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怜爱地看着他,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来细细地整理着他的衣领,又抚摸着他那顺滑的头发,心里很是满足。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于是,她陡地抬起头问:“对了,我看,毛夏今天怪干净的,这衣服是谁的?”
“哦,你是说这身衣裳啊?是我家侄子的,他长大了,穿不下了。”队长满不在乎道。
“谢谢!真的谢谢你!”她露出满意的笑。
“嗨,这有什么好谢的?一身旧衣服而已。”队长笑笑。
“真是太麻烦你了!你看,你还帮他洗了头,洗了澡,这才有点人样。”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打量着身旁这个干干净净的毛夏。
“不,不。我想,你是误会了。不是我,而是郝阿姨的功劳。是这样的,像孩子这种情况,原则上,我们派出所是要把他放到收容所的,但,我考虑到那里比较杂乱,孩子又还小,所以,我就特事特办,就没有送过去,而是,请一个郝阿姨看管了几天。
“那个郝阿姨很好的,很热情,是我们家曾经的邻居。现在,下岗后,她在公园看厕所及售票。但,厕所旁边就有一间房,很干净,她每天吃住都在哪儿。那个郝阿姨很喜欢小孩,又见她不是特别忙,所以,我就把孩子委托她照看几天。嗬,没想到她还把孩子拾掇得这么精神!今天,我去把孩子准备领回来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说完,他“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看来,阿姨,把孩子当亲人般疼爱了!谢谢!我想你一定给了郝阿姨钱吧?否则,人家不会平白无故帮忙的。”说着,她打开了自己的包,数了五百元递给了队长。
因为,她知道他们民警其实工资也不高的,总不能要人家劳心劳力又贴钱吧。
“没有,我就送了一个西瓜过去。”队长推辞着,并撒了个谎。
可是,田甜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假如只是看五分钟或者十分钟,也许,没有酬劳,人家顾及左邻右舍的交情会做,但,六七天呢,还要管吃管住,怎么肯能一个几毛钱的西瓜就摆平了?
“你收下吧。就别客气了!再说,这是应该的。”她执意要给,并把钱塞进他桌上的文件夹下面。
“哎呀!你这人真是!一点点小钱而已,你计较什么?就算给了,也没有给那么多的。来,拿回去。”队长假装生气的样子。
“队长,你也不要争了。如果你不收下,那么,我不会心安的。你愿意我从此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吗?再说了,我只是聊表心意罢了。而且,这点钱,我拿得出,别忘了,我可是个个体户。你就收下吧!千万别客气!对了,如果你真的觉得有一点点难为情的话,那么,你将来结婚时,来我那拍一套婚纱照就好。”
说完,她莞尔一笑。
这样说,队长就不好再执拗地把钱退回给她了,只是笑着轻轻摇摇头,然后,把钱放下,接着,起身,又给田甜接了一杯水。
“你也真是,我都不好意思了!”把水端过来时,他又喃喃道。
队长的确有些心虚,因为,她只给了老太太六十元而已。
在闲谈中,田甜才得知,原来那个冒称是毛夏父亲的人是一个劳改释放犯,刚出来两个月。
他的确是毛夏同村的,而且还是邻居。
可是,他当初把孩子们骗出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非法敛财。
途径是,或直接卖掉,或迫使他们当街乞讨,或叫他们去偷盗,或唆使他们去碰瓷……
听罢,田甜气愤得牙咬得咯咯响,只见,她霍地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双目喷火,良久,才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畜——生”两个字。
是的,这样毫无人性的人的确该千刀万剐!
真是岂有此理!
好好的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却成为恶人赚钱的工具,生生地把一个个孩子的一生给毁了。
要知道,他所揉碎的却是孩子们漫长而璀璨的人生之梦,他所践踏的是一棵棵栋梁之才脆弱的幼苗,他所摧残的是祖国的花朵及父母的希望,他所玷污的是一个个原本圣洁而纯净的灵魂……
那可是如天使般的孩子啊!那可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啊!
他,居然忍心教他们作恶?
太不可思议了!
太让人深恶痛绝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毛夏始终默默地听着,看着,识趣地不多嘴。
也许,太过激动和愤怒了,田甜的身体有些颤栗,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涨得通红。
“不过,好在,那个王八蛋已经关起来了。”队长安慰道。
她冷笑道:“哼!这又有什么用呢?只要不是死刑,立即执行。这种人出来后,就将继续作恶,甚至,会更加猖狂和残忍。原来只是小偷小摸的,说不定,有的,刑满释放后改杀人放火了。你说,有没有这样的现象?”
闻言,队长沉默了,此刻,他那宽宽的额头被拧成一个包子。
是啊,真正的“浪子回头”毕竟是少数啊!
有些人,不但没有被成功“教化”走上正道,而且,在监狱里,还有可能“近墨者黑”。比如,或被耳濡目染了,或别有用心地向同一个牢房里别的犯人“取经”,从而越滑越远,最后,走上了不归路。
想到这儿,他禁不住喟然长叹,然后,点燃了一支烟,猛地吸了几口,又悠悠地把烟吐了出来。
这又何不是他们警察所担忧和矛盾的呢?
袅袅的烟雾飘飘渺渺地升腾起来,把深深陷入沉思中的队长层层萦绕着,笼罩着。
“好了,我们要回去了!”田甜走到桌旁微笑着道。
“哦!好。”听到说话声,他连忙抬起头来,顿了顿,又说,“等等,这个给你。”
说着,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对面的田甜:“鉴定结果。”
“好的。”她接过来,拉开拉链,把里面的文件抽出来。
虽然结果自己早已知晓,但,当自己看到那预示着权威的证据时,仍旧怦然心动。
“谢谢!”看罢,她又把资料塞回去。
“好。那,我们走了,谢谢你!”旋即,她又把脸转向身旁的毛夏,道:“跟叔叔说再见啊!”
“叔叔再见!”在妈妈的提醒下,毛夏奶声奶气地道别。
“再见!要不,我开摩托送送你们吧?”队长站起身道。
“不用,不用!我直接打车就好。很方便的。”田甜笑着婉拒。
他们母女俩刚步出办公室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
“队长!队长,要开会了!就等你了。”
“哎呀!我忘了!”他愣住了,这才猛地想起这茬,抬腕一看,都已经开始了,于是,连忙戴上帽子,抓起笔记本和笔就慌慌张张地跟着来通知的小民警往门外跑。
如果时间尚早,田甜一定带毛夏去西湖逛逛,然后,去肯德基饱餐一顿,再返回去,但,太晚了,担心没有回返的班车,于是,只好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