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们醒着时候,黎明才会到来。当黑夜来临,人们进入了梦乡之中,有谁在梦中能知道有个世界的存在一样,对于黎明更不知道个所以然。
诚如那不会叫的狗一样,有科学的道理存在,这样的狗会咬人。那些会叫的狗儿其实并不会咬人,要么它只有靠叫来吓唬,靠叫来壮自己的威。要么就是为了讨得对方的喜欢,故意把自己扮演得可怜一些,或得到对方的一些同情,因此它便叫,而且想着法儿地去叫。这些,其实跟人虽然有表面上的相同之间,但却有本质间的区别。人毕竟是人,狗毕竟是狗。别看那爱哭而会哭的娃儿,会哭就有奶吃,不会哭时,大人们总以为这样的娃娃因饱而不哭,这便是人狗相同的地方,同样具有一定的科学道理。
黑八用烟杆头敲打申村电线杆上的铃,那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不规则的“咣咣”声响起,申村人一个个又惊惊慌慌地从各自的大门里伸出了头,各个人都有了些害怕的心里,却在害怕中各有各的想法。一些人觉得,你黑八到底算个啥东西,那铃并不是任何人能随便敲的,想当生产队长也不是那种表现样子。有的人知道那是发泄心中的一分气,却选错了对象,也表现出那怂心里的一种东西,别看平时那么凶不巴及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怕一些人。也有人并不知就里,见是那个阎王敲铃,只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还有一种人,那就是申鹰一类的人,黑八的发狂正是给他们显威做好一种渲染,是必须的,也是应该的。但申村里的大多数人,还是因为这怂人把那铃敲得做响,心里不免有点怕。所以,凡此种种,这天的申村人在黑八用手中的烟锅头敲打铃声中,心里突然间升腾起了一种不平,在暗自不断的埋怨中,一股子的正气冉冉间从胸膛里涌了上来。
牛眼和跛子因为黑八没命的敲打声中在碾盘处也停止了说话,扭过头两人齐齐地看黑八,都有些愣里八及的样子。见那怂拼了命似地打铃,这两怂人相互间看了一眼,牛眼这才说道:“你看看,得是我说得对对的,那怂本来就是个疯子,只是疯的样子不一样,平时和常人的看起来一样一样的,关键时候才能真正看出是个疯子罢咧,狗日的就爱个装腔作势,到底真正有个啥球本事,这不就让人一目了然咧。你还说我胡说,是不是胡说,再叫你看看,是不是我胡说呢。看看,狗日的,我看跟半截子一样,可能也疯实咧。”
跛子没回答牛眼,愣着脑袋磁不嘟嘟地看着黑八。看着的时候,这怂的嘴歪向了一边,露出了一副好样的神色,似笑不是笑,似哭不是哭的样子。
牛眼见跛子愣成了那个样子,伸手抓在那怂的肩膀上摇了摇,见那怂还是那种样子,立即拧过了笑侧了身子去看这怂的脸。一下子惊得牛眼有点失了神,大声的喊道:“跛子,跛子,你咋的咧?”
“我好着呢,只是觉得那怂没人家毛蛋敲得好,再看看那怂的样子,又觉得这怂人一辈子总认为自己是个日能人,你看看连个铃都敲不好,算个球呢,还日能人呢。”跛子这才笑了笑说道。
牛眼喊跛子时,把蹴在他家门前的天狼这才惊了一下。天狼看了一眼牛眼和跛子,知道这两怂并没啥事,挪了挪身子,蹴在那里把头抬得高高地开始朝村北边看,手里的烟蒂不断冒着一股浓浓的灰色又带着些青色的烟。他分明看不见黑八的样子,有白四家的那个猪圈碍着眼,但天狼的样子很专注。
牛眼这才朝天狼看了一眼,突然心里觉得有种怪怪地感觉,想到了这怂人一整天老蹴在那里抽烟,心里是不是有啥事想不通,便朝天狼那怂人望了一眼,然后喊道:“天狼哥,是黑八那个疯怂用鞭子打铃呢。”
天狼仍然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牛眼的话完全没有听见一样,也不答话。
干头这时拉开了门出来,见黑八满脸的怒气,狠了劲地打着铃,却不敢吱声,把那张嘴又张得大大的,口水便立即流了出来,活像队里老黄牛的水门。
“乱、乱敲个怂、怂呢。”猪蛋不知啥时候站在了靠碾盘的南边,也就是南坡口处,看着黑八那个样子,破天荒地吼了一声,同时把眼睛瞪得特别大。
黑八立马停了敲打,气血冲了头。这是申村从来没有的现象,这样的人也敢骂自己,那还了得,他把烟杆又直直地指向了猪蛋,嘴里却哆哆嗦嗦个不停,或说或骂或喊竟然没有一个字出来,也把眼睛瞪得能冒出血来。
“乱、乱指、指个球、球呢。”猪蛋双手撑在腰间,面朝着黑八骂道。
只见黑八一直指着猪蛋,脚下慢慢地动了起来。过了干头家的墙拐子后,速度逐渐加快,嘴里倒没了任何声音。过了白四家的猪圈墙,黑八竟然跑了起来,冲着猪蛋奔了过去。
猪蛋仍然保持着那种样子,丝毫没有什么畏惧。
黑八快冲到了碾盘处的时候,白四真像条狗一样极速地从他家里扑了出来,两手两脚着地,跟狗的样子一模一样,直接扑到了黑八的脚下,迅速地抱住了怂人的腿狠劲地咬了起来。
黑八被白四咬得失声大喊大叫起来,握着烟杆狠劲地朝白四身上乱打。然而白四依然像条疯狗一样,才不管黑八咋样打,一味地抱住黑八的腿狠了劲地咬,一时让黑八没了法子,这才丢了手中的鞭子,拿着烟锅一边打一边想法摆脱白四。
“啊”地一声,白四的后脑勺上被黑八的烟锅头打了一下,鲜血直流。白四仅仅只是喊叫了一声,却仍然顾不得痛,又扑上前紧紧抱住黑八腿狠劲地咬。
申村人如一阵风立即将这两人围在了中间,却没人出来拉架,急得黑八骂声
再起,却伤了申村人的心:“驴日的,一个个看球呢,还不把这疯狗给我拉开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只见申鹰跟白四一模一样,也像狗一样,四肢着地从他家方向也扑了上来,抱住了黑八的另外一条腿使劲地也咬了起来。
黑八终于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那根烟杆在两条疯了的“狗”撕咬下没了还手之力,不断发出了一声声鬼哭狼嚎般地求救声。
“行了,行了,真咋就变成了狗一样。”黑九突然很大地呵斥了一声。
白四朝上张了一下黑九,申鹰同样也张了一下黑九,两人便乖乖地停了撕咬,真像两条狗一般迅速蹲在了黑九的腿两边。
白四头上虽不断流血,那怂却不管,两手撑在地上,头努力地朝上仰起,两眼死死地瞪着望黑九,嘴边的血呀肉呀毛呀等东西沾得很全乎。
申鹰也一样,但有别于白四的是,那怂的脸倒十分干净,也许正是他的哭才洗涮掉了脸上的一切。
黑八圈起了双腿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了一阵阵的“嗷哟”声。
“你看看,你看看,咱申村热闹得很。先是两怂对咬,现在两怂合起来一块咬,这就奇怪咧,这就奇怪咧……”干叫欢又叫起了欢,却被虎根从后面狠狠地踹了一脚,狗吃屎一般猛地扑倒在地。
干叫欢回头看是虎根踹他,正要开口骂,见虎根怒睁着双眼骂道:“你个驴不日的东西,得是还嫌申村不乱,你大你妈把你个怂抓爬这大容易吗,你咋是个怂玩意儿东西,也不看看啥时候咧,乱吱哇个球呢。狗日的,看你就不是个啥好东西,没轻没重的玩意儿,也不看看都弄成了啥球程度咧,就知道干叫,就知道干欢。不管咋说,那白四还是你亲亲的个爸呢,你乱叫欢也不怕被村里人笑话,真是没头没脑的猪,惟恐天下不乱……”
干叫欢这才乖兮兮地蹲在一边,低了头一声不吭。
“再甭日倔了,虎根。我咋看势头不咋对呢,巴哈咧,得是巴哈咧,这两怂咋就真跟狗一样呢。”许五对虎根喊道,人们这才觉得不对,发现白四和申鹰两怂真就如狗一样行走,还像狗一样地喘着粗气,边走还边“汪汪汪”地叫,两怂的眼睛血红血红的,跟狗没有啥区别的地方,慢慢腾腾,一副得胜归来的样子各自家回去。
黑八听见许五的喊声后,立即停了“嗷哟”声,顾不得自己的那根鞭子,拄着烟杆慢慢地撑起了身子后,也慢慢腾腾地回家去了。
正在这时,从白二老爷子家里传出了一阵哭声,人们又惊惊地扭头朝老爷子家方向看去。只见牛眼跟个兔子一样,快速地朝老爷子家跑去,并没多大点功夫这怂又从白二老爷子家出来,低着头,流着泪,大声地哭喊道:“老爷子没咧,老爷没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