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章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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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申鹰来说,情况就有所不同,碾盘似乎就是他申鹰家的一样。对于碾盘来说,申鹰把它看作成一种象征,能够坐在它上面,那似乎有了一种名贵身份地感觉,能够坐在上面,那就代表着谁实际拥有了对碾盘的主导权,有了对碾盘的主导权,那么谁就拥有了对申村的控制权一样,因此他把碾盘时刻当成了自己,也很努力地把自己当作申村的一种象征一样。但是,对于申村人来说,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人们就是从骨子里不喜欢申鹰。倒不是因为他当过八年兵,却娶了个母老虎。按照申村人的习惯,老婆是用来被男人骑的,老婆只有生娃做饭洗衣服的份儿,哪有老婆当家做主称掌柜的事情,对那些怕老婆,在老婆面前总是唯唯喏喏地男人,不敢在老婆跟前耍老大的男人,申村人一般不会把这类人称男人,更别说什么真男人。偿若单是这种原因,申村人还可以理解,有时还可能会加以同情,恰恰是他的骂惹得申村人不大喜欢他。骂本来是申村人的特色,但他的骂大多数情况下却很离谱,有时达到了离奇的程度,他的骂会让申村人觉得讨厌。在家里乖得跟只绵羊似地,出了门却象个疯狗,总爱在别人面前耍威风,人们却并不害怕他,但又不敢惹他,知道把这怂惹了,他比疯狗还疯狗。他是村里最穷的人家,却身懒嘴不懒,又绝对不会外出乞讨,觉得那是种很丢人的事情,却怎么也饿不死,村里一些照顾性的东西,比如对五保户的照顾,他一次少不了。申鹰个头不高,长了一副让人并不感到害怕的样子,满脸的胡子,穿一条几年也没洗过的绿色军用的确良裤子。上衣很特别,一件黑色粗布夹袄,一年四季都披在身上,哪怕天热得能叫人哭,也不忘披着。说句实在话,那时候的申鹰,把披着衣服也作为一种象征,走路一摇三晃荡,明显出一种牛逼哄哄的姿势。正是这样的人,老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管碾盘上有人坐还是没人坐,管人多还是人少,这个人人称作“狗日下的”货色来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纷纷离开了碾盘,或回家去的,或蹴或蹲或站在一边的,大家有意无意的开始吐唾沫。有一个“啊呸”吐出一口,紧接着便有另一个附合上来也吐一口,之后便连成了一串乃至成了一片,并不朝申鹰看,眼睛都是那种软绵绵的样子,疲疲沓沓地朝自己眼前的脚下看,边看边吐,谁也说不出个不自在的话。申鹰出现,碾盘成了他的独有,才不管申村人咋看咋想咋说。因为这个怂人爱骂,而且谁他都要骂,谁他都敢骂。表面上看就是个申村最厉害的人,最让黑家人害怕的人——黑八他也敢骂,骂了的黑八通常情况下不敢放一个屁。并且那个王八蛋一样的东西,骂出的话特别恶劣又特别脏,和村南头的鸿雁相比,二者虽都爱骂人,但两人的骂话却有本质区别。申鹰是个被申村人称作不是人的东西,可能也是由于身份特殊的原因,只要开骂,才不管东西南北中,想骂就骂,看见谁觉得不顺眼也骂,非得骂个昏天黑地才行,没人敢惹那货。鸿雁骂人时情况有所不同,他是按时间节点骂,如同申村人生活的一个时钟在响,有时也有不按时间节点骂的时候,那叫加骂,却有极强的针对性,更能像白家的白二老爷一样,在骂中含有一种劝化和教育人的味道,申村人能从鸿雁和白二老爷子的骂话中甄别出一些东西。诸如天气预报一样,能预示一些事情出来,也能提醒人们一些东西,往往属于漫骂或自骂的那种。申鹰狗日的骂法首先很离谱,莫名其妙地骂,骂得申村人人人都觉得这个怂货在骂自己,因此看见了这怂人,就像看见了灾星瘟神一样,才没人爱跟这样的人同坐在碾盘上。

牛眼不是因为年龄小喜欢坐碾盘,他属于那种磁眉日眼类的人物。不管啥事情,这个怂货从来看不出别人的眼色,管人讨厌不讨厌他,都会流着口水露出一副笑脸,傻乎乎地样子,在笑中也不管其他人,只要有可能便直接坐上碾盘。当然人多的时候,或者他大看见他时大声地“吭”一下,他便不去坐,乖乖地蹴在一边。一但有了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凑准时机及时坐了上去,却没人因为他而离开。

无论咋说牛眼,着实是属于那种磁眉日眼的货,只会笑并不多说什么。即使有人问他一句话,呜呜啦啦大半响也说不出个张道李胡子,于是没人爱搭理他,爱坐不坐地,权把他当成了一种空气。

这也是申村人的一大特色,爱凑热闹,在爱凑热闹中便爱说别人家的闲话,更爱听别人家的闲话,在不断说别人家闲话中表现出那种爱看别人家笑话的一种脾性,也在听的过程中添油加醋地说出另外一些人家的闲话。吃自家的饭,说别人家的闲话,看别人家的热闹和笑话,在不断说和看中相反也被别人反复说反复看他们家的热闹和笑话。碾盘是闲话、笑话、热闹这些语题汇集的中心,有事没事大家仍然喜欢会集在碾盘处。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只要村里的老女人出来时,年纪大一点的盘腿坐在碾盘上,新媳妇子则很自觉但不甘于落后,往往端着饭碗站在男人们后边不远处慢慢地极有观察性地吃饭。只要是纯粹性的女人占聚了碾盘,申鹰一般不敢吱声,骂一句叫一声会很自觉地去了白四家的粪土堆上,然后蹲下,再拿出一根申村人特别羡慕的羊娃烟点了抽。一口一口地抽,一口一口地吐出浓烟,再发出一阵一阵的咳嗽声,有时故意弄出一圈一圈的烟圈,希望惹起申村人的注意,相反没有任何一个人看他。

申鹰确实是申村人的另类,仅仅就拿蹴来说,申村人除了他外,百分之百的人既会蹴也会蹲,可他不一样,只会蹲却不会蹴。有时候,这怂人也想学别人蹴一下,仅仅就一下总会倒向一边,如同一个喝醉了酒的醉鬼。但其他人不能因为他的滑稽而笑,那是找骂,因此也没人搭理他。相反,只要有些事情做得连他自己觉得有点可笑时,恰好被人看见,这人却没笑,那这个人就算倒了八辈子霉,总会被这个怂货骂得灰不溜溜地,显得十分狼狈,也不敢放个屁。

还有一点,也算作申鹰与申村人有别的地方。申村人喜欢聚在碾盘边吃饭,黑鹰却从来没有在吃饭的时候到碾盘来过。有人知道其中奥秘,却没人说,也更不愿意说这样的人这样的闲话,因此在吃饭的时候申村人聚在碾盘处最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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