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跟顾景恒之间的关系更冷了,和离书更是每日一封的送到春明院,似乎是在表明决心。
未免自己心软,沈流往外跑的时间越来越多,最近尤其爱去清风坊。
她去那里可不是为了采花,而是对那位坊主很感兴趣。
“行知公子今日约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几日相处,她知道了他的表字,不过还是未能得见真容。
顾景恒不想过早暴露,所以依旧带着面具,连声音都可以压低了许多,“前日沈小姐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他说着,让人送上来一个木匣。
沈流看到这熟悉的物件,顿时眼睛都亮了。
“姓刘的果然在诓我。”她在知道刺杀事件是刘春华主导后,就以牙还牙了回去,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她的造化。
至于能把这副《鸳鸯戏水》能拿回来,完全是意外之喜。
前世她在作这幅画的时候,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富家女,满心都是对兄长的祝福,所以笔力虽弱,情意却足。
“没想到沈小姐还有如此大才?”顾景恒在末世来临之前,家世亦是不俗,他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幅画的功底。
沈流骄矜的扬起头,并未否认。
“不知这幅画是从何处找到的?”她好奇问道。
“说来好笑,就在刘家老太夫的床头挂着,我的人要取画的时候,就好似要了她命似的。”顾景恒冷笑的回道。
沈流颇为意外,当时刘春华说画被转送出去,没想到竟然是谎话。
只是她觉得奇怪,刘太夫一把年纪了,怎会如此钟爱她画的一副鸳鸯。
沈流心里起疑,突然,她摸到画布一处不平之处,她随手拿过一把匕首,轻轻挑开,竟有一明黄色的物件掉了出来。
这个颜色在大周唯有宗室才能使用,沈流直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再一看身旁虎视眈眈的男人,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就该回去之后再来翻看。
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也不必再做小家子气。
沈流捡起地上的锦缎,发现上面竟是一封传位诏书,许是事情紧急,诏书是用血写成的,下面还盖着玉玺大印。
“朕自知时日不多,特留此诏,立皇七女萧涟为太女,日后可承继大统……”
沈流念完,心中无比震荡。
顾景恒对国志并不熟悉,所以他不解问道:“沈小姐,这东西可是有何不妥?”
“你可知当今名讳?”
“不知。”
沈流面色凝重道:“我也知道听老师提过,当今是先帝的长女,但天资愚钝,生性卑弱,并不得宠。可就在先帝五十岁生辰那日,她突染重病,卧床期间宫内流出数道圣旨,几位皇女先后被禁卫圈禁,朝内十数位大臣被抄家灭族,如此半月后,先帝驾崩,当今在太夫的帮扶下继位。当时并不是没有宗室、朝臣起疑,但都被武力镇压了,如今已经没人再提起那段往事。”
联想到刘太夫曾是皇太夫的贴身近侍,沈流渐渐拼凑出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当初太夫联合外戚发动政变,却没想到近侍背叛,留下了证据。
这些年来,他不是顾念主仆之情,而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虚与委蛇。
“这位刘太夫,还真是……胆大包天。”沈流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他。
顾景恒却觉得不对,如果单单是这一点诏书,不足以让一国太夫投鼠忌器。
沈流也是这么想的。
“看来是要会一会这位刘太夫了。”她娘现在边关谋事,若是能堪破其中秘密,对日后必有助益。
只是——
“知行公子想杀我灭口吗?”沈流放下手里的锦缎,突然发问道。
一瞬间,顾景恒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
“沈小姐为何这样问?”他努力镇定道。
沈流直直盯着男人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异样。
“不要装傻,你知道我的意思。”
顾景恒坦然回望,“沈小姐,我虽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生意,但也是重信守诺之人。既收了你的钱,就会完成你的嘱托,至于其他的事,与我何干。”
对于这个答案,沈流并不满意,但她命不久矣,又何必操心那么多。
“既如此,那就请知行公子亲自陪我走一趟吧。”
“我很贵。”顾景恒悠悠的冒出这三个字。
沈流一愣,随即大笑道:“这安远谁不知道,我沈流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我要你沈家老宅,你可舍得?”
男人突然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沈流当时就惊在了原地,不过随即轻松道:“好,没问题。”
顾景恒心底一痛,他自是知道沈流为何答应,她还是想赶他走。
“知行公子,还请给我几日时间,待我把东西收拾干净,再让人送地契过来。”沈流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急,等回来再说。”这个要求是他亲口提的,可现在难受的也是他。
顾景恒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两人达成共识,沈流悄悄把锦缎带回了家。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她必须尽快送到母亲手里。
只是事关重大,她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托付之人,若是实在不行,只能她亲自跑一趟了。
对于沈母,沈流想念她又不是很想见她。
说到底,大义上她理解母亲,但她还是怨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涉及到了皇位大事,沈流愁得直揪头发。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她的后院。
“今天的和离书送去了吗,正夫怎么说?”沈流唤来永福问道。
“家主,春明院被黄斗守得死死的,我们进不去,和离书……没送到。”
对于这个答案,沈流并不意外。
她仔细想了许久,然后才吩咐道:“把郊外桃林的庄子收拾出来,让人把江寒卿六人送过去,待遇跟在府里一样,至于府里小厮……”沈流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把他们的卖身契还了吧,每人再给一百两银子傍身。你先留下管庄子,等我回来再还你自由。”
永福听到前半截话还能淡定,听到后面直接扑通一下就跪倒了。
“家主,我不走。”如果说刚从青楼出来的时候,他还有别的心思,但现在跟了沈流一段时间后,他就只能着好好伺候主子了。
“好了,先去办吧,若是有不愿意走的,就一起带去庄子。”沈流没有强求。
永福抹着眼泪下去了。
沈流把下人提前安排好了,但最难搞的那个还是得她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