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妈妈没有不要你呀!是谁说妈妈不要你的?”良久,田甜才极力平复好澎湃的情绪若无其事道。
“那,你怎么没有陪在我身边,看着我一天天长大呢?”毛夏困惑地问。
“那是,那是因为没办法。”
“怎么啦?”
“孩子,你还小,你不懂大人的事情。”
“妈妈,我不小了。我会明白的。你说呀。”
“你真的想听?”
“嗯。”
“好吧,那我说。是这样的,有一天,你爷爷生病了,可家里没有钱买药。于是,我就去赶集卖鸡蛋,希望换一些钱来给他买药。那是我第一次去赶集,可是,当我卖完鸡蛋后要回家时,却怎么也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当我发现自己迷路了后,看着天越来越黑了,很着急,很害怕,只想着要快点离开。于是,就在路旁挥手拦了一辆班车,这样,就来了这里啦。”
她连忙绞尽脑汁地编了个瞎话敷衍一下。
“那,为什么我爸不陪着你去呀?”
“他呀,他没空,在矿山上挖石头呢。”
“那,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想,当然想啦!天天都想。”
“有多想?”
“很想,很想。”
“我也是。我好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小伙伴。妈妈,知道吗?我还在夜里梦见过你哩!”
“是嘛?那,你都梦见我怎么啦?”
“嘻嘻,我不记得了。”
“毛夏,我问你,你是喜欢眼前的妈妈,还是你梦中的妈妈。”
“现在的,梦中的妈妈总是很模糊,看不太真切,有时,我高兴地飞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她却突然不见了。”
“这样啊。”闻言,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喉头有些发硬,赶紧翻了个身,道:“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好吧。”毛夏低低地回应。
顷刻,身边就传来他那忽高忽低的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然而,田甜却根本就睡不着。
此刻,她正睁着大大的眼睛透过那薄薄的窗帘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那轮有些朦胧的月亮。
看着,看着,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奔至多年前的那个荒僻的小山村。
那天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般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里浮现着……那情那景,宛如就发生在昨日。
假如,那天,自己没有顺利逃出来,会怎么样呢?
变成一个每天泥一身水一身臭气扑鼻的山里农妇,一个蓬头散发不修边幅的少妇,还是一位年年生娃的“英雄妈妈”,抑或者是位心有不甘怨天尤人的怨妇?
这些,光想想都不寒而栗!
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是自由了,开心了,却苦了孩子。
想到可怜的毛夏,田甜就有深深的罪孽感,觉得自己太残忍太冷酷了,太自私太无情了!
是的,自己确实对不起他!
想到这儿,她满怀歉意地看向身旁的毛夏,抚摸着他那稀疏的头发。
哎……
她喟然长叹。
当时,又何尝不是被迫无奈呢?
毛竹他们压根儿就不让自己把襁褓中的毛夏带走,奈何他们又武力相向,自己不得不妥协和退让。
想到这儿,她禁不住又担忧和忐忑起来。
对了,他们,那些野蛮的山里人会不会又像当年一样扛着铳大摇大摆地来抢走我的孩子呢?
那些可是不通情不讲理更不懂法的刁民泼户呀!
田甜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晨,吃了早饭后,田甜就给毛夏穿上了新衣服,合身,好看,清清爽爽的,像个可爱的小王子。
因为,他们娘俩要去医院。
田甜今天是来拆线的,再不拆,就担心长在肉里了。
快轮到她时,她对毛夏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离开,要乖乖地等自己出来。
在她进去之前,又再三强调道:“毛夏,你不要走额!千万不要走,否则,你就找不到妈妈了!”
“好!我肯定不走,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等。”毛夏笑着响亮地回答。
然而,当田甜拆完线从诊室出来时,却发现那张椅子上空空的,根本就没有毛夏的影子,瞬间,她就心如擂鼓。
完了,小家伙不见了。
她立即撒腿四下寻找,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一边不时向旁人打听。
可是,却毫无消息。
她几乎都要崩溃和绝望了。
她实在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幸福却如昙花一现般稍纵即逝,消失殆尽。
十二点多,四处寻儿未果的田甜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刚才的诊室门口,一脸的焦虑和沮丧。
她巴望着孩子能返回到这里找他。
与此同时,她不断地在脑海里搜寻着毛夏有可能去的地方,忽然,她想到只有餐厅和后院没去了。
于是,她“噌”地起身,小跑着去了餐厅。
来到人来人往的食堂,她扫视着这里的每一张脸,每一个角落,果然,她依稀看见有个小男孩。
只见,透过不时闪动的身影,隐约看见他在一根柱子后面正焦急得哇哇大哭,不知所措。
走近后,她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毛夏。
食堂的嘈杂和喧哗声淹没了毛夏的哭号,所以,没多少人发现他是一个和家长走散了的小孩。
“毛夏!”田甜呼喊着向儿子飞奔过去,“毛夏!”
“妈妈!妈妈!”扭头见是妈妈,毛夏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撒腿就向妈妈这边疾奔过来。
“妈妈,我害怕!”他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抽泣地说。
“哦!不怕,不怕!妈妈来了,妈妈来了!”田甜一边拍着毛夏的后背一边安慰道。
母子俩紧紧拥抱着,路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帮毛夏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她就牵着他小手离开了人头攒动的饭堂。
为了帮孩子压压惊,田甜讨好似的带毛夏去了麦当劳。
一走进餐厅,四溢的香气就没商量地直往鼻子里钻,让人分外舒服。
当然,让人愉悦的不仅仅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扑鼻香气,还有,那惬意舒适的凉飕飕的空调风。
来消费的顾客不少,小小的桌旁,大都是大人们带着孩子,服务员在不亦乐乎地忙忙碌碌。
这里的装修简洁而极具特色,总之,让人倍感舒服。
毛夏目不暇接的环视着一切,有些拘谨,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这一点,从他那自进门就一直咧开的嘴角就可知。
他们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会儿,有个服务员走过来,问:“小姐,想要点什么?”
田甜瞟了一眼墙上的图片上的项目,选了一个炸鸡腿,一杯薯条,一个汉堡和一杯冰可乐。
“我们坐在这儿等一下,一会儿就有吃的了。”田甜低头笑着对毛夏道。
“毛夏,你能告诉妈妈吗?刚才你怎么跑到食堂去了?我不是叫你坐在那别离开吗?”她还是分外好奇地打听。
“一开始,我是听话地坐在那里呀。可是,后来,有三个小哥哥来了,他们蹲在那玩**和小赛车,好厉害!我就忍不住下来看他们玩了。不久,他们离开,我也悄悄地跟着去。后来,他们去了一个有花有树的院子里玩。可是,没多久,他们就分开了。这时,有个哥哥忽然很凶地跟我说‘别跟着我,我要回去吃饭了’。于是,我就想回去找你。没想到却迷路了。最后,就跟着那些人走到了饭堂。……”
他正眉飞色舞地娓娓而谈时,服务员端着吃的过来了。
一见香喷喷的吃的,毛夏霎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两眼迸射着明亮的光,全然忘记了要讲什么了。
二话不说,他抓起酥脆的鸡腿就往自己嘴里送。
“嘎嘣”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碎屑不可避免地掉了一些到桌子上。
毛夏很自然地就捡起来重新放到自己嘴里。
田甜立即制止并纠正了他那不太卫生的行为,他只是尴尬地笑笑。
要起身离开时,田甜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桌面,她猛然发现毛夏面前的台面上竟然干干净净的,顿时,便明白了一切。
她只是哑然失笑,并没有厉声指责。
心想,也许,改掉坏习惯仍需要一个过程的。
“妈妈,这里的鸡腿好香啊!那长长的也好吃!”毛夏拉着田甜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了餐厅。
“是吧?以后,妈妈还带你来啊!”
“真的吗!太好了!”毛夏突然停下脚步,“妈妈,你说话算数吗?”
田甜一惊,一本正经道:“当然算数啦!”
“那,我们拉钩好不好?”
“好啊。”
于是,田甜笑盈盈地蹲下身,竖起一根小指,和他的小指勾在一起。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盖章,盖了章才生效的。”
孩子稚嫩的话语以及他那一丝不苟煞有介事的样子,真让人哭笑不得。
可是,想到在医院,毛夏走失之际,田甜就心有余悸。
看来,要找个保姆专门管孩子的才行。
一回到家里,她就准备给中介打电话。不想,对方却占线了。
于是,便翻开起未接电话来。
因为,电话是有录音和留言功能的,所以,谁打了电话,她一看便知。
突然,一个听过却不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