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原来是阿凤。
“田甜,很抱歉,把你吵醒了!我想问你,带了卫生巾吗?”
阿凤俯下身子非常愧疚的低声对着田甜的耳畔道。
“啊?”好一会儿,田甜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你大姨妈来了?”
“对呀。怎么办?田甜,我都没有带‘面包’呢!”
“可是,我也没带呀。不过,好像有个护垫,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
“那么,你去拿吧,我旅行袋里面那个小袋子里。”
这时,刚才眼睛还像粘了胶水般的田甜完全醒过来了。
她有些不解的问阿凤:“阿凤,你难道没算好日子吗?为什么不备用?”
“算了,可没那么快呀!本来月月都很正常,很准时的,谁知道这次它偏偏给我提前那么多天咯!哎呀,气死我了!怎么办?”
也许,因为太着急了,阿凤语调自然提高了八度。
“我也不知道啊。如果是在国内,我立即帮你去买回来。可是,这是国外呀!我们不但身上没有当地的货币,而且,还不懂语言。请经理帮忙吗?阿凤,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开口。在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面前说‘卫生巾’,还不如杀了我!”
“是有些难为情呵!可是……唉!”
阿凤长叹一口气后,转身来到田甜的旅行包前。
唰的拉开拉链,她果然看到旁侧的小袋子里面有个粉红色的护垫。于是,阿凤把包随手放回原处后,便一头钻进厕所里。
“怎么办呢?”
愁云笼罩着的田甜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想到这个棘手的问题,田甜再也躺不住了。虽然墙上的钟才显示六点,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离开暖烘烘的被窝。
见阿凤出来了,在一旁梳头的田甜建议道:“凤,要不向人借?”
“借?向谁借?怎么借?田甜,你就别天真了!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日本,且没有一个熟人,又不懂日语的可怜的中国人!我们连‘你好’或‘谢谢’都不会听不会说,连最基本的语言沟通都不会,你说,我们跟几个月大的婴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呃。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即使人家有,也愿意借,可是,我们不会用日语沟通,她就无从知晓我们的需求和焦虑。即便在这厂里有懂中文的日本女人,也要我们认识,当面索求,另外,还要对方乐意。”
“对呀!所以,我们要直面残酷现实!”
“这么说,就束手无策了?”
“可不是吗?”
“那,难道你不去上班?”
“去,为什么不去?”
于是,她们俩各自梳洗着。
漱洗完毕,田甜便把昨晚换下的衣服拿出来洗洗。
七点十五分,田甜她们准备去吃早饭了。因为熟悉了,所以,她们这些天都不用经理带路了。
然而,刚走出房门,走在前面的阿凤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
田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问道。
只见,阿凤脸色难看,附在田甜的耳旁道:“田甜,好多!”
“什么好多?”
“唉,看下面。”
下面,可是地上没有什么啊?
但是,田甜定睛一看,阿凤的雪白的袜子的内脚踝处一片殷红,她下意识的轻轻掀开裤腿,见一条血带子延伸下来。
“啊!天哪!”
田甜不禁捂住嘴巴小声的惊呼。
偏偏,今日阿凤又穿了一条军绿色的裤子,这样一来,红色显得更加耀眼。只见,她屁股后面就像绣了一朵大大的梅花。
“后面脏了没有?”
阿凤小声而谨慎的问。
“脏了。我们回去吧?”
“好的。”
为了不让太多的人看见,好心的田甜用自己的帽子下意识地帮好友遮挡着有些难为情的屁股,然后,依偎着前行。
房门一开,阿凤就一溜烟地钻进了卫生间里。
“田甜,你有没有外面穿的长裤了?”
“没有。我刚刚洗了一条,现在身上穿了一条,我总共就两条裤子。”
“哎呀,怎么办?我的也是洗了没有干。”
“啊?”
“田甜,幸好我多带了几条内裤,否则,更加窘迫不堪。”
“对了,你现在用什么?”
“纸。”
“什么纸?是我们擦手擦嘴巴的那种卫生纸吗?”
“嗯。”
“啊?阿凤,不能用。因为那种纸不卫生,没有经过特殊的消毒处理,会严重危害健康的。”
卫生间外的田甜不禁为阿凤担忧起来。
“砰”,门开了。
阿凤从里面走了出来,毫不在乎道:“管它呢,现在是非常时期,哪有那么多讲究?”
接着,她咬着田甜的耳朵说:“喷涌而出,像倾泻而下的瀑布般。”
闻言,田甜惊愕的瞪大双眼,“我的天,怎么会怎样?”
“我招架不住了,也怕了!”
阿凤紧锁着双眉摇摇头道。
“田甜,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想很想回去。”
不一会儿,阿凤又哽咽道。
看着好友痛苦、伤心和难堪,田甜也难受,于是,眼眶也湿润起来。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可是,什么时候回去,不是你我说了算呀。你以前也这么多吗?”
“不会呀。”
阿凤也纳闷不已。
“我们回国后,你一定要去看看中医,看看究竟是怎么啦。”
“是。肯定要尽快治好它,否则,要害死我了!”
“哎呀,阿凤,快八点了!那你去上班吗?”
“我怎么去?不去了。可是,田甜,你说可以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试着帮你请一下假了。”
“谢谢!再见!”
“再见!”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一扇小小的门瞬间把田甜和阿凤分别隔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
此时,一起袭向阿凤的除了百无聊赖的孤独外,还有七上八下的不安。
心想,自己不去上班,不知将受到什么样的处罚?那个技师老头会勃然大怒吗?
因为没时间吃早饭了,所以,田甜只有空着肚皮径直去车间上班。
田甜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戴好头上的帽子,上班铃声便响了起来。
端坐在对面的夏经理,见田甜如此急促且气喘吁吁的,而且也不见阿凤的身影,难免特别奇怪。
于是,问道:“诶,沈田甜,她呢?”
“她,不舒服。”
这个经理是个结了婚的男人,见田甜那闪烁的眼神,及被羞红的脸蛋,很快便读懂了女性口中的“不舒服”的特定含义。当然,为了避免尴尬,他就没有继续追问“是哪里不舒服?”、“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等傻傻的问题。
可是,一会儿,那技师过来一看,发现少了一个人。非常生气,他歇斯底里的对经理咆哮一通。
虽然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可是,从他的语气语调中,从他那狰狞的面孔中,田甜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和不满。
把田甜吓坏了。
果然,一会儿,经理告诉田甜,技师很生气。
技师说,他最讨厌员工找借口旷工。生理期每个女性都有,难道每个人每个月的那几天都是不上班的理由吗?
所以,现在立即去叫她来。
顿时,田甜觉得那个日本老头简直不可理喻,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可是……”
“可什么是,你快去呀!”
见田甜犹犹豫豫的样子,经理很不解,也有些恼羞成怒。
无奈,田甜只能硬着头皮离开,可,很快,她又回来了。并把经理叫到了车间门外的走廊上。
“什么事?”
田甜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想下决心说出真相。可看到经理那一眨不眨的眼睛,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田甜小声的回答道:“经理,阿凤,她是有苦衷的。”
“什么?”
大概是田甜的声音实在太小了,经理没有听清楚,于是,他不得不又追问道。
“我是说,阿凤有难以启齿的原因。因为,她来例假了,没有卫生巾,而且,裤子弄脏了,没办法出门。”
为了不让自己没勇气说或张口结舌,田甜像连珠炮般一口气说完了,旋即,把脸别向一边。
她可不敢和对方对视。
尽管如此,田甜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怎么不去买?”
“可是,我们身上带的只有人民币,上哪买去?”
听后,经理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略思片刻,他叫田甜站在那等他,他先进车间一下。
俄顷,经理推门出来。奇怪的是他脸上竟然洋溢着笑。田甜倍感奇怪。
当他走到田甜的跟前时,像魔术师般扬了扬手中的一沓钱。
田甜呆愣了一下后,定睛一看,不由得欢呼道:“钱,是日元!”
“天哪,经理,你真是太伟大了!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田甜接过钱,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里是一百元。是技师送给你们用的。”
“技师?你是说刚刚大发雷霆的那个老头?”
“对,就是他。”
“可我不相信。瞧,他刚刚多么冷漠无情!像一头愤怒的公狮子。怎么可能如此慷慨呢?”
“可是,事实上就是他。信不信随你。想想,这些天,在这厂,我们和谁打交道最多?不就是技师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