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哦!!!
冷死我咧!!!
体感温度与实际温度果然是两样东西,大风荡了几圈,我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值在唰唰地往下降,医疗兵!快来救我!
“冷?”老爸回了下头,厚重的头盔套在他的脑袋上,本就会让他的声音变得沉闷,再被呼啸的风声刮去几成,我楞了半响才听懂他的话语。
冷?看着被拉成油画线条的雪景,我只觉得这个问题太蠢……继而并不想回答。
“冷也没办法,谁让你不穿衣服,还嫌弃我的风衣丑,说套件外套就没事,你这是自寻死路。”
老爸含糊不清的声音再次传来。
摩托车载着我与他在小道上疾驰。
至于为什么不开四个轮,是因为那山路估计连悍马都无法征服,摩托车才是最优解。
嘟嘟嘟的喷气声与止不住的震荡感,都让我感到不适,前后分别是大伯与三叔小叔的摩托,一行才几个人,根本算不上浩荡,只是轮子卷起的烟尘终究还是掀起了些许气势。
我瞄了眼山腰上的冰挂,顿时觉得又冷了不少。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陪老爸他们会大山深处那个老家……
缩在老爸背后,我抓紧了自己的衣领,试图阻断那乱窜的气流。左右观望了下,没有发现邱家的车。或许,他们在我们的前面,又或许,他们是在我们的后面。我更想确定的是,他们的车上,有没有坐着一个姓柳的家伙。
说好一起来受罪,她却逃跑了的话,这才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吧……
可恶啊……真的好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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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山、竹林与小道,外加一大片砖瓦房,似乎就是景色的全部。
纪录片里优美的田园风光当然都是骗人的哟。
当然,这里也算不上丑,朴实才是最恰当的词语,没有必要美化,也不需要贬低。
山间的温度自然要比镇上更低,只不过下了摩托车,我终于不用再感受那些杀人寒风,半麻的脸找回了些感觉与温度。
“唔喔,这里风怎么这么大!”
我抱怨着,却引来了小叔鄙视的目光。
啪,他踩断了一节枯木,有些困顿的声音传了过来:“这里怎么也算是南岭上了吧,是可以直面西伯利亚冷空气的好地方哟。”
“喂……好这个形容词都快要冷到哭泣咯。”
“不,只是有个没穿风衣的家伙快要冷到哭泣了而已……”
身旁的竹林换了几个曲调,发出了嘲笑的应景呼啸。
“我怎么知道风这么大……”
虽然嘟囔,我也只能继续跟上众人的脚步,要是落队了,一个人在这穷山恶水之地,我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活过24小时。
搓了搓手,我踟蹰了下,然后快步走了几秒,到了爷爷身边,搀扶住了他。
“哟,孙子比儿子实在啊,哈哈。”
几声调笑声,不免让叔叔与老爸等人无奈地咳了几声。
实际这也真的只是调笑,几个大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那还有功夫来扶爷爷。
“呼呼,不想服老也不行,这山路我走了多少年了,结果却越走越慢。”
“哪有,肯定是下了场小雪,路便难走了而已。”
老人说自己老,这个话题过于不详,我用力地搀扶着踏在泥泞中的爷爷,想让他走快几步。
“哈哈,也许吧。”
伴着一声叹息,爷爷的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程溪,走慢点,再慢点,年轻时走得太快,现在我只想慢点。”
跨过一步,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原来已经走到了竹林的尽头,透过远景,我愕然发现这里居然是半山腰的位置。
还是那片朴实的景色。
田园,瓦房,远处的马路,更远处的铁道上有辆蓝色的火车穿梭而过,鸣笛声在这片土地上回荡了几圈。
终于冒头的太阳,让冰挂开始告别。
风刮过不知名的湖面,荡起涟漪,所有朴实联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
风景……
没错,这是片风景。
我微微张开了嘴巴,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泥泞的土味变得好闻了起来,带上了雪地的清爽。
原来附近还有鸟儿在叽喳鸣叫,山脚下有几个孩子穿着大袄开心地点着了几枚鞭炮,响彻了云霄。
爷爷驻足在小道的转角处。
迎着太阳,将眉头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不知何时,老爸等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歇息着。
“程溪,你来过祖屋好几次了吧。”
脸上泛着光华,爷爷转过了头。
“至少七八次了吧。”老实回答了问题,爷爷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结果我看你好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里有片不错的景色啊。”
“以前都是埋头赶路……”有谁会注意到这画面呢,或者说,若不是这一刻太阳出现,冰挂消融,恰到好处的湖面泛起涟漪。
这画面又怎么能算得上是风景?
“大家都是看着路的尽头,都忘了路边说不定会有风景……和野番薯,哈哈,程心,拿你的镰刮过来,这里有片番薯苗。”
话题一瞬间又变得庸俗了起来,大伯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爷爷身边,然后啧啧笑了起来:“还是老爹你眼尖。”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找了块还算干的石头坐了下来。
滴答,滴答……
几滴冰水滴到了我的鼻翼上,抬头看了眼那作恶的松树,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直看着路的尽头,一直看着远方,是不是就会错过刚才那惊鸿一瞥与脚下的番薯。
只是,我真的知道远方在哪里么?
一年到头没个目标,其实,我根本连远方的方向都不能知晓。
真要说的话,我似乎只是一直在追赶着某人的脚步。
直到那天,原来她已经准备好了不一样的路。
忽然而来的惊慌与愤怒。
或许只不过是对自己,对无用的自己而发。
驻足至今,如果真的如爷爷说的,放慢脚步便可以看到更好的风景。
那么……我又能看到什么呢?
风吹云动,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会继续停滞。
于是,薄薄的积雪地中,山脚的竹林间。我看到了一抹长发。
下意识地,我向那边。向田园,瓦房,远处的马路,更远处没有列车通过的铁道挥了挥手。
冰挂最终消融殆尽。
在这条路上,我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