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再最后为我吹一次萧吧。”梓易泪眼含笑，话中虽是带着些许哭腔，却是十分的认真。

北洛无声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支随身带着的竹萧，缓缓放置嘴边开始吹了起来。这一次的这一曲，却是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深情婉转。乐曲之中带了深深的不舍，一声一声地扯着梓易的心。之后却是给人一种豁达而释然的感觉，丝丝悦耳。

梓易眼眶之中还闪着点点晶莹的泪光，唇边却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她爱过的这三个人，自己终是要辜负了其中的两个。林夫吟喝了忘情水以后可以重新开始，而北洛还要永远得记得那曾经的爱恋，于他的确是最残忍的。

不觉一曲吹罢北洛的眼中也有几分湿意，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萧，目光沉沉地看着梓易。然后微微皱了眉，一拂袖将二人都带到了魔界。

而玉萤菲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与齐维齐紫一同等在魔宫的一个不算大的会客厅内。魔侍带着二人到了此处之时，齐紫已经一脸复杂地站了起来迎接他们。

梓易对齐紫略一点头，便礼貌地对齐维一家说道：“干爹干妈好，紫姐姐好，梓易来见你们了。”

“来了就好，梓易，现在你的心中可有一个答案？”玉萤菲不动声色地看了北洛一眼，又淡淡地将目光移向梓易，眸光之中有几分关切之色。

“嗯。”梓易犹豫了两秒，终是点了点头。手中握着的幽绿色小瓶子已不知在何时有了几分热度，梓易嘴唇微抿，眼中有几分坚决。

“那么，告诉干妈，你要让谁喝下这忘情之水。”玉萤菲说这话的时候不觉想起了自己那还在天界之渊一人独守的妹妹，眉间染上一抹轻愁。

“干妈，可否容我先见见夫吟哥哥。”想起南逸迫自己喝下孟婆汤的那一刻自己内心的绝望与苦楚，终是觉得愧对林夫吟。

若是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喝下忘情水，也许是个更加残忍的事情。倒不如先见他一面，让他彻底死了心，也许他就能甘愿喝下忘情水了。

玉萤菲轻轻点了点头，白袖轻轻一挥便见一身有些残破白衣的林夫吟出现在了梓易的眼前。此刻他披着长长的头发，一脸的憔悴，本来无神的双眼在见到梓易的瞬间散发出了许多光彩。看见他此般模样，梓易不觉心里很是心疼，也许他所受的苦比自己所想象的更甚。

此刻林夫吟眼中只有梓易，除了喜悦便是几分不敢置信。不觉上前一步，一只略微颤抖的手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梓易那吹弹可破的脸颊。

“梓易，真的是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林夫吟的语气十分激动与欣喜，略带了一丝哭意。轻轻抚着她脸颊的手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琥珀色的双眼里满满承载的情意微微刺痛了她的眼睛。

轻轻闭了闭眼，任眼眶之中的泪水滑落至脸颊，沾湿了他小心翼翼的手。

林夫吟眼中闪过一丝疼惜，温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泪水。有些许胡渣的下巴轻轻颤抖着，另一只手不觉握成了拳状，显示了他此时微微的无措。

北洛只是看着这二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虽然林夫吟受了无尽的痛苦煎熬，却是比自己幸福。可是今天以后，自己与他都没有资格像这样轻轻地为梓易拭去眼角的泪水了。

梓易睁开眼睛，缓缓抬起眼睛看向他若水一般清澈的双眸，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与不忍。喉间微微地动了动，终是开了口。

“夫吟哥哥，谢谢你对我所有任性的包容，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为我所做的一切。”梓易微微哽咽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心疼地擦拭着梓易更加汹涌的泪水，微微抿了抿唇，他故作轻松地开了口：“我都知道的，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跟我说任何道谢的话。”

他这句话说得与北洛所说的那句话是何其的相似，爱上她，守护她，皆是心甘情愿。北洛听在耳中，不觉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齐紫早已是感动得泪流满脸，不觉看了看眼中有几分释然的北洛，微微地松了口气。而玉萤菲与齐维脸上的表情虽仍是淡淡的，心湖也不由起了丝丝波纹。

听了他说出这句话，梓易却是更加说不出让他死心的话，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小瓶子。

似看出了她的为难，林夫吟轻笑一声，才带着几分哽咽地说道：“傻瓜，其实我知道其实你最在乎的是钟绪，虽然你选择的是寒洛，可是我知道你只是怕伤害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也知道，其实你回国是为了见他，你的眼神早就告诉我所有的事实了。”

想起梓易在二十一世纪跳楼自杀的前一日，她看着钟绪那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就已经知道她内心真正的选择了。

再次听到这个事实，北洛眼里已经没有过去那般痛苦了，其实这一切早该在看到她在自己的眼前跳楼自杀时结束了。

梓易闻言更是觉得愧疚，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你不用觉得愧疚，我说过，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比起钟绪，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只想...确定你过得很好。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说到最后，一向坚强的林夫吟不觉也落下了两行清泪。

他已知钟绪早就为等待她而在第三层地狱受过苦刑了，自己这些年来陪着他受的那些苦刑又算得了什么？

梓易看着他的目光夹杂着感激与愧疚，泪亦是不停。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才缓缓地举起握着那只装有忘情水的瓶子，带着些许哭腔开口：“夫吟哥哥，请你喝下这个，忘了我。”

闻言林夫吟踉跄地后退一步，深深地看了梓易一眼，才颤抖地抬起刚刚为她擦泪的手将那个还带着梓易的体温的瓶子。

“罢了，你的要求我从来都不会拒绝，这次也一样。见到钟绪的时候，要好好珍惜他，他为了你付出得太多太多了。我林夫吟，永远都当他是好兄弟，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林夫吟看着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着的梓易温柔地说出这句话，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最后为梓易擦了擦泪。

缓缓地抬起手中的小瓶子，不觉与北洛对视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才快速地打开瓶塞将那忘情水尽数倾倒在口中。手中的瓶子在不觉将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失去意识之前，林夫吟努力地抬起眼看着梓易，眼中有几分祝福的味道。梓易快速上前一步抱住他缓缓往后倾倒的身体，紧紧地环着他的腰，侧脸贴着他有几分凉意的胸膛，她抿了抿唇，闭上眼又是一大滴泪水往下掉着。

夫吟哥哥，以前都是你抱着我，护着我，现在让我最后抱你一次。

林夫吟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满足地缓缓闭上了眼。

齐紫有几分不忍地撇开了眼，玉萤菲则缓缓地走至二人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泪流不止的梓易，挥袖将她怀中的林夫吟送去轮回道上投胎了。

只是转瞬间，梓易的怀抱便已经空空如也，颓然放下了双手。见她这般怅然若失的样子，北洛不觉迈出一只脚欲将她拥入怀中，终是克制住了自己。

玉萤菲轻叹一口气，才再次挥袖将钟绪从第三层地狱带来此处。他一身的打扮和之前的林夫吟一模一样，眉眼之间却更是憔悴。梓易此刻眼神之中闪动着许久未见的思念，所有的想念与无奈都在此刻尽数化开渐渐地变为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

在钟绪愣愣地看着自己还未作出任何反应之前大步向前扑进了他的怀中。

本想开口念出他的名字，却是紧紧闭着眼开不了口。这么多日以来在梦中声声念着的他的名字，此刻却像是个催动泪水的索引。

钟绪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有些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然后轻轻地拥住了她。他缓缓地抬起眼对上北洛那略微失落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北洛此刻情绪的起伏有些大，没有发现钟绪身上的气息的不对劲之处。

北洛对他慢慢地点了点头，带些祝福意味地开口说道：“从今以后，梓易就交给你了。”

缓缓地别开眼，看向他怀中的梓易，深深地注视了片刻便转身往外走去。齐紫带有祝福意味地看了这相拥的二人一眼，追了出去。

“梓易……”钟绪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紧了紧，似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本以为钟绪这两个字会让自己的眼泪止不住，没有想到念在他口中的自己的名字亦同样让自己鼻中泛滥着酸意。不敢出声，怕自己眼泪在那一刻决堤而出，只是紧紧地拥着他。

玉萤菲与齐维对视一眼，默契地执手离开这里，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留给二人。

至于北洛那边，玉萤菲自然是要去告诉他事实的真相的，这一切最后的选择，还在于他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