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写一首长诗,用一生的时光。答案是否定。因为有句超级俗的老话:没有不散的宴席。
能不能写一首长诗,用一生的时光。答案是肯定,只要我仍旧在向前迈进,长诗便不会完结。
我个理科生,生物也算是理科吧。可在某一刻,我依旧是矫情了起来。宛如一个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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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吧嗒……
散乱的脚步声沿着山壁传来,几句谈笑声冲淡了正在挖番薯的大伯散发的庸俗……
走在最前头的居然是邱大爷,他看见我们一行人似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奇的目光。也许每年两拨人在某处相遇已经成了一件常事某种定式。
“老程你们呆在这里干嘛,这狗都能冻死的天气,还不赶紧回祖屋祭祖完然后回家吃饭。”眯着眼,邱大爷笑得爽朗,却也终于看到了在辛苦劳作的大伯,于是他笑得更欢:“哦,番薯,你看见的?这一小撮叶子都被你看见,看来还没老眼昏花嘛。”
“那还用说,你以为我像你?看报纸都要挂两片玻璃,摆什么文化款。”
“啧,那下棋时你怎么老是说自己看错,然后悔棋。”
“你家门口的榕树太大,挡了光……”
这两个长辈的你来我往,与其说是唇枪舌战,更不如说是日常对白,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常。
看见邱大爷停下脚步,他身后的众人自然也开始了歇息,有过几面之缘的几个邱家大人越过了邱大爷摸出了香烟,与叔叔大伯他们攀谈了起来,更是指着那几撮番薯叶开始嘿嘿笑了几声。
想必又是些什么荤段子……这点从他们嘴角那丝神秘微笑中可以看出。
拍了拍刚才坐在石头上粘上的灰,于人群中我看到了站在邱胜翊身旁的柳敏。
“你真来了啊。”我开口,算是个简单的招呼。
“因为你说你也来啊……”
因为这两个字后面需要接理由,小学就学过造句,只不过柳敏看来是小学语文没有学好,她话中因为两字后面接的理由其实并不成立。
“那如果我没来,你还不是会出现在这里么?”
“因为我觉得你肯定会来啊。”
啧,又是一个错误造句呢。
肯定这个词,大概是不能套在我身上的。无来由的信任比放暑假前扛回家的试卷大礼包还要沉重,我只能继续咳嗽。
打断这小小尴尬的是邱胜翊的一声哈欠。
“困死我了……”
“哥,你昨晚又通宵玩游戏了吧。”
“才没有……躺床上看小说,一不小心就晚上两三点了,今天早上又一大早起床,完全不够睡。”
所以,实在是不够睡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回来了吧。
“不够睡你继续睡不就好了么?”我耻笑了两声,试图讽刺下这个平时装得不知道多努力,一放假就沉迷小说与游戏的伪学霸。
结果他却毫不在乎地抓了抓自己的短碎发,顺便甩了下头,像是在醒神。
“我也挺久没有回来过了,今年要回来,是早就决定好了的。”
他边说着,眼睛却不经意地瞄了几眼柳敏。
结果,这家伙也是个口不对心的人?嘛,似乎,也没有谁能口心统一,扭曲本心掩饰自我,这才是社会本态人之常情。
“你大伯在干嘛……”这两兄妹同时歪了歪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劳作者。
“我爷爷发现了野生的番薯……”
“番薯?”
“是的……”
番薯烤出来很好吃,番薯糖水也很好吃,哦煮时记得要放块姜哦~~~
半山腰上的话题庸俗不堪,全是尘土的气息。而聊天继续下去,不外乎是昨天年夜饭吃了什么,我家那个谁昨晚喝了几杯像个白痴,她家那个谁又沉郁不言宛如智障……
只是除夕夜干了什么,这些事情早在昨晚就聊过一遍。翻来覆去地家里话长,也许哪天,这些东西会成为可以笑忆的过往。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忘却。
……
前方的队伍发出了继续前进的指示。
爷爷由小叔搀扶着继续前进,邱胜翊也对着我与柳敏打了个招呼,向邱大爷所在的方向走去。
所以说,处在吊车尾位置的我,理所当然地和柳敏继续行动。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恩。”柳敏绕着围巾,一身大衣,看起来就是很暖的样子,不过我总不能去拥抱她吧,最近法律越来越严苛了,把持住本心是非常重要的……
“今天这么冷,山路又难走,有没有后悔?”
我打了个哈哈,迈着脚步对着身边的少女说道。山间小路变得愈发荒凉,我早就懒得去记路。
柳敏背着手,踩在泥泞的路上,笑了起来:“你说要来,我总不能爽约吧。”
“爽约也不奇怪嘛,反正现在大家都是背信弃义,随便说说。不要说现在,看看过去,读下历史书,简直就是尔虞我诈史……而且现在呐,口头承诺基本是扯淡,合同肯定会有诈骗,结婚了也很快会离婚,这样的新闻不是一直在循环放送么。”
“呃……真是让人绝望的生活态度……不过好像也无法反驳呢……”
“所以说甚至老爸老妈都不能相信……说好把红包都给我,老妈昨天还是硬抢走了叔叔大伯他们给我的那几个大红包,说要存进某个神秘银行里……”
我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老妈昨晚的暴行,却被一声轻响所打断。
呼……
我听见了她轻轻的吐气声,绕在颈边的围巾被她拉开了些许。这让我终于可以看清她整张脸庞。
“说是这样说,但是,你一直被大家信任着,不是么?”
这话从何说起。
这话有何根据。
“呃……这是新式嘲讽手法?”
“不是哟。”被围巾束起的长发伴着她摇头的动作倔强地散出了些许,与身后渐渐消融的冰挂交映生辉:“默默地站在一边也好坐在一边也好,你总是在看着大家。”
“喂喂,这是偷窥狂吧……”
我撇了撇嘴,终于引得柳敏轻笑了起来。
那么,你是怎么发现一直蹲在角落观察大家的我的呢?
我才不会愚蠢到去问这种问题。
而且……我真的是被大家信任着么?
高远的天空上划过一道白线,不必说,肯定是飞机路过。
是国内航班吧,国际航班才不会出现在这个位置呢?
换言之出国的家伙,我甚至连站在地上遥望都做不到了么?
“程溪,你在看什么?”
“飞机……”
柳敏发出【唔】的声音沉吟了下,像是在烦恼些什么,最终她还是笑了起来:“刚才你看天空的时候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呢。”
“什么……”
“我们好像隔了一步之遥。”
“啊……我们确实是隔了一步啊。”
“嘿咻。”
伴着轻呼声她跳了一小步,来到了我身旁。所以那一步就此消弥。
“……白痴……别乱跳啊,泥水溅到我裤脚上了……”
务求稳当,保持恰当。
本着这样的想法,我试图摆出生气的脸庞。
只是看着嘿嘿笑着的柳敏,我知道我应该,大概,也许……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