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人的,是宫灯发出来的光。
那光的颜色和一般灯笼的光线并不是一样的,光线并不强也并不刺眼,非是黄色、橘色或者红色,而是绿色。那种绿非常温和好看,且一看便知不是因为那灯笼上面糊的绿色的纸而呈现出来的颜色,而是灯笼里面的光线由内而外的绿色,就好像一棵青翠欲滴的青竹一般,绿得春意盎然。
光线虽然不耀眼,却亮得非常远,所以现在注意到这个人的,除了殷暖他们一行人,已经有很多人看向他的方向。这人却恍若未觉,依旧沉默着往前走去。
“好美的灯笼。”阿元看看那人手上的灯笼又看看身边挂着那些,忽然就有一种庸脂俗粉和大家闺秀对比的云泥之感。
青色的灯,不知怎么的,水奴忽然就想起这一次盛会的名字,也是叫做青灯。
不过片刻,那人便渐渐走进人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周围又恢复成一片喧闹,眼前依旧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过片刻,几人的视线就被其他有趣的东西吸引,暂时忘记了刚才看见的一幕。
殷萝来到小镇,也觉此处颇为有趣,不过她首先是去了一家装潢看起来极为精致的酒楼,点了一堆之前还嫌弃油腻的荤菜,过瘾的吃了一顿方才有心思在街市上逛着看花灯。
她身边除了一直跟着的众多家僮,还有一个换了俗家衣物的僧人。因为道远说他毕竟认识五郎君,为避免事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派了一个几人没见过的僧人跟着出来。
殷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她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结果而已,至于乱七八糟的过程她也不感兴趣。
走到不过一会儿,殷萝忽然停住,看向前面的视线带上几分狠厉。
“四娘子。”她身边的那个僧人还在说话道,“小僧并不识得五郎君样貌,若是一会儿能遇见,还请四娘子给个示下。”
“这办的是什么事?”殷萝皱眉道,“难不成儿家若是不在,你们便动不了手不成?”
“自然不是的。”那僧人道,“道远师叔说了,本来他准备了一张五郎君的画像,若是四娘子不来,小僧照着画像寻人也就是了。但是画像毕竟抽象,若是四娘子能当面指出,自是再好不过。只要四娘子不当面遇见,日后既然没有什么影响。”
“哼!”殷萝讽刺道,“倒是想得周到,敢吩咐起我来了。”
那僧人知她脾性暴躁,便不敢再开口说话。
“不过罢了,只要最后事情能成就行,我也懒得跟你们计较。”殷萝忽然抬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说道,“呐,看见那个一身灰色衣物,头发极长、人也细长细长得和竹竿似的贱婢了吗?她身边那人就是殷暖。”
僧人慌忙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是街上人来人往,刚好在他抬头的时候殷暖被人挡住。心知殷萝脾性暴躁,只怕自己再开口询问讨不了什么好处。僧人便不敢在开口,只是牢牢记住了殷萝口里说的那个灰色衣物的细长细长的女施主。
“记住了吗?”殷萝不耐烦的道。
“是。”僧人忙开口道,“记住了,多谢四娘子。”
“那就好。”殷萝又道,“对了,若是可以,把那贱婢也一并除去了,看着实在碍眼。”
僧人忙又点头,“是,娘子请放心。”
“不过……”殷萝皱紧眉头看他,“你就一个人,能解决得了吗?殷暖身边可是跟着众多奴仆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四娘子请放心。”那僧人道,“师叔身边一直豢养了一群武功高强的人,此次几乎全部出动,断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此就好。”殷萝道,“你自去忙去吧!”
“是。”那僧人应了一声,点头退下。
殷萝又狠狠的看了殷暖等人的方向一眼,回头对身边的婢女道:“咱们另走一边吧,这里好狗当道,实在晦气。”
“好奇怪。”阿元揉了揉眼睛,有些纳闷的说了一句。
“看见什么了?”因田在她旁边,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阿元说着又往刚才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只见那里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因田没好气的道:“许是你太兴奋的缘故,不过若是幻觉,看见的应该是想见的人才对。”
“也是哦。”阿元说道,又有些纳闷的道,“所以我刚才到底是看错了呢,还是没看错?”
“走吧!”因田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耐烦的道,“你还走不走,要一直一个待在这里不成?”
阿元忙回头,才发现殷暖和水奴和王倾尹等人已经走到下一排花灯面前,忙不迭的跟了上前。
而在另一个方向,同样也有一个人在看着水奴等人的方向。
“三郎君。”家僮唤道,“还要继续去就楼用膳吗?”
“不。”殷昕下意识的摇头,“不用了,等会儿再去吧!”
“是。”家僮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的跟在身后。
殷昕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满脑海都是刚才灯光下的拿到纤细的人影。
此时不比之前在庙门前的没有,人来人来人生吵杂,每个人的注意都在花灯上而不是在他身上。心里没有了那层要刻意提起的冷漠,他心里也松懈下来,那一道被自己竖起的他和眼前的这个女郎之间的墙就这样开了一道门,殷昕不自觉的就想越过这道,理所当然的走到她身边。
然而他还没抬起脚步,身边忽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而后又什么温热的液体飞溅道脸上。殷昕下意识的用手擦了一下放在眼前,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在身旁的红色纱灯的映衬下,更是惊心动魄。
发生了什么?
“三郎君。”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而后手臂被扯了一下,“快离开这里。”
殷昕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就在他身边不远,躺着一具惨烈的尸体。尸体面朝下,浑身血肉模糊,而以尸体中心往四面蔓延开去的,是犹自散发出阵阵热气的一滩滩鲜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