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黑,白烨和狗剩儿母子回到了他们村。母子二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狗剩儿刚踏入院门便喊道:“爹,小妹,来客人啦!”
这便见打正房中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碎花衣裳,正是狗剩儿的妹妹,欢喜道:“哥哥,你们可回来了,咋这么晚呢?”
这次白烨再踏入王二狗家,心情截然不同,已不再那般沉重。
狗剩儿妹妹认得白烨上次来过,但还是认生羞涩,躲在狗剩儿身后,怯生生的看着他。
狗剩儿爹瘫痪在床,不能下地,听说来了客人,以为是楚鹏,问道:“狗剩儿,是楚大人来了吗?”
狗剩儿忙引白烨进了屋,对他爹道:“爹,不是楚大人,是白烨哥。”
狗剩儿爹听着名字生,双手撑着床爬起来,仔细一看,见是上次来报丧说自己儿子是英雄的人,对其印象很好,笑问道:“这位大人来我家可是有事?”
白烨忙道:“大叔不必如此称呼。我是二狗的队友,您叫我小烨就行了。”
狗剩儿当下来到床边,扶着他爹倚靠好,将白烨傍晚救下他和他娘的事说了。
狗剩儿娘此时也进来屋中,灰溜溜的放下东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立在门口。
狗剩儿爹听完后怕连连,斥责狗剩儿娘道:“你可真是冒失!那南屏山也是混走的。入了夜连猎户都不敢进啊。你倒是胆子大。难道还要把俺这个儿子再搭进去吗!”
他爹虽然瘫痪在床,但是在家里说一不二,颇有地位。他娘自知犯了错,低着头瑟瑟不语。
他爹当着白烨的面儿不好训骂太多。这也是狗剩儿娘拖着白烨回家的一个心眼儿,恐怕丈夫训斥。
狗剩儿爹当下缓和了态度,对白烨道:“多谢小烨恩公救下俺儿子和俺媳妇儿。这要是再有闪失,俺和闺女可就活不下去了。”
白烨笑道:“我本就是前来咱们县帮忙清鬼灭妖的,不过份内的事。大叔不必挂怀。”
狗剩儿爹见狗剩儿娘还怵在那里,叫道:“兀自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去准备饭菜招待小烨恩公。”
狗剩儿娘应下,连忙出了屋。
狗剩儿爹又喊道:“把那只芦花鸡杀了。”
“大叔不必客气。”
白烨本来预计中午赶到南屏县,也是遇到大雨耽误了脚程,也没吃午饭,当下确实有些饿了,听见有饭吃还是很开心的,只是面上不能表露。
他看见屋里摆着的王二狗的牌位,不免有些感触,想着怎样也算与他队友一场,况且自己又与他家景相似,只是自己比他幸运许多,心说:“既然缘分至此,我也当去祭拜他一下。”
白烨当下向狗剩儿爹表明心意,说自己想要去祭拜二狗,询问王二狗坟的位置。
狗剩儿爹见白烨记挂自己儿子,十分欣慰感动,不禁落下泪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小烨恩公有心就好。如今天色已暗,那坟
地又不近,还是明天让狗剩儿带你去吧。”
狗剩儿闻言忙道:“就是就是。晚上怎么敢去坟地。烨哥,还是明天白日里我陪你去吧。”
白烨心说自己晚上去坟地去得还少吗,当下笑笑:“不碍的。明天还要去县里,怕赶不及。大叔告诉我个方位,我自己去就行。”
狗剩儿爹见他诚意要去,又见他是妖杀师,想来也不惧天黑坟场,这便将位置告诉了他。
白烨于是暂别王家人出了村子,按照狗剩儿爹的指示向南行了四里多地,看见有一片阔地,密密麻麻布满了百余座坟。
“应该就是这里了。”
白烨又按照狗剩儿爹所说的位置找到了王二狗的坟,乃一座较新的坟,较旁人的坟大了许多。这是妖杀师的死后哀荣,能扩大修建坟冢。
白烨轻轻抚了抚王二狗的墓碑,喃喃道:“二狗,我来看你了。”
除了楚鹏和蓝染外,白烨是第三个前来祭拜他的外人。
王二狗泉下有知大概也会汗颜。
那些个在团里跟他哥们儿弟兄勾肩搭背的人一个也没有来,反倒是他忘恩负义的两个人来了,外加楚鹏。
白烨面对王二狗实在没有什么话说,最多是感怀他与自己相似的家景,由于他的亡故提醒了自己要为家人早做筹谋。
“便只这一件我也要谢谢你。”
白烨自语道:“二狗你放心吧。你这个弟弟不俗,上次我来便有感触,日后当能替你支起这个家。希望你来生能记住这世的教训,做个你爹期望的堂堂正正的人。”
不知何方的花香悠悠飘来,在这晚春之夜尤显得幽香沁人,加之这坟地寂静,对于他人是阴森静谧,但在白烨感来却是惬意安静之所。
他白日里赶了一天的路,已有些困倦,又伴着花香和寂静,不觉身心放松下来,靠着王二狗的坟丘打起盹来。
睡梦中,只见王二狗身穿崭新的衣服隐在雾气中慢慢走来,向白烨深深鞠了三个躬,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淡淡的道:“我不欠你了……”
白烨眉头轻动,缓缓醒来,眼前自然什么也没有,只是觉得鼻子灵敏起来,不用刻意御灵于鼻也有四成御灵后的敏锐。
此时忽听一阵咕咕声,白烨不由捂向肚子,已经饿瘪了,于是起身准备回去,却见远处跑来一个少年,提着饭篓子,正是狗剩儿。
他来到白烨面前,言道:“烨哥,我娘见你这么久没回去,怕你在这里饿了,要我送些酒菜来。”
白烨见有酒菜,心中一阵欢喜,说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肚子刚饿,便有饭食了。如此多谢了。”
他又看了看王二狗的坟,言道:“适才来时没考虑周全,竟是未带任何祭品,此刻正好借此再祭拜一下。”
他于是将篓子里的酒菜尽数摆在坟前,又取了两个空碗,都倒满了酒,对王二狗的坟道:“二狗,我敬你一碗。”说着,将其中一碗酒洒在坟头,将另一
碗仰头饮下。
以白烨的酒量,这浊酒便是喝一坛也醉不了。可此番不知怎的,刚刚一碗下肚,他便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头重脚轻,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那狗剩儿见白烨栽倒,非但没有上前扶的意思,原本稚嫩无邪的脸上反而泛起一抹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阴邪之笑,接着好似野兽一样张开双手,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怖,呲着尖牙就要扑向白烨。
却见一道恶臭的水柱扑面喷来,浇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正要抹去脸上的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突觉颈上一紧,好像是被什么强有力的东西给扼住了。
他急忙甩了甩脸上的水滴,定睛一看,只见白烨已然坐立起来,吐了吐嘴里残留的酒水,刚才那道水柱就是他所为,现下一只手死死的掐住狗剩儿的脖子。
狗剩儿见状大惊失色,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声音:“你…你怎么……”
白烨冷哼一声,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妖精,竟敢冒充狗剩儿来害我。你那股子骚气我隔着十尺都闻到了也想来骗我。”
“那狗剩儿白天刚遇险,家人又怎会让他在这黑夜里前来这坟地给我送饭。况且那狗剩儿爹时才说要宰了芦花鸡做菜,这里满盘满碗的哪里有半只鸡。怕不是有鸡也被你自己给吃了吧。”
他说着御强灵于手,狠狠一扼,只听咔嚓一声,那“狗剩儿”的颈骨登时被折断,脑袋歪向一边,泛着白眼,吐着舌头,已然气绝。
白烨不禁揉揉鼻子,喃喃道:“若无此灵敏嗅觉,我怕是不会轻易识破这妖精。”又回头看向王二狗的墓碑:“二狗,咱们扯平了。”
此时,那狗剩儿的尸体好似缩水的衣服一般萎缩下去,面目也发生改变,变成一只大花猫,尾骨已分出两条,只是中间仍以皮肉相连,并没有彻底分成两条尾巴,耳朵少了半只,乃是新伤,正是在南屏山捕食狗剩儿母子的猫兽。
白烨啐了一口,骂道:“原来是只臊猫。当时速度太快,还以为是只小豹子呢。”
猫之一物与狐狸相同,修妖标志乃尾巴分裂,从一至九尾不等。
只是狐狸修妖潜质高,筑基期内不裂尾,破入一境妖魔也不裂尾,直到二境妖魔才裂二尾,之后每晋一境分裂一尾,直至九尾。
猫则从筑基三境便开始裂尾,每增一境裂一尾,到达五境便九尾聚齐,也便达到它这个物种所能修行的上限了。
白烨修为筑基四境。而这妖猫不过刚入筑基三境,如何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猫妖尽管毒恶,但是这尾巴却不能浪费了。”他当下将猫尾斩断,但恐王家人见到害怕,于是用布包裹好装进包袱里。
猫狐之类全凭尾巴凝聚妖气。妖精死后的尾巴乃极其稀罕的珍材。似如这般即将分裂的连尾被称为尾裂,更是珍材中的精品。药房回收怎样也要三两银子。
白烨当下洒了火油在猫尸和饭菜篮子上,点着火折子,将它们一焚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