以我们向来子嗣艰难，这种事情想必你也不陌生，按照你们的说法，越是高等的生物，他们繁衍的代价就越大。”

“是这样的，没错。”杨阳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说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人族最终会和巫族开战的原因，人族数量众多，可是权利却掌握在巫族的手里，他们实力强悍并且从来不顾及人类的死活。时日久了，两族之间必有一战，这些我们妖族从来都是心知肚明的。”

袁木一边说着，一边用聚灵术将杨阳拖高了几公分，然后指着上山遍地的草说道：“就像你走路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踩到的草芥一样，在我们心里，你们人族也是如同他们一般。”

“可是，有一天，你们学会了我们的法术，你们不愿意被这么对待，你们想要一个公道。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大战，孰是孰非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此自后的千万年里，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说，我们妖怪是非我族类，说巫族是祸乱苍生。可是，自从大战之后，我们妖族退守妖界鲜少出现，巫族更是归隐于山林之间。”

“在说这些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人族，本也就来自于女蜗呢？你们在宣扬你们所谓的天道，所谓的人族至上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若非天道，巫妖两族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

“你们没有想过，你们所谓的天道，不过是为了自己人族至上的理论找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袁木的这一番话让杨阳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所遭遇到的事情，在自己初遇变故能看到妖怪开始，所有的人都在惧怕自己，甚至连自己的父母也不例外。

在他们眼里，妖怪是邪恶的，连带着能看见妖怪的自己也是个怪物。

因此，自己从小就被疏远和歧视，要不是后来遇到叔叔……杨阳觉得自己最后变成什么样都是有可能的，甚至变成谢直卧室里的一具尸体都不奇怪。

对待同是人类的自己尚且如此，那么会怎么对待妖怪，那简直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杨阳想起那个被活生生挖掉眼珠的酸与，虽然从来不曾见过，但是他想，在被挖掉眼珠的时候它一定是恨的，可是所谓的维护天道的道门呢？

如果他们真的有一丝怜悯之心，相必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既然做出来了，想来也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

可是天道之中，最最基本的就是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相生相息。

如此作为，要说维护天道，真的就不怕哪一天遭到报应么？如果不是，那可能真的就像袁木说的，道门所谓的天道，不过是维持自己利益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茶茶见杨阳低着头不再说话，出声道：“这些事情，他总有一天会自己看清楚的，现在跟他说这些，他能听进去么？”

“能不能听进去是他的事情，但是既然他问了，我总是要告诉他的。”袁木闻言轻笑一句，算是回答。

茶茶摊了摊手，表示随你的便，便也不再做声。

“可是，池盾也是道门的啊！”杨阳突然抬起头看着袁木问道：“在你心里，难道他也是那样的人吗？”

“杨阳，我想你弄错了一个概念。”这时周凉开口了，“你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在告诉你，妖怪都是坏的，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吧？”

“嗯。”杨阳想了想自己最初的心路历程，老实地点了点头。

“可是在后来相处的过程中，你发现，我们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们不坏，甚至在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扮演着保护人类的角色，对吧？”

他说着，在看到杨阳点头了之后继续说道：“也就是因为这些，你现在在面对的妖怪的时候才会知道，妖怪也是有好坏之分的。但是你还是很难跳出一个框，比如我们，你觉得我们好是因为我们真的好么？不是的，是因为我们不会伤害人类，你之所以不喜欢谢直就是因为发现他会杀人。”

“这是你的善恶观，我不想说是对是错，但是就如同妖怪有好有坏一般，人类也是这样的，这一点你肯定能理解。虽然修士很大程度上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但是他们也是一样的。”周凉说着，看向了杨阳，“道门之内，千万年来自然也出过很多有大智慧的人，只不过就大多数而言，他们还是认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理论的，这一点，没有人能改变。”

“池盾他虽然是道门中人，但是我想，他可能属于少数那一类吧。”袁木最后为他的话做了总结，“从池盾给月冰挡刀开始，我们就知道他不是那种以出身交朋友的人，这样的人，怕也是道门中的异类吧。”

“那我们刚刚看到的事情……”虽然接受了几人的观点，但是杨阳还是对于之前看到的场面念念不忘，不是不想忘记，而是场面太过血腥，印象太过深刻。

“既然是内斗，我们最好不要插手。”袁木摇了摇头，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几人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狗的叫声，那声音凄惨无比，衬着这种深山野岭的环境，让杨阳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